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7、第七章 泽兰——夏宫

　　夏宫，是泽兰最豪华最恢宏的宫殿。一百多年前，国王的祖父尤利艾斯一世，用了七年的时间才将她建造完成。取名“夏”，一是因为夏宫周围多湖泊水泽，从空中俯瞰夏宫，乳白色的宫殿就好像蔚蓝海域中的一颗硕大珍珠，瑰丽耀眼，正是这些湖水，使得夏宫冬暖夏凉，在这里避暑是再好不过了。第二便是因为几个尤利艾斯从未消减过的野心，佐亚号称太阳之国，而夏天正是太阳最盛的时节。

　　这一天，夏宫一扫连日抑郁，好像是从沉睡中醒来，一大早，宫殿的走廊里，宏伟的大厅里，林荫青翠的庭院里，都充斥着一种压低了的嗡嗡轻语声，就好像是苏醒的前奏，跳动着生机和活力。

　　人们的脸上都带着笑，贵妇小姐们精心打扮，人人都想在今晚的舞会中光彩照人，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而这一切，都只有一个原因：战争结束了，奥古斯都王子要回来了！

　　奥古斯都年轻英俊，身上有一种躁动不安的青春气息，一个挑眉，一个微斜的笑，都散发着无穷的魅力。他时而温柔，时而暴躁，他的脾气谁也摸不准，然而，就算是他半眯双眼，说着刻薄的嘲弄，小姐们在羞赧、尴尬、无地自容的同时，也会情不自禁地为他仰起的石膏雕像般的下巴和眸子里那一抹亦正亦邪的不羁而沉醉，更别提心尖上让人如饮鸠酒似的隐痛，他无情的时候尚且如此迷人，那么他温柔的时候，体贴的时候，怎不叫人魂牵梦萦，浮想联翩呢？

　　当然，整个夏宫，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后维多利亚，她已年近四十，但她的皮肤依然娇嫩似雪，她的眼眸依然秋波如水，佐亚的维多利亚王后，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岁月，但她仍和当年初嫁到佐亚时一样娇艳动人。只有一点不同，二十年前，年轻的王后骄傲任性，迫不及待地向佐亚炫耀她的美貌，而现在，她却总是刻意藏起她的光芒。于是，社交晚宴，常常见不到王后的身影，人们总看到她一身白色长裙，不戴任何饰物，从寝宫到小教堂，一待就是一整天。

　　但今天无疑是不同的，王后笑意盈盈，穿上了她最高贵的白纱长裙，她甚至让女官们把她的棕发卷成了细密的发卷，金棕色的发丝明媚耀目，越发衬得她裸露的双肩白皙诱人，而她特地系上的一条华贵的紫色丝绒饰金月桂的腰带，更是衬得她那一双紫蓝色的眼眸神采奕奕，不似少女时代的娇媚，却多了作为一个母亲的骄傲和柔情。

　　下午时分，王子的马车驶入了夏宫栽满法国梧桐的林荫道，整个宫廷沸腾了。

　　王后站在宫门前的大理石梯级上迎候王子，就连这几天一直都不曾露面的国王，也带着随从站在阳台上看着王子。当王子的身影出现在马车打开的车门里时，尽管王子穿着骑兵简单的行军外套，脸上身上风尘仆仆，人们还是热烈地欢呼起来，迎接王子回到王宫。

　　“我的孩子！”维多利亚王后张开双臂，似是想将王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然而，奥古斯都只是缓步走下马车，向阳台上的国王鞠了一躬，又捧起王后的手，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母亲。”他的语声恭敬淡漠，远没有王后话语中的那般欢欣激动。

　　“奥古斯塔，你瘦了……”维多利亚的手抚过奥古斯都的脸颊，她想要捧起他的脸细看，但奥古斯都却退后了半步，躲开了她的手。

　　“母亲，我希望您见一个人。”奥古斯都似是全没有看见王后眼里的一丝失望，躬身道。

　　“是什么人，奥古斯塔？”维多利亚不禁有些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奥古斯都主动向她引荐什么人。

