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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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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国公府来说,贝家穷得叮当响,但在宝坪村,贝家却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家。
他家屋子建在宝坪村村尾,紧靠着宝坪山的地方。用木篱圈了老大一片地做院子,挨着木篱种着些花草,此时正值花开的时候,红的紫的各色花朵攀爬在木篱上,映着院子里坐南朝北的青砖瓦房,别有一番趣味。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并没有像一般村里人家那样养些家禽之类,连只看门狗也不见踪影。
马车停在院门口的柳树下,袁淇带来的管事李伯去叫门,小厮顺儿在马车前放上脚踏,请袁淇贝佳音出马车,月荷星兰两人也早早过来随侍在他们身旁。
贝佳音的大嫂英漱玉一早就在门口守着,远远看到马车过来,就去通知家里人。贝伦便带着贝仁出来查看,见确实是国公府的马车,不等叫门的李伯走到门口,就抢先开门迎出来。
贝佳音随袁淇下了马车,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大哥和小弟。
不过数日未见,却像已经过去数年,贝佳音见到他们的一瞬间,无数思念涌上心头,便红了眼圈。
贝伦见妹妹面色红润,气色尚好,身上穿戴虽都叫不出名来,但看着就是上等货色,并且还不是当初聘礼中带来的那两套,心中先松口气,看来袁家并未亏待妹妹。
袁淇带着贝佳音上前与大小两位舅兄见过礼,贝伦便引他们去正房拜见长辈。
正房中,齐氏正座当中,大儿子贝弘和小儿子贝斐两对夫妻坐在两边。
见到袁淇,贝弘媳妇邱佩书和贝斐媳妇赵满秀都有些局促,好不容易等行完礼,两人就拉着贝佳音去邱佩书房里说私房话。不料齐氏留下一句:“你们男人说话,老身就不打扰了。”也跟着去了邱佩书房里。
齐氏一离开,男丁们气氛就热络起来,贝弘听闻袁淇擅画工笔,立刻要拉着他去自己书房讨论一二,贝斐贝仁都跟着捧场,一行人便往书房去了。
邱佩书房间狭小,跟来的丫鬟都被留在屋外,屋里只剩贝佳音和母亲邱佩书二婶赵满秀还有大嫂英漱玉。
赵满秀提起贝佳音的裙角摩挲着那绡纱感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真难为他们,把这料子织的这样轻薄光滑。”
邱佩书却抚摸着贝佳音的头发,一句话也不说,英漱玉替她问:“佳音,我观妹夫待你温柔体贴,可是他们那样的人家,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贝佳音听到这话,想起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便想与母亲嫂子一诉衷肠,可是见到二婶正在一旁,她只好把话咽回去:“没有,他们待我很好。”
正说着话,齐氏拄着拐进门来:“这都正午了,你们这些懒妇还在这里闲聊,要让老身下厨做饭不成?”
赵满秀闻言有些不愿意:“娘,侄女带回来那么多下人,还要我们做主人的去厨房做饭不成?”
“那是袁家的下人。”齐氏跺着拐杖:“这里是我贝家,你是我贝家的儿媳。”说完她又看向贝佳音:“你就算嫁出去了,也是我贝家的女儿,做了少奶奶还做不得一顿饭不成?”
邱佩书忙点头应是,带贝佳音回她以前的屋子换了在家时的布衣裳,又用帕子把头发包起,贝佳音才趁着这个只有母女两人的时间悄悄跟邱佩书请教:“娘,夫君他家中已经有了庶长子,还有一个妾,两个通房,我该如何是好?”
邱佩书一怔,她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房中有人是常有的事,但庶子一般都是等嫡子出生才有,所以出嫁前并未跟女儿讲过这些。却没想到袁淇年纪不大,房中却有数朵娇花,庶长子都已经出生。
因此她只有叹口气,教导女儿:“你也读过书,知道七出三不去。出嫁前我就教导你要做贤妇,如今你万万不可因为妾侍通房之类就生了嫉妒之心,你是正室,就要宽容大度,趁着女婿对你还新鲜,早早怀上子嗣才是要事。”
贝佳音低头不语,邱佩书只做看不到,接着道:“你回家之前,你祖母便要我嘱咐你,要你好好讨好袁家人,等你在袁家站稳脚跟,也好为你爹你二叔他们谋个好前程。听说举人也是能授官的,要是家里将来有个举人,有了袁家的支持,也能有个好去处,这才能不辜负家中世代耕读的好名声。”
贝佳音原想母亲能安慰她一番也是好的,谁知如今却被邱佩书这番话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她彻底清醒,娘家是靠不住的。她在袁家百般隐忍,生怕哪里不对丢了娘家的脸面,娘家却只要她讨好袁家,为家里谋好处,至于她好不好,却是不在意。
邱佩书不是不心疼女儿,只是女儿已经嫁出去了,比起来还是丈夫儿子的前程更重要。见贝佳音如此,就加重语气:“佳音,你要明白。你是正妻,妾和通房再得宠也越不过你去,何必在意她们?女人在夫家立足,一来靠丈夫的尊重,二来靠娘家的势力,若是你父兄有人做官,你在夫家立足才更有底气。”
贝佳音手捏着裙角,半晌才回道:“知道了,娘。”
两人就出屋子去厨房做饭,月荷星兰见贝佳音一身布衣布裙,吓得不轻,忙带着小丫鬟过来:“少奶奶,可是衣裳不小心脏了,咱们车上带着换洗的衣裳,我这就拿来。”
贝佳音道:“不妨事,是我自己换的,在家做活穿那衣裳怪可惜的。”
月荷正要说话,被星兰拉住衣角,只能闭嘴委屈看向星兰,贝佳音也不管他俩的小动作,问道:“夫君呢?”
