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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媵妾不卑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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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狰狞可怕的鞭痕落在了细嫩莹白的手掌心里,伤口正冒着血珠,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格外触目惊心。
海棠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固执地握着皮鞭,就怕它再挥动一下,而屋内的人震惊地看着她,久久不言。
真是久违的感觉!
海棠是一名快穿任务使者,穿梭在各个界面,代替原主度过她的一生,替她完成心愿,以此换取原主身上的功德,累积系统积分。
这个世界的原主叫楚海棠,南楚相国楚阳之六女,看似身份尊贵,却是媵妾之女。一生命运坎坷,三次识人不善,从卑贱的媵妾之女,到低贱的媵妾,受了一辈子的骂名,最终因轻信他人,没有善终。
海棠穿越切入的点很微妙,正是她悲惨一生的起点。
因为父亲门客许砚倾慕她,三姐楚椒兰心生嫉妒,将她推下了冰冷的湖水,恰好被另一个门客张子仪所救。
三姐楚椒兰又出恶毒招数,趁着原主落水昏迷未醒之际,乱传原主和门客张子仪有私情,惹怒了父亲楚阳。
所以,有了眼前的一幕。
海棠刚刚赶过来的时候,恰好遇到触目惊心的一幕,父亲楚阳正挥动着皮鞭,往一个跪着的俊美青年的脸上甩去。
就凭这手背青筋鼓起的劲,俊美青年的脸必定毁了去,而对方又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必定躲不掉,她顺手就接了下来。
不是因为她圣母心发作,而是这位俊美的青年,正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父亲楚阳楚相国的门客之一张子仪。
楚阳见到她的到来,也只是停顿了一下,用劲抽了抽皮鞭,没有抽动,厉声呵斥道:“楚海棠,你不好好地呆在后院养病,到这里来做什么?”
对于这个女儿,他印象不深,一个媵妾生的女儿,姿色出众而已。将来用来拉拢权贵,是一份极好的礼物。
海棠见对方没有了再出手的意思,注意力和怒火都转到了她的身上,她方才放了手中的皮鞭,从容地行了一个礼,道:“父亲,女儿见您一直为君上选妃之事忧愁,心中有一人选,特意急匆匆地来禀报。所以,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她丝毫不提落水之事,也不询问张子仪为何被捆绑押在在此,一言直击楚阳的内心,搔到了他的痒处。
南楚王正值盛年,登位不久,便有三位后妃,媵妾更是数不胜数。然而,至今南楚王未有子嗣降临,前朝后宫都忧心不已。并非南楚王身体有恙,乃是他身体有异味,寻常女子忍受不了,不愿意靠近,越发打击了南楚王的兴致,不爱临幸后妃。
楚阳身为南楚国相国,又是王室宗亲,为此担忧不已。曾经在家庭聚会上,举着酒杯对月感叹,“枉我女儿个个赛明月,却不能为君上分忧。”
他们楚家与南楚之王同出一脉,楚家女乃是王室族亲,不能入宫为妃,也断了楚阳献上女儿讨好南楚王的道路。
楚阳见她如此说来,眼里闪过怀疑之色,道:“你有主意?说来听听!”
“此人便是郑秀,女儿生母的侄女,生得貌美温婉,可入宫伺候君上。”海棠淡然自若地报了上来。其实郑秀不是楚海棠生母郑姬的亲侄女,隔了一层血缘关系,乃是郑姬的堂哥的女儿。
她整理剧情的时候,脑海里翻了翻与郑秀的几次接触,对郑秀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是个貌美玲珑之人,可惜败在家世之上,国破家亡,流落南楚,寡母幼弟相依为命,全靠楚海棠母女三人接济。迫于生计,她曾经流露出攀附贵人的意思,并表达愿意为海棠姐妹做任何事。
既然对方这么有诚心,她便送对方一个登天的机会。
郑姬?郑秀?
