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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当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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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奔到天光大亮,前方道旁才又看到炊烟飘荡,三两人家错落而居,路上亦有了些来往行人。
到了这里,那青衫年轻人忽道:“我自北一路过来都是与几位朋友一道乘车,昨日才分开,还未来得及寻个坐骑就恰巧遇见两位,咱们本不同路,此处瞧着也有些人烟,我也需前去置办些,便不与二位结伴了,咱们这便分道扬镳罢。”
何泗勒马停下,那年轻人便下了马,仰头拱手笑道:“二位,有缘江湖再见罢。”
这年轻人武艺高强又聪敏机警,何泗心内对他颇有好感,便抱拳道:“多谢少侠昨夜仗义相帮,能于此处结识,是我三生有幸,若是不嫌弃,往后咱们再相见,可痛饮三杯不醉不归。在下何泗,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年轻人一怔,但他生性爽朗,倒也不犹豫,当即笑答:“连玉声。若再相见,我当请兄台喝酒。”
沈佑瑜坐在何泗身前,亦急忙探头插话道:“连大哥,我叫——”
连玉声竖起一指摇了一摇,笑道:“你不必说,我已知道你是谁啦。你好好听何大哥的话,快些回家去,莫要在外贪玩,也莫再随意与人说自己来历,江湖凶险不得不防。”说罢,他又一拱手,扬声道:“两位,有缘再会罢!”
一言说罢,连玉声便转身向近旁小道行去,想是去前方村落去了。
他步子轻捷身形飘逸,不多会儿便已走远,沈佑瑜只得望着他背影,喃喃道:“我并非贪玩......”
何泗正欲拨转马头,又听见他低声咕哝,不觉好笑,又不想理他,只调头往回走。
哪知马儿才走了几步,沈佑瑜如大梦初醒般又嚷起来:“何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何泗道:“自然是回去呀。”
沈佑瑜按住何泗握缰绳那手,急道:“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何泗嗤一声道:“你又要做什么?我来这里便是为了要带你回群英山庄,寻到你自然要回去。沈大公子,莫非你还要再与我耍耍心眼?”
他一面说,一面手中暗运内劲,沈佑瑜只觉手腕一麻,忙缩回手,只摇头道:“不是,何大哥你听我说,你和连大哥虽然将那瞎眼老伯哄走了,可他正是被你们哄去了回去路上,咱们好容易才走脱,现在又回去,岂不正撞上他?”
“哦?”何泗一副沉思模样,道:“你这次说的倒是有理。”
沈佑瑜不觉松一口气,道:“正是,咱们现在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何泗道:“那依你说应当如何?”
沈佑瑜看似振振有词,实则心内还是惦记着要去长极州之事,是以胡乱扯了一通,没想到何泗竟赞同他所说之话,登时大喜过望,忙道:“依我说咱们这便一直向西而去,离那些恶徒越远越好。”
何泗笑道:“说了这半天,你还是一心要向西去长极州。”
沈佑瑜忙道:“横竖咱们要躲避那老伯。”
何泗冷笑道:“你当这是过家家?只要你还在外乱跑,难保那些人不会再找上门来,你只有回家去,才算是真正安全无虞了。我虽不识得那老伯是谁,但他功力远胜于我,我自然不会再回去触他霉头,大道是无法走了,咱们在前方走山林小路转回去,早日赶回豫州城,我才安心。”
沈佑瑜见说不动他,便有些怏怏不乐,何泗也不理他,自顾自驱马前行,行不多远,便转头进了旁边小路,向山野无人处行去。
奔波这几日,昨夜又一宿未眠,此刻越走越静,两旁树木枝叶纷乱,光影乱摇,何泗也有些困倦,去瞧沈佑瑜时,就见他分明已瞌睡之极,却又勉力睁着眼,眼珠乱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何泗瞧得心内好笑,心道:管你想些什么花花招数,只管使出来便是,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我还制不住你不成。
想至此,何泗忽地又想起先前所见沈佑瑜之弟沈焕来,一时好奇心起,便问道:“沈公子,先前我在群英山庄见过令弟沈焕,瞧着二位似乎年岁相若,莫非是双生兄弟?”
沈佑瑜无精打采道:“自然不是。我与阿焕同岁,他只比我小三月,因此我们瞧着差不多大。”
何泗一怔,不意竟是这个答案,不禁心内纳罕:先前只以为他俩是双生兄弟,因此才纳闷兄弟俩为何不像,却原来并非双生,只是他既然说二人只差三月,那必然不是一母所生。这可就怪了,满江湖只知沈墨白夫人早逝,沈墨白这许多年皆是孑然一身并未再娶,怎么留下这两个孩子还不是一个娘生的,难道沈墨白还死了两个夫人?
只是这却是沈家家务事,何泗也不好再问。
何泗默然片刻,又问道:“兄弟中,沈公子为长?”
这话可问的蠢了,连沈佑瑜也忍不住诧异望他一眼,道:“何大哥糊涂了,你都晓得阿焕是我弟弟,还问我是否为兄,我和阿焕上面又没旁的兄弟,自然我是长兄。”
何泗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失言,不免面色微白,只笑道:“我只是想起先前见令弟,气度非凡,武功瞧着似乎也比沈公子你强些,心下有些疑惑。”
沈佑瑜哼一声,低头拂去衣衫之上两旁落下枝叶,道:“何大哥说错了,什么似乎,阿焕武功自然是大大强过我。”
他这话说的坦荡,何泗倒是一怔,只觉沈佑瑜这话非但没有嫉恨之意,似乎还颇为得意,一时不明就里,只道:“为何如此说?”
