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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舆图 ...

  •   那人并不承情,径自走到榻前为秦忠诊脉,然后两指用力在伤口处按了两下。秦忠猝不及防,疼得忍不住尖叫出声。

      阿南闻声惊慌失措地冲上前,急忙问道:“秦大哥,你怎么样?”

      这话是问向秦忠的,质疑的目光却是看向另一个人的,且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那人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扭头看了阿南一眼,淡然道:“他的伤势不轻,刀口深可见骨,索性肩胛骨没断。服了药好生休养,假以时日便可痊愈。不过一个月之内切记不可用力提重物,宜静不宜动。”

      阿南都一一记下了,又想到刚才的失态,实在小题大作了,不由的面露窘态,致歉道:“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那人对他的歉意置若罔闻,只是朝着门外吩咐石头,“药煎好了就端进来吧。”

      不一会儿石头就端着药碗挪动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阿南赶忙接过药碗,用药匙在汤汁里来回搅动,待药液里的热气散去了些可以入口了,才喂给秦忠喝。

      那人也未离去,坐在案几前提笔绘制那副尚未完成的北境舆图。阿南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那副舆图不是他临摹的,而是他的原作。这也难怪与军中的北境舆图有所出入,只是他能把整个北境的山川地貌牢记于心,且能提笔绘画出来,确实非常人所能及。阿南惊讶之余,对他的才智也很是钦佩的。

      天色渐晚,皎月当空,屋外不知何时又起了风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猛地一阵狂风推开了门扉,吹进了一室清辉和阴凉的寒气。

      石头打了一个冷颤,缩着身躯小跑几步赶紧把门关死,然后提着一盏油灯点燃了放置在案几上照明,又翻出一件白色的貂绒斗篷披在了那人的身上。

      月色的余晖透过窗洒进来,映着摇曳的烛光,他的轮廓若隐若现忽明忽暗,几分冷清几分静谧,缥缈的像一豆烛光织成的梦。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那人忽然扭头看过来,阿南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四目相视对峙了片刻,阿南败下阵匆匆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只是如此一来,让原本静寂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和别扭了。

      阿南欲语还休,尤其一想起自己三番两次的失礼冒犯,然而人家还不计前嫌,心里就更是羞愧难安了。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即便是自不量力了,也好过知恩不报。

      思来想去,阿南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询问道:“受先生如此大恩,还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那人闻言不语,只是别过头继续作画。

      一室沉默,阿南尴尬的无地自容,只恨不得立马消失才好。

      石头正垂首研磨,闻言忽然抬头回道:“先生叫赫连……”

      只是石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喝止住了,“石头……你的话太多了……”

      石头接到他警觉的眼神,立马闭口不言了。

      阿南借坡下驴,赶紧称呼道:“原来是贺先生……”

      “贺先生?”赫连原本是不予理睬她的,只是听她这么称呼,不由的轻皱了下眉头,冷淡道:“何事?”

      阿南心里比较了一番,比起这位少语寡言的贺先生,她倒觉得冷言冷语的石头更容易相处一些。

      “先生搭救之恩,阿南没齿难忘,他日当牛做马定当报还。”

      赫连闻言,嘴角勾起,冷笑了一声,道:“你这话我听多了,说过这话的人最后也只有一个信守了承诺。”

      阿南无言以对,她这话确实客气的成分居多,至于实质性的行动只能说量力而为,不会刻意为之。不过当面被拆穿,还是觉得有些心虚和难堪。

      “你叫阿南?”赫连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往火盆里添了两根柴火。

      阿南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贺先生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连忙点头回道:“嗯,家父起的乳名。”

      赫连闻言,忽然愣怔住,望着那一豆烛火出神。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尴尬的静寂里,只听见潮湿的木材在火中燃烧发出霹雳啪嚓的声响。

      阿南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的心事,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搜肠刮肚地寻思了半天,直到目光无意间扫到案几上的舆图,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当的话茬。

      “先前未经应允窥视先生私物,还请先生恕罪。”阿南站起身走到案几前,对着摊开的舆图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再三确认却有疏漏,才开口说道:“只是这舆图有一处偏差,先生可知?”

      赫连微怔,略略地偏过头仰着脸看了她一眼,眼眸中的流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是一副莫不在乎的模样,神情冷漠淡然,“哦?是吗?”

      阿南尴尬地杵在原地,干涩的舔了舔下唇,心里很是后悔,实在不该多言多语,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赫连慢条斯理地研着磨,待砚台中凝固的墨融成浓稠的液体,才提起笔蘸了蘸墨汁,只是对着净白的宣纸却不知如何下笔。赫连眉头轻蹙,有些懊恼被不相干的人影响心绪。内心挣扎了半晌,最后轻叹了一口气,放下狼毫笔,好整以暇地轻声道:“哪里?”

      “什么?”阿南从自怨自艾中猛然惊醒,讪讪道:“先生才说了什么?”

      赫连面色微沉,语气冰冷了几分,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这舆图上有一处偏差是哪里?”

      阿南松了一口气,手指轻抚过舆图上山峦起伏的曲线,经过那一处标记忽然停下,两指并拢在此处点了点,“这个地方该是紫荆关西北五百里处的两狼山。”

      “正是……”赫连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方向落在了那标记特别的位置。

      阿南接着说道:“两狼山顾名思义是两座山,但其实并不是,两狼山是一座山,只是形态似两只狼背靠在一起,一眼望去便误以为是两座山。两狼山地势险要,且峰峦陡立,并无山坳溪谷,故此人迹罕至。先生在此处绘制了山谷的标记,莫不是笔误或是记错了?”

      赫连抬眼一笑,对这个小士兵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你懂得不少!竟认得这是北境舆图,还晓得两狼山?”

      阿南有些沾沾自喜道:“我爹是武将,书房里除了兵书就是列国的山川地貌图,我自小耳濡目染略懂一些罢了。”

      这话听着像是谦虚,不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到底涉世不深,竟不知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大智慧。赫连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打定主意要搓一搓她的锐气,“你去过两狼山?”

      “没有……”阿南摇了摇头,这两狼山与汕头郡相隔数千里,又不是名山胜川,就算出门游历也不一定会到此一游。对她来说两狼山就是舆图上的一个地域标记,只认得却不见得认识。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两狼山没有山谷呢?”

      没料到他有此一问,阿南先是一怔,随即张口结舌吞吞吐吐的低声回道:“我见过的舆图上面两狼山就是没有山谷。”

      “你见过的那些舆图怎么能与我绘的舆图相提并论。”

      阿南最见不得人自负狂妄,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这么说来先生去过?”

      赫连目光专注而眷恋地注视着舆图,修长的手指沿着那婉转曲折的线起起伏伏,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上面的每一寸土地我都用脚去丈量过。”

      阿南闻言大吃一惊,这北境方圆数千里,大多都是闭塞艰苦之地,除了当地的黎民百姓,连商户都少有往来,而眼前这个人竟不辞辛苦踏遍了这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两狼山原是一座山,只是前些年地壳变动山体崩塌,一山裂分为二,中间就形成了一条一线天的峡谷。”赫连低首,唇边微含着笑意,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屿军入侵北境屡战屡胜,而在自己土地上的玥军却是节节败退呢?”

      这个问题阿南从来没有追根究底地思虑过,她只是认同了大多数人的想法,理所当然地回道:“因为朝廷重文轻武……”

      赫连摇了摇头,道:“这并不是根本原因,屿军手里的北境舆图比玥军的还要精准细致,知己知彼,所以才会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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