楚阳脑海里闪过模糊的片段,似乎后院里那位郑姬的确是个貌美的,而且性子柔顺,说话的语调也是柔柔的。
郑姬是郑国女子,贵族之后,却因为郑国亡国之后,流落的此地,家贫又貌美。他贪图一时美色,便出了几个金币,将人纳进了府里,依稀宠爱过一段时间。后来,他有了新人,就不知道那位郑姬何时香消玉殒了。
楚海棠说起郑姬的侄女郑秀,想来根据郑家人的长相,她也是个貌美的。
如果他将郑秀献给君上,一不小心得了宠,家世又不显,还不是得依靠他这个相国做靠山吗?互帮互助?
不用楚海棠细细分析,楚阳那颗精明的脑袋,已经想到了二十年之后,郑姬运气好,生了个儿子,未来的君上就和他一条心。
楚阳矜持地眯了眯眼,心里有了成算,对于这个献计的女儿,态度也和蔼多了,笑眯眯地道:“棠儿,此计不错。可要为父奖励你什么?”
别说,楚阳年近五旬,身材还是不胖不瘦的,脸上刻着淡淡的细纹,这么一笑,颇有几分慈父的味道。
海棠笑了笑,道:“女儿能为父亲分忧,已经很满足了,不敢求赏赐。只是今日府中下人对女儿不小心落水之事,多有误解,乱传张君对女儿不敬,还请父亲明察秋毫,还张君一个清白,以免寒了众位君子之心。”
在这个乱世中,原主是没有自由的,是属于父亲和家族的私有物,是用来换取利益的礼物。若是她与旁人有私情,便是违逆了父命,这也是当初原主被惩罚的原因。
此时,她只是侧面地提了一句,凭借着楚阳现在对她的感激,肯定能够完美解决掉。
这个众位君子,便是指的楚阳门下的众多门客。毕竟大家当初投靠楚阳,都是听说他多有贤名。
楚阳点头道:“你回去吧,为父答应你了。”
海棠并没有顺从他离开,而是瞟了一眼堂下押着的俊美青年,见他恰好看了过来,凤眼修眉,神采清隽,暗道:这张脸真是俊俏,楚椒兰怎么没看上这位?
扫了一眼对方洗得发白的衣裳,她心道:原来是个家境贫寒的,又不得父亲看中的门客,难怪楚椒兰没看上。
“父亲,经此一事,张君不能留在相国府,女儿想亲自送张君离开盈都。”
盈都乃是南楚的帝都,海棠突然提出送张子仪离开盈都,便意味着送他离开南楚国。
楚阳眼神一挑,闪过一丝异色,见海棠如此回答,心道:难道这丫头看穿了他的心思?不,不可能,他不想用张子仪之事,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试探道:“既然误会解开了,为什么又要送他离开?”
海棠一眼就看透了对方的试探,装作孝女的模样,道:“虽然误会解开了,但是海棠认为,送张君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以免此事玷污了父亲的贤名。”
楚阳脑海里闪过两个词,贤名?清誉?
是呢,楚海棠恢复了名誉,他的贤名就要毁。
一直安静的倒在地上的张子仪,瞧着楚阳迟疑的神色,讥讽道:“相国大人,之前可是责怪我小小的门客,蛊惑了你的掌上明珠,难道现在还想招我为婿不成?还是害怕我这门客做出什么让您胆寒的事情来?”
海棠睇了他一眼,心道:他可不得忌讳你。原主那一世,他把你驱逐了,你可是害得他贤名几乎被毁,直到嫁了嫡女楚椒兰给门客许砚,一路助着许砚扶摇青云,才挽回了些颜面和名声。
如今么,楚阳终究是容不下张子仪的,不如让她体面地送走他。
楚阳被这么一激,不想在一个妾生女面前丢人,便道:“来人,给他松绑。”
他又对着海棠道:“既然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便亲自送他出城。”
楚阳一挥袖就走了,心心念念都是郑秀之事,心里想着好好谋划一番,找个合适的机会献给君上。至于张子仪这个小小的门客,狂生而已,不值一提,他堂堂南楚相国,还能容不下他?