沈佑瑜道:“论习武天分,阿焕岂止比我强两三倍,论刻苦,阿焕更是远胜于我。其实我们二人里倒是我得爹教导多些,可无奈我太笨,学什么拳脚都慢的很。我自己也知我的武功实在不算好,好在还有阿焕实在争气。”
说到这里,沈佑瑜似想起什么,忽地洋洋得意笑道:“何大哥,你和连大哥也是极厉害的高手了,但依我看来,阿焕到你们这般大时,定然比你俩都要强些。”
何泗听他话中满是自豪之意,显然对于兄弟极为喜爱,心下暗道:这孩子心胸倒是宽广。
他心下如此想,口内却道:“可他如今受了伤啦,你这当兄长的却不肯回去看他。”
沈佑瑜一听这话,登时面色一变,有些难堪勉强辩白道:“我并非不肯回去,我,我实在是有要紧事——”
何泗忙道:“打住,打住。有甚要紧事,也回去再说。”
沈佑瑜垂头丧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低着头发怔。
马儿行了一会儿,何泗眼见前方豁然开朗,却是一片河滩,便停下道:“咱们在这里饮水歇息下。”
沈佑瑜应了一声,慢腾腾爬下马,挪到水边,对着水面发怔许久,才缓缓蹲下。
何泗也不理他,只放了马儿自行走,又自顾自打水。
沈佑瑜在水旁呆了一会儿,又扭头望何泗,见何泗正装水囊,似乎并未往这边看,不由心思又活动起来。
他几度扭头看何泗,何泗虽未转头,心内却清楚得很,只是不理,看他要如何。
就见沈佑瑜一手按住水边沙石,一面又偷着瞧了眼何泗,见无动静,便向着水面慢慢侧身挪去,原来他竟是起了水遁的心思,想着自水里跑掉。
沈佑瑜整个手掌已浸入水中,正欲借力一头扎进去,突觉后颈一紧,何泗不知何时已到身后,提着他衣领,笑道:“沈公子,留神些,若是不小心掉河里,我还要费力下去捞你上来。”
沈佑瑜吃了一惊,歪歪斜斜站起,何泗手却仍不松,沈佑瑜只得勉强笑道:“多谢何大哥提醒。”
何泗“唔”了一声,这才松手又道:“幸而是我出来找你,莫说你是掉这小河里了,便是大江里,我也能救你上来。”
沈佑瑜心内一紧,道:“怎么,何大哥你水性很好么?”
何泗一笑,道:“自幼便水性极佳。”
沈佑瑜啊呦一声,神色略有些懊恼,抬眼见何泗看他,又忙挤个笑意道:“那,那何大哥可真是厉害。”
何泗点一点头,转身背手,摇头晃脑边走边道:“此路——不通。沈公子,咱们走罢。”
沈佑瑜无法,只得跟上。
二人重又上马,行不多会儿,沈佑瑜又道:“何大哥,你且停一停。”
何泗道:“你又要怎地?”
他说着话,却并未停下,沈佑瑜便有些急,道:“何大哥,你停一停,我是真有话同你说。”
何泗道:“你说罢,我听着。”
沈佑瑜无法,只得道:“我此番出门,是有重要事要去做。”
何泗“唔”一声道:“这话你已说了许多遍了。”
沈佑瑜郑重道:“可我先前并未告诉你是何事。”
何泗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是么,你是所为何事啊?”一面说,一面还微一磕马腹,好叫马儿走快些。
沈佑瑜道:“我是为救人性命,这可是顶要紧的事。”
他说的认真,何泗却不以为然,心道:又唬我,就凭你这点功夫,千里迢迢要去救谁的性命?只怕出门还未走几步,就丢了自己性命。
但听他说的如此认真,也不好不答,何泗只故作惊讶道:“你要救谁的性命呀?”
沈佑瑜道:“这事事关重大,我这话只告诉你,何大哥,你可别告诉旁人。”
何泗懒散道:“晓得晓得。”
沈佑瑜道:“我爹是正道盟盟主沈墨白,亦是群英山庄庄主,这个你已经知晓了。”
何泗道:“自然知晓。”一面说,一面在沈佑瑜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内道:若非你爹是沈墨白,我怎会大老远跑来同你这半大孩子打嘴仗。
沈佑瑜在他身前自然未看到,只自顾自正色道:“这事,近些年入群英山庄的人也大多不知晓了,十多年前,群英山庄还有一位副庄主,群英山庄便是他和我爹二十年前共同建起,只是他已在十多年前离开群英山庄啦。”
何泗道:“还有这事?我却未曾听说——也是,正道盟至今也才不到十年,群英山庄在江湖之上声名鹊起也才十多年,若依你所说那人十多年前便离开,那自然少有人知道。却不知这人是谁?”
沈佑瑜道:“那人名叫秋弘文。”
何泗“唔”了声,忽地明白过来,惊声道:“秋弘文?你说他名叫秋弘文?”
沈佑瑜道:“不错,他名叫秋弘文。”
何泗极为惊讶,“吁”地一声勒停马,仍是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说的秋弘文,可是快活堂总舵逍遥峰三大长老之一秋弘文?莫不是同名同姓之人罢?”
他满心不敢相信,沈佑瑜却道:“我不晓得天下间有几个秋弘文,但当初与我爹一同建起群英山庄的那个,确是如今逍遥峰三大长老之一的秋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