星兰回道:“少爷和岳家老爷在书房说话,老爷看起来挺高兴。”
贝佳音便叫星兰请李伯过来商量这些跟来的下人中午要如何用饭,她家厨房狭小,根本做不来这么多人的吃食。李伯便回她说已经和左右邻居商量好了,中午借他们的灶煮些热汤面,让这些下人们就着带出来的干粮凑合一顿就好。
贝佳音见这些下人有了着落,就放下心:“真是委屈你们了。”
李伯忙道:“少奶奶这是哪里的话,能伺候少爷少奶奶出门,那是他们的福气。”
贝佳音见都安排好,便放心跟着邱佩书去厨房忙碌,月荷星兰追在她身后,见贝佳音去洗菜,月荷就抢了水盆,见贝佳音去切菜,星兰抢先拿起菜刀,将案板上的菘菜切成丝。
贝佳音只好拉着脸将二人赶出厨房,将那切成丝的菘菜过水凉拌,又重新切了大块的菘菜给邱佩书炖肉用。
被赶出厨房的月荷星兰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又不敢进去,星兰小声道:“少奶奶,您让我进去吧,我娘在咱们府里大厨房,我自幼学厨,该会的都会了。”
赵满秀倒是盼着贝佳音让这丫鬟进来做菜,可惜邱佩书生怕齐氏看到要生气,冷着脸执意不肯。
一时饭菜齐备,邱佩书和赵满秀分别去请齐氏和男丁们用饭。
齐氏让在她的正房内摆上一张大桌,自己和男丁用饭,媳妇孙女却要等他们用完才能去厨房吃。
袁淇虽觉得这规矩有些古怪,但记起路上贝佳音的叮嘱,也不好开口。
邱佩书和赵满秀便站在齐氏身后为她布菜,让英漱玉带着贝佳音端菜倒酒。
贝佳音心中诧异,她还未出嫁时,家中并未有这规矩,她偷偷看英漱玉,英漱玉悄悄摆手。
贝佳音也就不再说话,跟着英漱玉做,她这几日在婆家伺候长辈用饭早已做熟,却还是不太习惯家中这种用餐方式,实在是太奇怪了。孙氏那里向来是家中男女分开用餐,儿媳孙媳虽要布菜安箸,但袁珍珍身为家中女儿,可以上桌吃饭,就是布菜安箸的儿媳孙媳,也不需要像个丫鬟一样端菜倒酒在屋子里来来去去跑。
趁着撤下空盘的功夫,英漱玉才在厨房悄悄解释:“祖母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要我们也从此立起来。爹他们反对过几回,祖母说嫁妆的事情已经随他们了,她这么大年纪,就是想要儿媳孙媳伺候,难道不行?爹他们只好随了祖母。如今祖母的规矩越发严厉,以前小弟还能偶尔喊上一声奶奶,如今都不能了,只能称祖母。”
贝佳音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她出嫁不过短短几日,家中已经变得如此陌生。祖母变了,母亲变了,她想起屋中与袁淇相谈甚欢的父兄,连他们都变了,想起母亲要她讨好袁家为家中谋好处的话,贝佳音心中仿佛堵着一块冰,冷冰冰的哽在那里,不上不下,将五脏六腑都浸透了寒气。
等齐氏和男丁们用罢饭,邱佩书便问齐氏他们女眷在厨房吃,袁家那些下人要怎么办?齐氏疑惑道:“我听那大户人家都是主人用完下人才去,你们先吃他们后吃不就完事了?若是厨房地方不够大,让他们分批去就是,你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连这也要来问我。”
邱佩书当着新女婿的面被齐氏如此挤兑,当下煞白着脸带着英漱玉贝佳音和赵满秀去厨房。家中变成这样,贝佳音哪里吃得下,勉强夹了两筷凉菜,就在那里发呆。
赵满秀便问贝佳音:“侄女,都这会了,你和侄女婿也来不及赶回京城,不如晚上就住在家里,你出嫁前那屋子还没收拾,正好给你们住。”
贝佳音心中烦闷,根本不想在变得如此陌生的家中再住一晚,恨不得这只是一场梦,因此便拒绝了赵满秀。
如此贝佳音便招来星兰让她去问袁淇何时回京,果然不一时袁淇便向齐氏袁玕告辞,说路途遥远,再不上路怕是要赶夜路回京,齐氏袁玕挽留几句,见他去意已决,只好放行。
贝伦却带着贝仁一路送至村口,看着他们走远方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