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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国师的身份之神探偃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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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扬着下巴,将“国师”的容貌品性好一通长篇大论的吹捧,最后又变着法地将偃歌数落一番。
见状,他哑然失笑,最后只得翻出令牌表明身份,口若悬河的衙役被令牌上的字惊了一下,怔愣良久,回过神时忙不迭低下头诚惶诚恐地行礼道歉。
偃歌摆摆手,轻笑道:“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李知府了吧?”
及至府衙,衙役口中的“国师大人”已经先行离开,见过知府后,随便寒暄两句他便去了书库,翻找府志中关于鲛人的记载。
一盏茶后,他目光停在翻开的这一页上——玄武二十四年,有渔民目睹数条雌性鲛人,容貌昳丽,嗓音如黄鹂婉转,身姿曼妙令人遐想,但鲛人性凶,喜食人血肉。夜,常以歌诱之,使陷美梦,溺水自毙,后鲛人分食之。
又往后翻了几页——
天佑元年,有渔民目睹雄性鲛人,前所未见,貌丑性凶,攻击性明显,然,嗓音沙哑,幻境短暂易醒,未见食人。
天佑五年,又见一雄性鲛人,面若好女,嗓音清丽,常于深夜出没,其歌如泣如诉,哀转久绝,有闻者皆垂泪满面。
偃歌离开前又去看了其他几具浮尸,死状大多相同。
义庄里火光冲天,亲属认尸登记后,近日死去的渔民都在此焚化,以免滋生疫情。李缪望着漫天火光皱眉道:“这张二并未同渔民出海,怎会死在了海里?”
偃歌心下生疑:“张二生前是做什么的?”
李缪道:“张二是赌坊催债的,那赌坊也好找,你出了知府往南走,周围有红色土壤的那处便是。”
正值此时,一个家仆打扮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不停嚷着:“大人,不好了,李管事又在毒打下人了……”
李缪瞪那衙役一眼,后者惊觉堂内还有外人连忙噤了声,畏畏缩缩地退到后面站着。见偃歌看过来,李缪干笑道:“下官管教无方,让大人见笑了。”
他摆摆手示意无妨,又详细问了一些关于近日浮尸的事,辞别知府后去了转赌坊出来,在村中走了一阵,偃歌见前面那户正坐在阳光下补网,正欲上前却听院子里几个妇人议论道:
“国师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家里死了男人天都塌了,要不是国师大人送来银子和衣物,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啊……”
“是啊是啊,我听说是每一家受难的都送了银子……之前还埋怨国师,真真是不应该啊。”
偃歌走上前,迟疑道:“国……”
“国师大人,你慢走啊。”
伴随着尾音落下,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掀开门帘,微微俯身从房中出来,抬头的一瞬便那么纯良地笑着闯进了偃歌眼里。
他怔在原地,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又气又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龙城这傻子,竟是顶着他的名头做好事。
“不是让你别跟着……”看着龙城清亮的双眸,偃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跟便跟吧。”
龙城不出所料地笑笑,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腕:“跟我来,带你去找王大。”
偃歌疑道:“你怎知我要来此处?”
龙城转头欣然一笑:“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我闻着味找来的。”
偃歌笑骂道:“大将军,你是不是狗变的?还闻着味找来,我身上能有什么味?”
龙城颇为认真地思考一下,笑吟吟道:“不是狗,是狼。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身上有梅花味,冷香冷香的。”
偃歌一愣,旋即忍俊不禁,把手伸到龙城鼻尖前晃了晃,戏谑道:“我方才摸了死人,若要说霉臭味可能有,梅香味就算了。”
说话间,便到了一间低矮的木房前,木架上挂着破洞的渔网,院里长了些半人高的杂草,墙角处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破酒坛。
“王大家里没有女人,是个酒鬼,爱赌,好吃懒做。”偃歌推开木篱,走进院子,忽然来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龙城却是听懂了,微微笑道:“国师当真聪颖,我在村民家里问了些消息,王大是个鳏夫,妻子几年前死了,儿子失踪至今,常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三日前喝醉了酒在归家途中撞见鲛人,却不知为何放了他一命。”
偃歌用折扇挑开落满油污的门帘,道:“问问便知。”
只见床上瑟缩着一个臃肿的男人,眼窝发黑深陷,目光呆滞,口角流涎。
屋子里突然多了两个气度不凡的公子,王大顿时如见神邸,慌慌张张地从床上滚下来,趴跪在地上喃喃道:“救救我,神仙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王大一边哭嚎着一边就要来抱偃歌的腿,爬到一半忽然发现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赶忙胆战心寒地缩回手。
见状,偃歌偏头去看龙城,却见后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顿了顿,他温声道:“将你三天前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兴许我还能帮你寻个活命的法子。”
王大犹豫一会儿,眼神闪躲,不住转头四下观望,神色不安:“三日前,我喝醉了,归家途中听到有歌声不知不觉就入了幻境,见到了我已逝世多年的……妻子。再后来不知怎么就醒了,面前是一个满身鲜血的银发鲛人,我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对了,鲛人缺了一个小指。”
偃歌皱了皱眉:“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真鲛人,而不是幻境?”
