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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1章 ...

  •   苏玉城原以为如成亲前那般胡来,她那般天之骄女,定会受不得这种气,主动提出和离,总比他给出和离书放她离开强些。
      或许,下意识里,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只要他一日不给这和离书,她一日羞于开口和离,他便能名正言顺同她多处一日。
      是以,那份和离书,昨晚便被夜风吹干了墨迹,他却迟迟未曾拿出。
      本想将那和离书多留几日的,没曾想被她今日闹将两回,彻底乱了心神,鬼使神差地当着众人的面丢在她身前。
      换了旁的小娘子,必会将这视为莫大的羞辱,这羞辱却是他给她的,苏玉城心头一阵钝痛,仿若被钝刀划过,瞧不见伤痕,却是闷闷地疼。
      她终究与旁人不同,不仅撕了和离书,言辞间竟赋予他莫名的信任。
      傻子!
      生得那般灵巧模样,怎的会被他简单的几次示好打动?明明被宋梓言负心过,偏偏还一副从未受过伤的模样,轻而易举地将信任交付。
      宋梓言,那个曾经差之毫厘便要同她定亲的人,御殿那人钦点的探花郎,此时在京中必定风光无限,将他这个状元郎狠狠碾进泥中。
      可怜姜婳偏偏嫁了他,这些时日不知听过多少嘲讽,见过多少白眼,岂是一纸和离书便能一笔勾销的?
      苏玉城眸中寒冰似有消融趋势,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在瞳孔边缘浮动,他紧紧抿唇,狠狠将这份湿意压下,心中暗暗起誓,今生他绝不会再让姜婳被人嘲笑!
      姜婳却不知苏玉城心思转如飞箭,想了这许多,只见他忽而勒紧缰绳,一夹马腹,马儿身上鬃毛几乎根根竖起,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一如马背上唇色抿得发白的苏玉城。
      围观者众,吸气声此起彼伏,个个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先前风头无两的状元郎,一朝堕落,竟然真的回从自家娘子头上踏过去。
      若果真如此,怕是京中最上不得台面的纨绔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那些暗地里曾想过门路,欲将女儿嫁入苏府的高门权贵,登时庆幸被姜家小娘子截了胡,这才免了他们家女儿掉进这火坑里。
      若是小娘子今日血溅当场,回头他们定当早晚三炷香供着,叫她保佑自家女儿婚事平安顺遂。
      时光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滞,围观之人个个眼睛瞪如铜铃,却无一人意识到应当上前阻止。
      唯有姜婳,明明容颜清丽无双,面对高高扬起似乎下一瞬便会踏在她肩头的马蹄,眼睛一眨不眨,气势仿若万人中央临风不动苍劲坚韧的松柏,傲骨无双。
      她就不信,苏玉城真敢策马从她身上踏过去,左右这一世是赚来的,怎么活都是赚,她生平头一回深切感受到什么叫无所畏惧。
      一瞬间,高扬的马蹄竟在霞光中急急调转,也不知苏玉城如何做到的,广袖带来一阵劲风,猝然把姜婳卷至马背上。
      不待姜婳坐稳身形,苏玉城便一夹马腹直直窜出数丈之远。
      “啊!”姜婳清晰地感受到身子有一刹那的腾空,忍不住惊呼一声,坐在苏玉城身前,下意识地反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
      忽而一只遒劲有力的臂膀箍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姜婳后脑不慎撞上他前襟,闷闷的倒也算不上疼,听着他心跳如擂鼓,姜婳忍不住仰头去看。
      登时呼吸一窒,只见他唇角翘起,玉冠侧不慎垂落的发丝被疾风吹得笔直,带着从未有过的张扬肆意,似一柄横空出鞘的宝剑,又似塞外烈烈北风中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战旗。
      不知是哪个举动叫他起了这种变化,姜婳无心探究,她只知道这份转变叫他有了前世战神的雏形,是件让她心思飞扬恨不能立在京中最高的城楼上疾呼三声的好事。
      不出三日,当日情形便在茶楼酒肆传了个遍,说书先生头一遭感受到来自听客的热情互动,每每讲到精彩之处,便有当日亲眼见着的人与有荣焉来抢他话茬。
      连带着京中红娘、媒婆的生意都好了许多,多是些家有纨绔的人家,指望着娶一房烈性媳妇儿叫家中子弟收收心。
      原本因性子不够柔顺谦和,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登时被人踏破了门槛,成了京城婚恋市场的热门选手!