　　“菲奥娜小姐。”奥古斯都一边说，一边走向马车，亲自站在车门前，伸出手，从马车里扶下了一位少女。

　　这一下，别说维多利亚王后，就连站在阳台上的国王也吃惊不小。

　　林珞菲把手轻轻搭在奥古斯都的手臂上，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她仍然穿着自己的牛仔裤，那件T恤却因为血迹和剑痕没法再穿，她只得穿了一件和奥古斯都一样的骑兵上衣，对她而言，这件上衣太大也太长了，她不得不把拖出一大截的衣服下摆都塞到牛仔裤里，弄得腰上鼓鼓囊囊的臃肿，那件上衣却仍没能改了皱皱巴巴的怪样子，再加上一路尘土，一头黑发未经打理，难看地结成了一束一束。此刻的林珞菲看上去，活像是一个流浪的吉普赛野丫头，站在虽然衣着简单，但仍然掩不了华贵气度的奥古斯都身边，成了多少宫廷命妇、贵族小姐，甚至一些廷臣侍卫们心里，大煞风景的丑小鸭。

　　然而奥古斯都却像是根本没有在意那些鄙夷的眼光，和窃窃的低声议论，他一直抓着林珞菲的手不肯放开，就这样牵着她来到了王后面前。

　　“母亲，”奥古斯都一开口，那些窃窃私语就神奇地霎时消失了，“菲奥娜小姐是我承诺要保护的人，她也救了我。”

　　“不……没有……”林珞菲的脸涨红了，她急急地小声道，“是拉莫上校救了殿下……”

　　奥古斯都用力将林珞菲的手握得更紧，不让她再说下去：“菲奥娜小姐，这是我母亲。”

　　维多利亚王后虽然吃惊，但听到奥古斯都说是面前的这位少女救了他，王后的面上已不禁流露出了由衷的感激。她向林珞菲伸出了手，柔和地轻声道：“菲奥娜小姐，请接受一位母亲的谢意，您不仅替这个王国救了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也替一位母亲，保护了她唯一的孩子。”

　　“陛下……”林珞菲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直觉地伸出手握了握王后的手，等到她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她时，她才想起来，这是在欧历七四三年的佐亚，见到王后，是应该行吻手礼的。她又是局促又是尴尬，想要补救，但王后已经把手放下了。

　　维多利亚王后看着低着头红着脸站在奥古斯都身边的少女，勉强忍下心头的一连串疑问：她是谁？奥古斯都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奥古斯都说要保护她？她又是怎么会救了奥古斯都？她还穿着长裤，连姓氏都没有。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黑发黑眸？王后不记得哪一个的地方的人是有这些特征的。

　　虽然满腹狐疑，维多利亚却只是向林珞菲笑了笑：“菲奥娜小姐，佐亚夏宫欢迎你的到来。”

　　不管怎样，维多利亚还是第一次看到奥古斯都对一个少女露出这样的神情，没有刻意显现的魅力，没有轻薄的逗弄，奥古斯都的眼睛显得很平静，难道他对这个少女竟是可以毫无戒备地显露真心的吗？

　　早有大队侍从、侍女在等着王子了，他们要为奥古斯都沐浴更衣，准备参加晚上的庆贺舞会。奥古斯都却没有急着走回自己的寝宫，人们听到他对文森特男爵夫人吩咐道：“夫人，请为菲奥娜小姐准备房间，务必保证她舒适。”奥古斯都说完了便转身回宫，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男爵夫人道，“就把我寝宫旁的那一间给她吧。”

　　就是王子的这最后一句话，让林珞菲刚到达夏宫，就成了嫉妒和嫌恨的众矢之的。

　　而对这一切，林珞菲自己却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晓。她跟着文森特男爵夫人到了那间专门拨给她的房间，她并不知道，在她之前，这间房间先后住过娇媚的斯唐小姐，美艳的唐•拉尔夫人，还有阿米娅小姐，里斯特小姐……而每当有一位新的美貌住客进驻这间房间，宫廷中总会流传一段或浪漫或温馨的爱情故事。自然，奥古斯都王子总是故事的男主角，而女主角却总是经历着一个轮回：先是成为猜测的对象，然后是被关注，接着就是受到无边无际的赞美、追捧，自然也有暗里的中伤和嫉妒，随后就是光芒黯淡，逐渐被人遗忘，此时便是下一位女主角开始新的轮回的时候。

　　“呃……小姐……”文森特男爵夫人看着林珞菲，刻板的脸上显出了少见的犹豫，她是个保守的人，她可不习惯像那些放荡的青年那样用名字去称呼一位小姐，可是眼下，这位菲奥娜小姐却像是没有姓氏，不得已，她只得省略了姓，只简单地用两个字来称呼她，“我是夏宫的内宫总管，负责王子殿下的生活起居。殿下已吩咐，要尽可能保证小姐舒适，所以小姐有任何需要，不要犹豫，请一定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的。”

