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弗利奥

　　“侯爵！”亲王大声惊呼，快步走上前，把摔倒在地上的老侯爵扶了起来，一边赶紧替老侯爵摘去蒙在头上的黑布罩，一边关切地询问，“侯爵，您怎么样？没有摔伤吧？”

　　老侯爵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一眼就看见艾菲特罗亲王故作惶急的脸，老侯爵不由得皱了皱眉，喃喃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亲王两手一摊，作出一脸苦相：“侯爵，请相信，我和您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亲王这一动，老侯爵便看到了他那件颇为狼狈的上衣，扣子少了几颗，前胸和衣袖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剑痕，老侯爵禁不住问道：“您……您这是怎么了？”

　　亲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件上衣，摇头苦笑：“那您呢，侯爵？您这又是怎么了？”

　　安蒂老侯爵没有回答，被人打晕了一路绑来已是够丢脸的了，而更让侯爵感到羞耻的，是他竟然连绑架他的人都没有看清。看到亲王的样子，侯爵不由得想到，难道亲王也和他一样，是被人绑架来的？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能进入天鹅堡绑架两位贵族，这简直不可想象，这些人，无论是什么来历，一定和宫廷脱不开干系。

　　亲王很适时地表现出了疑惑：“这我也很想知道，侯爵。不过，他们费尽周折把我们带到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您看，我们要不要四处看看？”亲王嘴上说着“四处”，他的眼睛却像是不经意地扫向了那间小草棚。

　　老侯爵站起身，微一犹豫，还是向那间小草棚走了过去。侯爵并不信任亲王，也从不喜欢亲王的建议，但此时此地，除了这样做，似乎也别无他法了。站在小草棚的门前，老侯爵还是顿了顿，他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到亲王发亮的眼睛,低声一叹，拔开了门上的铁闩，推开了门。

　　这间草棚比外面看上去的还要小，里头漆黑一片，从门里透进去的那点光线只够照亮门口那一小块地方，再里面就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靠墙有一团横倒的黑影，颜色比别处都要深些，尤其触目，看轮廓竟像是一个人，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好像是……没有了生命……

　　亲王从附近的库房里找来了一根蜡烛，点着端了进来。这一下，老侯爵看清了，那确实是一个人！蜷缩着倒在一堆干草上，双眼紧闭，就连他们进来也没能让他有任何反应。

　　“喂！醒醒！你……你还活着吗？……”

　　当亲王这样问的时候，他的心里确实是有些拿不准，有一刻，他甚至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躺在草堆上，脸色惨白，形容消瘦，憔悴不堪的人，就是一星期前还骑在马上，执意要赶往洛瓦营救部下的那个倔强的男子。尼奥？……亲王向前挪了半步，他看到了地上扔着的一小块发黑的面包和一桶飘着灰尘和草屑浑浊不堪的污水。离开这里的时候，亲王曾给了附近客栈的老板娘一枚金币，让她定时来给尼奥送食物和水，看来老板娘想要挣得更多些，连面包和水都不舍得拿出来。眼见那样生气勃勃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亲王也不禁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他甚至有一时的冲动想去找那个老板娘理论理论，逼她拿出白面包和清水……但这终究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尼奥这是自找的！亲王撇了撇嘴，自找的！如果那天他就杀了斐迪南，那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甚至不用费事把他关在这里。亲王很快下了决定，没有任何愧疚，今天过后，尼奥就真的没有一点用处了，那么就随老板娘去吧，其实黑面包和污水也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这个人……”当亲王还在暗自盘算的时候，老侯爵却已吃惊地发现，这个几乎像是死了的人，尽管眼窝深陷，颧骨凸出，那张脸却像极了斐迪南公爵……

　　亲王装作刚刚察觉，面带震骇，向老侯爵看了一眼。侯爵沉吟不语，亲王便走上前去，俯下身，先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亲王暗地里松了口气，抬起眼睛向老侯爵点了点头。一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尼奥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尼奥本来蜷缩着的身体被硬生生地拉得挺直了，亲王好像听到，这个一直都没有反应的人低低地抽了口气，紧闭的眼睑也似乎微微动了动。

　　“说，你的名字！”亲王粗声问道。

　　尼奥没有睁开双眼，也没有回答，但他的嘴角却好像牵了牵，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吐息竟有些像是他惯常的那种略带嘲弄的轻笑。亲王有些着慌，惟恐老侯爵认出这个人是尼奥，越加用力地拽住尼奥，尼奥的脸上一阵扭曲，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笑意了。

　　老侯爵皱紧了眉，他无法认同亲王的冷酷和无情，可是，此时他又不能说什么。侯爵只好走过去，向那个一直沉默的人俯下身，温和地轻声问道：“我是玛斯•德•安蒂侯爵，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能告诉我吗？”