      “状元郎竟是个惧内的?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妇人管制?不成亲,坚决不成亲!”有人觉着苏玉城实在太怂,丢了男子脸面,被逼婚时坚决不从。
      话一出口,便吃了一记五指山,还被淬上一口:“呸!惧内怎的了?惧内要是能让你洗心革面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老娘都能把你媳妇儿供起来!没见人状元郎文武兼修,都拜在镇北侯爷门下了么?你是能考取功名,还是能上阵杀敌?都不行你说个屁!”
      那人顿时内牛满面,媳妇儿还没娶进门,温婉纯良的亲娘已然变异,他只得灰溜溜下去翻黄历数日子,看看自个儿还有几天好活,抑或是挥霍得所剩无几的私房钱,够不够他离家出走……
      不错,苏玉城再次推了苏放给他谋的差事,主动求到镇北侯门下,软磨硬泡了好几日,方才打动一身戎马的镇北侯,愿意亲自教授他行军布阵之术,指点武艺亦不在话下。
      苏玉城本身底子就好,在镇北侯府短短半个月,武艺更是突飞猛进,镇北侯便如捡到瑰宝般,一刻不敢浪费,若不是顾忌他娶妻不久,恨不能将他铺盖搬到镇北侯府,日夜教他行军技艺。
      对此,姜婳却是乐见其成。
      见他整日行色匆匆,姜婳又是欣慰,又是忧心。听青锋说他每日回府连饭也顾不上吃,沐浴之时都能困倦至极睡在浴桶里,上进固然是好事,可这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她寻思着得找机会缠着苏玉城歇歇才是。
      偏偏又怕苏玉城闲下来,做出回门那日的举动来,叫她手足无措。
      气候越发炎热,姜婳本想搬去她和苏玉城自己的宅子,可姨母百般挽留,终于达成一致,待这个酷暑过去再搬。
      虽未搬出苏府,姜婳仍同表姐一道搬去影园避暑,借着湖光山色,荫荫垂柳,住在影园倒比在原先的屋子里置冰还凉爽些。
      镜湖水榭,临窗放置一张紫檀镶玉石珐琅山水图罗汉床,窗外一片荷塘,红莲碧叶,蛙声一片。
      姜婳已然用过晚膳,躺在此处消暑,闭上眼想起回门那日情形,仍不由面颊生绯。
      那日,马车在姜府外停下,爹娘、二哥皆站在大门处等她,连外放沧州为官未能赶上她婚宴的大哥也在,苏玉城竟然……当着姜家众人的面,将她从车中抱下来,纵然两人什么也没发生过,可对上众人含笑的眼,她还是忍不住羞得将脸埋进苏玉城前襟。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绕过二门内的抄手游廊,到了花厅。
      众人皆知情识趣,没提及苏玉城前些时日的颓丧,只有大哥私下里提点她,要小心沧州祖宅的苏氏亲族上门打秋风。
      姜婳对此无甚想法,眼下最要紧的是苏玉城的差事,至于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玉城离开沧州多年,姜婳也不怕他拎不清。
      倒是爹爹同苏玉城翁婿二人关在书房,促膝长谈,足有半日之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让白日里眼中分明有意动的苏玉城,入夜回去宁肯洗冷水澡独自宿在书房,亦未碰她。
      甚至翌日一早未见他,便听姨母说他去了镇北侯府拜师。
      姜婳闭着美目,凝神静思,夹着荷花清香的凉爽夜风拂来,一缕发丝轻柔地挠着面颊,痒痒的,似被一只温软乖巧的猫咪蹭过。
      自打养了雪衣娘,她的院子便与猫猫狗狗绝缘,只因雪衣娘占有yu极强,她一靠近旁的小东西,雪衣娘便要同它打起来。
      想到这里,姜婳不由抿唇笑开,仿若夜深人静时悄然绽放的昙花,皎皎灼灼,风华潋滟。
      懒懒抬手,想要将腮边发丝捋至脑后,却不料碰到一只温热有力的手。
      姜婳吃了一惊,美目猝然睁开,仰面直直望过去,顿时呆若木鸡。
      苏玉城?他是何时来的?