内堂里只剩下海棠和张子仪两个人,她有礼地邀请道:“张君,请。”
等到海棠带着张子仪出来的时候,身穿青色直裾深衣的女子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这女子便是楚海棠的亲姐姐楚风荷。
她握着海棠的手,看到血淋淋的伤口,焦灼地道:“你受伤了?父亲有没有责罚你?”
海棠回握住她的手,冰冰凉的,眼神一扫,对方膝盖上还有雪沫,显然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她道:“阿姐,我和父亲说清楚了,没事了。现在我送张君出城,你回去帮我准备些金叶子或者金币送给张君。”
“你的手……”楚风荷还是不放心。
海棠拿出一条帕子,随意包扎了一下,道:“看着可怖,小伤而已,等会儿我回来敷药。”
*
盈都城外,十里长亭。
海棠一身鲜艳的红色直裾深衣,端坐在马车之上,分外端庄美丽,落在旁人眼中,只觉得这贵女宛如天上的神女,高不可攀。
张子仪看到她款款而下,恭敬一拜,道:“子仪多谢楚六小姐救命之恩。”
“张君客气了,若不是因为救我,你也不会受我连累。”海棠略微伸手,示意他免礼。
张子仪看了一眼落在远处的护卫,低声道:“不是六小姐连累了我,而是我牵累了六小姐。子仪入南楚两年有余,频频为相国献策,却与南楚王心思相违背,早就惹相国不喜了。如今,相国也不过是找个理由,驱逐子仪而已。”
原来如此,难怪原主被罚,并非张子仪没有解释,而是楚阳不想相信而已。
海棠眼中划过一丝深虑之色,学着张子仪,低声问道:“恕海棠冒昧问一句,张君为父亲献的什么计策?”
张子仪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主战。”
献的计策主战,那么南楚王的想法就是主和,也就是说他目前没有外扩疆土的野心。
这个想法在海棠脑海里一划而过,浅浅一笑,道:“张君,此去路途遥远,海棠没有什么相赠,唯有一匹宝马和微薄的金叶子而已。”
张子仪一拜道:“子仪不敢受,连累了六小姐,又哪里有收受钱财之理?”
见到对方恪守着礼仪,海棠抿唇一笑,道:“是你连累我也好,还是我连累你也罢,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些就当做我们相识一场,我赠送给你的见面礼。”
张子仪见到海棠如此固执,为难地看了一眼,他的确也需要这些作为盘缠。他从身上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块淡蓝色的玉佩,递了过去,道:“既然是见面礼,子仪身无长物,唯有这一块陪伴多年的玉佩,赠以六小姐。”
此玉微蓝,流云状,朴拙无华,是有些年头的。
海棠一眼就看出,这块玉不普通,看来这位张君曾经也是贵族出身,只是落魄了而已。
她双手接了过去,细细摩挲着,触手细腻,道:“此物不俗,张君赠我,可是吃亏了。来日等你富贵了,便来找我取回它。”
能够陪伴多年还未卖掉,不是祖传之物,便是意义非凡。
张子仪眼神微暗,想他饱读群书,心怀壮志,却辗转三国,无一处可容身。剩下的只有北秦一国,只是不知又是什么景象。何谈富贵?
回神见到海棠嫣然一笑,眼神笃定地看着他,仿佛真的见到他富贵了般,他忐忑不安的内心受其影响,稳了几分。
一时激动承诺道:“若当真如六小姐所言,来日六小姐有所求,持此流云腰佩相见,子仪必定倾毕生之力想报。”
海棠笑着答应了,望着他远去的背景,五指收拢,握着流云腰佩,心道:未来的大反派北秦权相张子仪,可是连女主楚萱都不能笼络的人,得他一诺,值了。
送走了张子仪,海棠再一次踏上了马车,慢悠悠地回城。
刚刚踏入府门,侍女小鱼急匆匆地奔了过来,犹豫地看了海棠一眼,还是禀报道:“六小姐,许君约你在垂柳湖第三棵柳树下一见。”
许君?许砚?
海棠微微挑眉,这不就是引得楚椒兰嫉妒发狂的男人吗?连累原主被推下水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