　　安蒂侯爵，这个名字似乎起了作用，亲王怎样询问都无动于衷的人，此刻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迷蒙的目光在侯爵的脸上一扫，又茫然地黯淡了下去。

　　亲王看着尼奥，既得意又高兴，不错，尼奥是瘦多了，可是，这种苍白的脸色却让他和公爵更像了，看到这张脸，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和公爵一定有着某种关系。亲王本来一直担心尼奥的眼睛会泄了底细，天鹅堡里的人都不会对这双眼睛陌生，尽管在此之前，它们总是藏在严实的眼罩后。然而，当尼奥睁开眼睛的时候，亲王就放心了，现在，浅灰色的眼睛迷茫空洞，恐怕没有人能从这样的一双眼睛里看出从前那个总是大笑着的尼奥跳脱的灵魂。

　　“十三年前，有一个人被毁了一切，如果我是那个人，我一定会恨，会想复仇。”亲王慢悠悠地道，当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他多半已是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听着，如果你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这会是你复仇的好机会。”

　　侯爵疑惑地瞥了一眼亲王，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提到复仇？在这件事中，亲王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尼奥身子一抽，亲王便把手略微放松了一些，尼奥睁着一双好像被抽空了灵魂的眼睛，张了张嘴，几个模糊而不连贯的词呢喃似地说得极为含混，好在，正凑在他面前凝神细听的侯爵还是听清了。

　　“热沃尔……斐迪南……”尼奥梦呓似地低喃，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干涩的粘滞，让人听着都觉得很是费力。

　　“弗利奥？”听到这个几乎和公爵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出这样两个词，侯爵已不能再怀疑了，试探着说出了这个名字，想看他对名字的反应。

　　“弗利奥……”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骤然听到，竟一时回不过神来，只是无意识地低声重复。

　　“弗利奥•赛恩特•斐迪南？”老侯爵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着重强调了那个能说明一切的姓氏。

　　然而，出乎老侯爵意料的是，他得到的回答竟还是那三个字：“弗利奥。”但和刚才相比，语气却显然坚决了不少，还有一种不肯退让的固执。在尼奥的心里，始终是不愿意再承认“斐迪南”了，二十七年前，大公剥夺了他继承这个姓氏的权利，现在，他高傲地拒绝了侯爵好意为他加上的姓氏。

　　“十三年前的热沃尔海边悬崖，发生了什么事？”问话的是亲王，他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斐迪南公爵被扣上谋杀的罪名。

　　许久都没有回答，亲王几乎要没有耐心了：“懦夫！”他愤愤地咒骂着。

　　“他们……杀了我……”沉默良久，这一句让亲王期待已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杀了”……这个完成式的动词让人听着竟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好像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已经被杀死的人，一个鬼魂……十三年来的仇恨，十三年来的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所有的痛，好像都在这一个简单的词中了。

　　老侯爵长叹了一声：公爵，我……无能为力了……

　　侯爵和亲王走出小草棚，从这样一片黑暗中走出来，屋外的光明都似乎有些不真实。

　　两位贵族站在一起，神色却是各自迥异。侯爵神情凝重，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亲王却是笑吟吟的，随意地四下看着，这乡间的风光，确是鄙陋了些，但也能叫人心旷神怡。

　　“要把他带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经过了今天的事，小草棚里的人已成了重要的人证，按照常理，应该带回天鹅堡，交由国王亲自审讯。

　　“现在带回去不合适吧？”亲王立即道，他当然不愿意尼奥回到天鹅堡，说不定有人会认出这个弗利奥就是从前的尼奥，就是成功瞒了过去，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他来历不明，而且也根本无法解释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倒不如把他留在这里，等查清楚了，再带回天鹅堡去。”话虽是这样说，但亲王一早就拿定了主意，他绝不会让尼奥再回到天鹅堡的。

　　侯爵点点头，也只有这么办了：“殿下，那就劳烦您安排一下，我去问个路，再找两匹马来。”

　　听到老侯爵这样说，亲王赶忙表示同意，让他去替弗利奥安排，这可是正中他的下怀。

　　老侯爵走远了，亲王捡起刚才被老侯爵拔下的铁闩，重又走入了小草棚。

　　“今天你的表现很好。”亲王没有再拿蜡烛，一片漆黑中，他已经看不见尼奥了，便对着那一团模糊的黑影，轻快地说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你想复仇，又下不了手，”亲王做了一个表示轻蔑的手势，对尼奥没有杀了公爵，他一直耿耿于怀，“那么，就让我来替你杀了他，”亲王一笑，回身往外走的时候，又补了一句，“还有她。”“小姐骑士”，他容忍她已经够久了，羞辱了一位亲王，难道她以为还可以安然离开天鹅堡吗？就让她去给斐迪南陪葬吧！

　　亲王连声轻笑，走出小草棚，回身将那根铁闩插回了门上，还不忘细细检查了一遍。亲王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安排”，这间草棚小虽小，可要逃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还是一个重伤虚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