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清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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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祯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发现身处于一个偏殿之内，稀稀疏疏的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映出一朵朵菱花的光点。
窗子旁边站了一个人。看背影，像是个持剑的男人。
昭祯努力撑起身子，可是后颈的疼痛不禁抻的她一僵。昭祯痛苦的伏下了身子，窗边那人却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殿下，您醒了？”
声音有些耳熟，昭祯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姚卫？”
眼前的人，可不正是姚卫？只是一年多未见，身子硬朗了不少，脸上胡子拉碴，却全然不见了当年少年风发的劲头。昭祯忍不住内心涌起巨大的欢愉，“姚卫，你回京了？你是何时回京的……”
姚卫听到这句，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他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昭祯这才注意到，姚卫身上的盔甲，同今日闯进皇宫的众多叛军，如出一辙。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姚卫……你……”
“自被贬出京后，臣便听服从诏令入了商州。偶然得了颜大人的赏识，被委任以职位……后来，随着颜大人征讨北伐，在塞北熬了一年多。待战事平稳后，又一道诏令，被调去了江南平乱……”姚卫脸上的神情很平和，但这简单几句描述中，仍能听出，他经历了多少艰难岁月。
昭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里的苦一点一点溢出来，“所以，你现在，是颜靖的属官了……”
姚卫看向昭祯，轻轻的道：“颜大人待人宽厚，把我们当做兄弟。”
昭祯闭上了双眼，她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怀里，双臂紧紧环绕着自己。她知道，她彻底失去姚卫了。
这一世，为了救国，她可以拼上一切。不曾想，国没有救成，她却失去了姚卫。
在她心里重逾一切的姚卫。
看她这般压抑的难过，姚卫不禁也很是低落，他轻声道：“臣背叛了大洛。若殿下责怪臣，臣不可辩驳，有任何责难也甘愿受之……”
“不！”昭祯抬头道，她用力的用手擦去眼泪，只是恨怎样擦都擦不尽。“是我，对不起你。我母后，肆意打压你的前程，父皇，苛政暴行，诛九族罪，又连累了你的家人，害你满门无辜皆被屠戮……我拦不住，是我的错，原该是我对不住你。易地而处，你今天做何决策，我都不应指责你……”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让自己坚强一点，“只是你有你的仇恨未消，我有我的亲情难泯……我们谁也代替不得谁，谁也抵消不得谁……”
姚卫素来温和的脸上，也忍不住浮上一丝愤懑，“我在边关杀敌，为了护着他的江山几次死里逃生。而他呢？我父母何罪？竟沦落为满门抄斩？若非我在军中供职，颜大人一力替我拦下，只怕也逃不脱这京城的一刀！”
昭祯看着姚卫的眼睛，仿佛从上一世的相依为命，看到这一世的势不两立。忽然感觉命运像个巨大的玩笑，捉弄着世人痴念癫狂，将那些最美好的记忆，全部撕得粉碎。
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道：“我的母后兄弟们何在？我想要去寻他们……我的丫头又何在？是否也被你们的人杀了……”她进朝奉殿之前，曾让荆生躲在殿外。如今没有看到她，也不知是被抓住了还是逃脱了。
姚卫有一种的语塞，叹口气道：“殿下，您在此好好休养才是……大人吩咐，要照顾好你……”
“姚卫，我不怨你为双亲复仇。今日，你也不要拦住我与家人团聚，可好？”昭祯打断他的话，看向这个她曾经爱过依赖过，重逾自己性命的人，叹息命运的无常。“姚卫，我不恨你。所以，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请你今日莫要拦着我，算我求你，莫要……让我再难堪……”
姚卫有一瞬间的动摇，昭祯挣扎着要下地，却脑袋发晕险些一头栽倒。姚卫叹息一声扶住了她，“殿下如此执着，又是为何？您明知那里会发生什么，为何执意要去……”
昭祯稳了稳身子，待眼前满眼的金星落下去些，便坚持摇摇晃晃的往门走，“即便是死，我也要同家人死在一处。靠着颜靖的施舍，忍耻苟活，才是降了我公主的气节！”
姚卫拦不住，或者说，是不忍心拦，一路跟在后面，几乎是半扶着，护送她一路向着后宫的方向而行。
梓辰宫的路昭祯熟的很，是后宫中最正中的宫殿，昭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生怕晚一点，便会赶不及。过了一道回廊又穿过一座偏殿后，昭祯知道，她快到了。
忽然，前方传来几声若隐若现的哀泣哭喊声，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让昭祯的脚步猛地一顿。身后的姚卫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柔声道，“殿下，您已经尽力了，请不要这么强迫自己……”