　　“谢谢您，夫人。”林珞菲有些羞涩地向男爵夫人行礼致意。

　　几名侍女引着林珞菲去沐浴梳洗，男爵夫人摇了摇桌上的金铃，吩咐应声而入的侍女去取几件舞会礼服，以备林珞菲挑选。

　　“记住，要颜色素净一些的，除了白色不行，粉色、米黄、浅蓝都找几件来。”男爵夫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黑的也找一件吧。”林珞菲的黑发黑眸，同样让男爵夫人印象深刻。

　　侍女退了下去，男爵夫人却还在想着林珞菲，这个少女让她很是费解。男爵夫人目光老道，只消寥寥几眼就将林珞菲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不错，黑发黑眸是很特别，但皮肤的颜色是有些黯淡了，大概是因为长年不避太阳风沙的关系，野丫头总是不能像真正的贵族小姐一样小心保养皮肤的。她的头发，男爵夫人禁不住摇了摇头，林珞菲的黑发柔软厚密，但竟是直的，男爵夫人还从没有见过哪位小姐的头发是这样直挺挺的。还有她的眼睛，不仅是单眼皮，还小而细长，眼尾微向上挑，眼形倒是不错，可还是无法掩盖过小的缺陷。她的眼窝也太平，贵族小姐们常会在颧骨处贴一个美人斑来凸显鲜明的面部轮廓，而林珞菲即使贴上一百个美人斑也没用，她脸上的线条太过平缓，没有画家们所说的立体感。

　　但是，男爵夫人还是禁不住想起她的眼睛，那样柔和清澈的眼神，有时流露出几分茫然，又像是很无辜，让男爵夫人想起童年在森林里遇到的白兔。禁不住一笑，难怪王子殿下说要保护她，这个少女，确实是让人有一种保护的欲望。

　　侍女们陆陆续续送来了华贵的礼服，男爵夫人正在一件件检看，里间的门开了。林珞菲披着一件丝织的宽松长袍，头发湿漉漉地散在肩上，从敞开的门里走了出来。

　　“小姐，看到您干干净净的，真是让人高兴。”男爵夫人向林珞菲一笑。

　　林珞菲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向男爵夫人回以羞涩的一笑。

　　“小姐，请您过来选一件礼服吧，这是刚送来的。”男爵夫人指了指宽大的沙发椅上堆放的颜色不一的礼服。

　　林珞菲走了过来，目光扫过这一大堆花花绿绿样式繁琐的衣服，不觉皱了皱眉，她从不喜欢太花太繁重的服饰，这些衣服，虽然男爵夫人选的都是颜色较为素净的衣服，但对她而言，还是显得太琐碎厚重了。

　　“我想我不必穿这礼服吧？”林珞菲看了一眼男爵夫人，小声道。

　　男爵夫人笑了：“怎么，小姐，您想穿您身上这个出席舞会吗？”

　　“舞会？”林珞菲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盯着男爵夫人看。

　　“是的，”男爵夫人点了点头，“今晚欢迎殿下回宫的舞会，殿下没有跟您说吗？”

　　“没有……”林珞菲为难道，她……参加舞会？可她才刚到夏宫，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今天，她还连一个吻手礼都弄错了。参加……舞会……而且，就在今晚……

　　“菲奥娜小姐。”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审慎地并不走进来，而是等着里头的回应。

　　林珞菲还怔怔地，男爵夫人轻叹了一声，开口道：“请进来吧。”

　　门开了，进来的是王子的贴身侍从比希，不久前，他跟着王子在边境战场出生入死，也是佐亚首先见到林珞菲的人们中的一个。

　　“菲奥娜小姐，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比希向林珞菲躬了躬身，温和地一笑，战场多日，王子的卫士们都和林珞菲熟识，也都很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勇敢少女。

　　比希放下了抱在手里的好几个盒子，打开最大的那个纸盒，一件纯白色缀粉色手工玫瑰的雪纺长裙出现在大家面前，尽管只是放在盒中，但这条长裙娇柔的优雅已让在场的年轻侍女们露出艳羡的神情。

　　然而，男爵夫人看到这长裙，却只感到震惊。白色，二十年来，自从维多利亚王后选择了这个颜色作为自己唯一的着装色调，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穿过这个颜色了，白色就此成了王后专属的高贵象征。

　　而今天，奥古斯都王子竟让人将这样一件礼服送给了这位没有姓氏，没有家世，甚至都没有任何人认识的，菲奥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