      愣了片刻,错眼往水榭外边望去,只见远处灯笼影下正立着两个身着水绿色夏衫的女子,可不就是萝月和松云?
      怎么也不知道禀报一声?一想到方才不修边幅的模样被苏玉城瞧了去,姜婳便心下懊恼。
      她垂眸掩饰着窘迫,却未发觉苏玉城比她更窘迫。
      他是故意不叫萝月她们通禀的,站在水榭外静静望了片刻,听姜婳呼吸平顺绵长,以为她是睡熟了。
      原想着过来将她抱回寝房,免得吹了夜风明早头痛。
      可一靠近,见着每每入夜钻入他梦里搅乱他心神的女子,近在咫尺,恬静美好得不似真人,苏玉城便鬼使神差地将手抚上她的面颊。
      那仿佛比桃花还娇嫩的肌肤,竟叫他不敢用一丝力道,唯恐惊醒佳人。
      不料,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中正品尝着不为人知的甜意,却被姜婳抓个正着。
      苏玉城顿时身子僵直,恨不能变成个木头人,或是凭空消失,才能将方才情难自禁的孟浪圆过去。
      “咳咳!”苏玉城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宁静,“娘子怎的在这水榭中睡了?本想抱你回房,没想到惊醒娘子,还望娘子勿怪。”
      他惯会掩藏情绪,语气平和,夜色朦胧,姜婳心里正不踏实,倒真未瞧出他的异样来,很快便接受了他的说辞,压根儿没将方才颊边的痒意细想。
      姜婳面带囧然,装出三分懵懂睡意来,含笑摇头:“几时了?夫君今夜怎会来影园?原是我贪凉睡去,怎能怪夫君。”
      接连几日,苏玉城都宿在镇北侯府,姜婳正是肯定他不会出现在影园,表姐仍在“病”中几乎不出门,所以她才随心所欲放浪形骸。
      谁知道苏玉城忽而回来,还来影园找她!
      姜婳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玉城身后,她知道是在往她歇息的院子走,一颗心仿佛被他攥在了手心里,揪得紧紧地,却不敢轻举妄动。
      成亲以来,各种阴差阳错,他们还不曾同房过,是以她也不必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推拒他。
      原本想着他心中自有白月光,必不会碰她,可从那日策马回府起,他言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近,却叫她心中生出几分犹疑。
      他爹爹和姨丈的做派在京中算是凤毛麟角,那些高门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万一苏玉城心中念着鹤林寺中人,同时又对她生出爱慕之心呢?
      想到方才苏玉城望着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宠溺,姜婳觉着极有可能。
      她对他确有一丝好感,若无鹤林寺之事,她也不介意同他长长久久过下去,可偏偏那日情形叫她撞见了,她忘不了苏玉城黯然神伤的模样,叫她心头梗着一根刺,同他亲近,她是在做不到。
      姜婳含烟锁雾的秀眉拧了一路,连苏玉城脚步停下来也未发觉,勾着头直直撞上他的脊背,力道不重,却叫她一阵晕眩。
      肩膀被苏玉城扶住,姜婳这才稳住身形。
      苏玉城淡淡拧眉,视线越过她细腻如珍珠般的耳垂,落在她肩头,府中膳食不合口味么?她怎的这般清瘦?仿佛稍稍用些力道便能将这细细软软的骨头捏碎。
      心中暗暗记下,回头得跟灶房吩咐一声,叫掌勺婆子跟萝月松云打听打听姜婳的喜好。他娶姜婳是想叫她享福,可不是叫她来受委屈的。
      若是苏府的婆子敢不尽心,便早早搬去他置的宅院,离苏府不远,吃穿用度皆不必她忧心,想必能养出几两肉来。
      “多谢夫君。”姜婳盈盈行了个福礼,眉眼含笑,掩饰着浅浅的慌乱,“夫君明日还得去侯府,早些回去歇了吧。”
      仿佛他夫妻二人不同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苏玉城望着她如浸水中琉璃般的眸子,敲得分明,她没有半点挽留之意,虽在意料之中,仍不觉生出一分恼意。
      当下便吐出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侯爷体谅你我新婚燕尔,特意准我明日在府中陪你。”
      温润的眉眼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挑衅,仿佛在说,明日他不必去侯府,不必起早,娘子还不快服侍他进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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