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记》漫步人生路

3、林梅-3

　　林梅犹豫了。

　　江远眯着眼睛，有点不耐烦，头上的八哥却忽闪了下翅膀，豆大的眼睛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林梅拿出手机，犹豫了下，扫码付款。一面心里骂自己傻逼。“要是待会收拾不住，才让你看看老娘的厉害。”

　　江远睁开眼，眼神锐利一改刚来的迷离。站起来把八哥从头上拿下，往架子上一丢。“走吧，去你家看看。”

　　江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闹市区，简单的一室一厅，厨房 ，洗手间都看得仔细，窗帘拉开，外面的喧哗声冲入了耳膜。

　　林梅站在门口。
　　这个人，又没有带罗盘，又没有穿装备，一看就很业余的样子，她深深地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起来。

　　江远站在电脑前看看，又猛地扭头看了看门口站着的林梅。这眼神看得林梅心里发虚。一面在心里嘀咕“装神弄鬼”，一面期期艾艾的问，“江——江大师，有看出来什么没有”

　　江远一进屋，就感受到了淡淡的怨气，怨气侵入肺腑，房间里每个地方都有，在屋里盘旋不去。此时正当正午，烈日刺入尚且如此，难怪已经浸入了客户眼底，晚上的闹腾也可见一斑。

　　稀奇。江远咂咂嘴。
　　这种野单，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客户疑神疑鬼神经敏感。这种情况江大师一般按照客户心理期待，花式做法一番，再卖几个“开光护身符”即可收工。这可不是骗钱，他也是付出了劳动的，并且用真实有效地安慰了客户的心灵——而且效果一般都是极好。□□上的“大师”“神人”的好评大多是这样的客户贡献的。

　　象这种真的有“东西”需要清洁的，还真是稀少啊——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招惹了这种一般人招惹不到的东西——所以她一定不是外表看起来的“一般人”。

　　不过客户的隐私他不想关心。
　　于是他清清嗓子，开口了，“你这个，要加钱。”

　　“你他妈抢钱啊！”林梅终于吼出了心里盘旋的话，“看一下就要钱，碰一下也要钱！你他妈的到底行不行”
　　所以这就是我不喜欢野单的原因。江远面无表情。可是行有行规，找上来的单他也不敢不问一词直接推了。虽然他心里真的想这么干。

　　“那就算了”江远转身出门，直接和林梅擦肩而过。反正怎么闹，也闹不到他家去。
　　“等等——”林梅看着大师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都快走到电梯了，还是喊住了，忍住气，她冷冷的问，“还要多少”

　　江远想了想，“五万。”
　　“慢走不送！”
　　林梅一步跨入了房门，狠狠地摔上了房门。

　　花钱保命的事都不做。江远笑笑。天道自有轮回，一饮自有一啄。他只是个旁观者，无法替别人做主。

　　“鬼鬼有穷可怕吗？”
　　林梅进屋，还气的七窍生烟。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鬼，那八百块也花的傻逼——干脆明天上门去闹下，扯张横幅，往地上一趟，又哭又闹，由不得他不还钱。林梅走向窗户，把窗帘拉的更大。正好看见江远走出电梯的身影。她狠狠的唾弃了一声。

　　“哐当！”厨房里又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发出剧烈的响声。林梅心里一紧，又被怒气填满，就算真有鬼，鬼也怕恶人，老子就是恶人，她怒气壮胆，她转身走进厨房，拿起菜刀挥舞了一下，大声骂“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以为老娘是好惹的！”
　　四周看看，什么都没有。

　　林梅在屋里走了一圈，那种附骨之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她又想去宾馆再住几天，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大师已经被自己赶走了，难道自己还要在宾馆住一辈子而且这八成真的是心理因素，昨晚在宾馆住，不一样的被——
　　啊呸！林梅全身一抖。赶紧吐了几口水。

　　到了晚上。林梅坐在床上，灯光大亮。她鼓起勇气，拿起睡衣，走进了卫生间。热水流过的刷刷声响了起来。浴室里雾气腾腾，后背那种紧绷炸毛的感觉逼得林梅洗的越来越快。

　　“扼”，一个喉咙底部发出的声音轻轻在林梅耳边响起。
　　“谁！”林梅毛骨悚然。又感觉洗澡流下的水，似乎慢慢凝固在了身上，象有什么人抓住了自己的脚。
　　她胡乱冲了两下，赶紧离开了浴室。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衣服，她受不了了，还是再去宾馆住一晚吧，就一晚。这房子也不能住了，明天就去中介再租一套——她急匆匆的拿了几件衣服，准备去床下拿箱子，却不注意绊在了地上的电线板线，一个趔趄，整个人头部撞到了床沿上，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晕了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
　　林梅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来到了海边。是五一，一家子正在去海边玩，她直觉里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
　　“救命啊……”声音就像在耳边。林梅往后退了几步，开玩笑，她才不会去救人。正在转身，却远远看见有一个人向水里跳了进去。

　　这景色让林梅终于恐惧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只想着转身准备逃走，然而下一刻，被海水淹没的却是她。她在海里死命的扑腾，海水灌入她的鼻腔，肺里象压着一块巨石，她渐渐无法呼吸……救我，谁来救救我……

　　天边一声巨雷。林梅一下子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她整个人头痛欲裂，全身无力，呼吸困难，喉咙象火烧一样。门口有人在敲门，敲得砰砰直响。正是这声音惊醒了她。

　　林梅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门外的人还没放弃，一边敲一边喊“牛奶奶，牛奶奶”。她勉强爬起身来，扶着桌子开了门。外面的人似乎没想到林梅这幅衰弱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请问，牛奶奶是住这里吗？”门外一个年轻小伙，提着牛奶水果，大概是走亲戚的。看见了林梅，自然知道自己走错了，不过还是强笑着问。
　　“不是。”林梅哑着嗓子。看见这个活人，让她顿时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不是4-2-1”
　　“这是3-2-1，4栋在旁边。”

　　“哦，谢谢”小伙子提着东西欲走，又扭身回来，有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你家煤气是不是泄露了啊，好大的煤气味。”
　　“煤气没有啊”林梅闻了闻，什么都没闻到。
　　小伙子露出了“我理解”的笑容，含含糊糊丢下一句“你最好找人来看看。”然后像背后有鬼追似的，匆匆忙忙走了。

　　林梅靠在门口缓了半天，感觉头没那么痛了。慢慢的才感觉到鼻尖若有若无的煤气味，她看了看贴在楼道的燃气公司电话，拨了出去。

　　“线路老化，燃气灶漏气。”专业维修人员上门一阵检修，“窗户打开多透透风，买个灶换了。”

　　趁着家里有人，林梅迅速收拾好了行李。镜子里的女人额头上一个大包，面无表情。她拿着银行卡，拖着行李和维修人员一起出了门。
　　这不是灶的问题。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她毛骨悚然，但是依然坚信这世上只有鬼怕人，哪里有人怕鬼

　　何况她还认识一个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