王大立刻点头如捣蒜:“确定!千真万确!”
龙城道:“除了那些你还看到什么?”
王大眼神有几分闪躲,低下头不敢和龙城对视,诺诺道:“没了。我醉了,其他记不住了。”
偃歌四下打量一番,房间里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最值钱的就是挂在门口的几串辣椒和玉米,还有床脚下摆放的几坛花雕。他沉吟片刻,突然厉声喝问道:“你哪来的酒钱和赌钱?我听说你今日还去了赌坊!”
王大立刻吓得脸色苍白,直呼冤枉。
偃歌方才那一句其实是诈王大的,看后者的反应,他已经差不多能坐实自己的猜测,顿了顿,又道:“三日前,你有没有和张二见过面?”
王大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忙不迭否认道:“没有没有,我见到他都是绕着走,又怎么会和他见面?”
偃歌将合起的折扇在手心一拍,吓得王大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微微笑道:“别怕。三日前,你见到鲛人逃回来了,而张二也是三日前死的,是不是太巧了?”
王大颤声道:“不关我的事!小的冤枉啊。”
龙城冷淡地瞥他一眼,道:“你最好说实话。”
王大立刻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头,涕泪交加:“神仙饶命!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偃歌和龙城对视一眼,然后道:“走吧。”
布帘放下的一刻,屋中似乎有人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隐约带着侥幸逃过一劫的狂喜。
二人出了门,龙城迟疑道:“你怎知王大去了赌坊?人人都说他卧病在床,你又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偃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道:“你认我做大哥,我教你破案子。”
龙城扫他一眼,冷哼道:“想得美。”
偃歌解释道:“王大在说谎,他的草鞋上沾着泥沙还有红土,附近也就赌坊周围的土是红色的。近日下了雨,更容易沾染上去,他鞋上的泥是湿的,很显然才离开赌坊不久。
王大说他那天喝醉了酒,记不得别的了,实则不然,他连鲛人缺了一个小指这样的细节都能注意到,怎么可能是醉的?
况且一般人在被突然惊吓到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些细枝末节,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王大那夜不仅没醉,还早就知道了鲛人的存在。”
龙城蹙起眉头,沉声道:“王大去海边是想设计某人,但是反陷入幻境差点被吃。”
偃歌打了个响指,勾了勾唇角,赞许道:“聪明。王大家一贫如洗,床下却摆着酒坛,近日还去过赌坊,他的钱来自哪里?”
龙城恍然道:“被他设计陷害的那个人!那个人可能是他的债主,又一次来向他讨债,王大心生歹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引至海边,趁机推人下水,将人溺毙,顺带拿走了债主的钱财。近日人心惶惶,出了事推脱到鲛人身上,自然也没人会怀疑他。”
偃歌道:“我今日来此时,见一浮尸,身上有擦伤,伤口内有沙石,应该是死前所致,沙石和血肉融在了一起,若是死后肌肉松弛,就算被礁石擦开,被海水一冲也会没了大半。
浮尸身上不见搏斗痕迹,是因为他是在松软的沙滩上被按着头溺毙的,故尸身上缺了一块头皮,而岸上的挣扎痕迹被水一冲也就没了。
浮尸生前名叫张二,赌坊收债的,并不是跟随渔民出海的那一批。由此推断,张二是被王大害死后才被妖物吸尽血液。”
龙城停住脚步,道:“为何我们不报官?”
“喏。”偃歌手腕一抖,折扇往前方一指,两个腰间佩刀的衙役从屋舍后的胡同里转出来,方才他离开府衙时让知府两刻后派人过来,“这不就来了。”
“见过国师大人。”两个衙役见“真假国师”站在一起,面上目光更骇,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当面询问。
偃歌似笑非笑地瞟龙城一眼,看向两个衙役懒懒开口:“别看了,这是替我跑腿的小弟。王大就是杀害张二的凶手,你们将他押去衙里,对了,你们可以去找赌坊老板做证人,问问王大今日有没有去过赌坊,证物是他的鞋子和床角下的酒。你们将这些带去府衙,李大人看了便知。”
两个衙役不敢置信道:“云泽案就这么结束了?”
“怎么可能,这只是开始。余下的事,就不劳二位相助了。”偃歌自顾自地往南边走去,回头喊了一嗓子,“城城,跟上。”
龙城笑逐颜开,朗声应道:“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