昭祯定了定神，摆脱他的搀扶，一步快似一步的，向梓辰宫而去。前一世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合，一样的血泊满地，一样的声嘶力竭。昔日里尊贵无比，人比花娇的贵人们被士兵鲁莽的掀翻于地，挣扎着撕咬着，直到一刀砍到脖颈上，再也不能动弹。
而那些不敢反抗的，被五花大绑捆在一处，看着近在咫尺的屠杀，吓得浑身颤抖。
昭祯在匆忙之中，两只绣鞋都跑掉了，她赤着足，强迫自己一步一步走入这场屠杀。白嫩的脚踏上红色的血迹，冰的她浑身一颤。再抬足，不知又踏上了谁的血迹……
一路穿行而过，因为有姚卫在身后，倒是无人来捉她或绑住她。她看到施吟琅睁大着双眼躺在地上，腹部还插着一把长剑；李妃早已身首异处，可怀里还紧紧的抱着已经去了的十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们被绑在一起，睁着惶恐的眼睛看着身边的兵士，心里猜着何时会轮到自己。
以及，被缚双手扔在白玉石阶上的皇后。昭祯看到她后，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跪扑在她面前，“母后……”
皇后吃了一惊，“祯儿，你……”她随即也看到了，不远处驻足不再前进的姚卫。以及他看向自己时，浓浓的恨意。“姚卫，他怎么会……”
皇后不愧是皇后，稍微脑子一转，便想通了所有的事。她看向抱住自己的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你来做什么？后宫清剿之时你既然不再，还回来做什么？”
昭祯泪流满面，“女儿来陪着娘亲。”
“你是傻了？还是痴了！”皇后的反应同皇帝如出一辙，她忽的对远处的姚卫道：“姚卫！本宫知道，你恨我！但是，所有事情皆是本宫一人所为，你要杀要剐，本宫绝无二话！只是……永安她对你有恩，为了给你父母求情，还被她父皇禁足责罚了！拜托你跟颜靖说几句好话，放我孩儿一条生路……”
昭祯道：“母后，孩儿不要什么生路！大洛覆灭，我孤苦伶仃的活着有什么好处？”上一世的颠沛流离，她早已受够了，今日一同去了，反倒是解脱。
“你闭嘴！”皇后气的对她说不出话来，“你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附在昭祯耳边，放低了声音，“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要为小九活着！他们还没有找到小九，娘让晚屏带着他躲在了御花园的枯井里。你要留着命，救你弟弟……万一，万一他们找到了小九，你拼着跟姚卫的那点子恩情，一定要把你弟弟的命护住……”
昭祯有些发懵，她的视线左右看看，确实没有找到小九。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厮打声，一个小都尉揪着几个士兵过来，细看那群士兵竟然衣衫不整。随后几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推到了地上，正是丽妃与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丫头怀里抱着的十二皇子，还在唉唉嚎哭。
颜靖脸色沉如水的过来，“发生了何事？”那小都尉有些耻于出口道：“禀大人，属下监管不严，手下几个人，违背了您的令，玷污了……后宫的人……”
昭祯仔细一看，丽妃虽晕着，可身上的衣裳确实不是她的，只是个丫鬟的制式，一看便是匆忙给她换上的。
上一世，丽妃便是因着姿容出色，惨被兵士奸污而死。这一世，看来结局并未有所改变。
颜靖皱了皱眉头，吩咐道：“早已下过军令，不得干扰百姓，不得玷污后宫。这几个全拖下去，按军律处罚！”
他目光扫视一圈，看见了皇后身边的昭祯，不禁一顿。再瞥了眼不远处驻足的姚卫，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声道：“后宫余孽，皆清扫干净了？”
“回大人，各宫妃嫔、丫鬟、内监已悉数就擒在此，长皇子府也已围剿。如今，只差九皇子、十一皇子尚未找到。”尉官往这边忘了一眼，犹豫道：“九皇子乃嫡出，身份至关紧要不可漏网，是否可刑讯皇后，逼问其下落？”
颜靖沉吟片刻，看了看那边齐齐怒目而视的皇后与昭祯，叹息一声，“九皇子年小体弱，必然就在宫内，跑不远，让人仔细搜捕。”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几个士兵推着五花大绑的十一皇子往这边走，十一皇子腿脚不好，走的跌跌撞撞，他后面跟着同样五花大绑的奶娘，几次想抱起他，皆被士兵们踹开。
十一皇子年纪虽小，却很有倔性。咬着牙自己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台阶，待看到眼前这一片屠戮场景，忍不住愣在了当场。左右看看，见自己的兄弟们都被绑在一处，他咬了咬牙，径自往那边而去。
“如今，十二个皇子，只差九皇子了。”尉官又点了一遍人数。
颜靖点了点头，看看这片凄婉哀嚎的场景，青石砖上已看不到原本的颜色，处处皆被血渍掩盖。他最后看了眼昭祯的方向，一声叹息，“斩了吧。”
皇子们旁边的士兵得令，扬起手中大刀，切瓜砍菜般，一个一个砍向被绑在一起的皇子！
昭祯亲眼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了平素英武的二皇兄，被砍时怒目圆睁的眼睛；看到了三皇兄痴痴懵懂哀伤的脸；看到了文静的四皇兄叹息着闭上的眼睛……她看到泼天的血在眼前弥漫，让她的心皆变凉了。
杀光了皇子们，接下来，便该轮到嫔妃了吧。
对百姓仁慈的颜靖，对前朝皇帝的余孽们，却很是绝情呢……
她看到了颜靖缓缓而来，目光直视着皇后，缓缓道：“九皇子，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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