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狐狸男撩冷脸姐姐》候已

67、第二十三章．（1）

　　花素颜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如何入眠的，只隐约记得，妇人最后的话。
　　——那药，是我偶然在一苗疆人处得到的。如今十多年过去，大概也早死得干净了。我不知道如何解毒，不过我猜，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怎么解毒。
　　花素颜好像骤然从冷梦中惊醒，甚至忘记了挟持妇人，反而冲到她面前急问：谁？
　　妇人拭擦着佛珠，胖胖的面孔十分安祥，眉心红痣却触目惊心。她缓缓抬开眼睛，望着焦急的花素颜，许久，张开唇，慢慢道。
　　——白点夜。
　　她又闭上眼，好像只是在和空气说话。
　　——她是一个奇准的占卜问卦术师，除了她自己的命数，天下所有人的命，她无所不知。
　　花素颜双眼骤然放大。
　　又是白点夜？
　　一个连玉长歌寻觅了一生都找不到的女子？
　　……
　　昨夜的对话，犹如一场幻觉，周子赎真的奉蓝轩之命混进了灵照宫来救她？灵照宫的主母真的跟她说，叫她去找那个无人知道的白点夜？
　　她有些恍惚，怕一切是她身处敌营所做的一场梦，又怕不是梦。
　　其实人生本来就真真假假，哪里分辨得清晰？
　　而且太清晰，偏又无味了。
　　花素颜刚系好腰带，房门突然被推开，几名侍女笑盈盈地捧着一堆红衣珠宝走进来。
　　花素颜一怔，冷道：“这是什么？”
　　那几名侍女笑得好开心：“未来主母，这是您的嫁衣啊！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礼，尊主命我们给您试衣装，看是否合身？”也不管花素颜是否同意，展开那件大红裙子就给她套。
　　花素颜庞然大怒，一把推开她们，快步出去：“走开！”
　　那几名侍女被她推作一团，慌道：“未来主母，您还没试衣衫呢……”
　　花素颜一路冲到厅里，那两名灵组弟子始终紧跟其后。她看着四处红带飘扎，喜气洋洋，突然有种走错地方跨错时空的错觉——她究竟在哪里？
　　她怎么会突然到了灵照宫？怎么会突然变成她和翠生的婚礼？如果仅是一场骗局，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无稽的闹剧！
　　只剩三天。
　　而玲珑，你又在哪里？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转得她头晕眼花，一片混乱。
　　这世界都颠倒了！
　　为了抓玲珑灭口，翠生居然要和她结婚——他甚至丝毫没有停止这闹剧的意思，见不到玲珑他根本不会停手！
　　——你该感谢浮大和这个灵照宫。因为一个不可怕的普通十五岁少年，根本无法在这地方生存下来。我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
　　想起那天下午，她在翠生眼中看到那片黑暗魔性。她深刻领悟到那个少年是疯的。
　　他是一个彻头彻脑的疯子！
　　他逼疯了芷萱，结果，现在还要逼她和玲珑陪他一起疯！
　　在这光彩照人的喜庆大厅中，望着那些忙碌张罗婚宴的下人，若再呆下去，她真的会被活活逼疯！
　　只剩三天。
　　从京城到虚乾山，快马只需三日。如果翠生当即便派人通知，依照时间推算，玲珑应该已到了。
　　花素颜定了定神。站在这个红彤彤的厅里，她突然下了一个很可怕也很坚定的念头。她不能叫那个妖媚孤寂的男子来涉险，她不能……不能……
　　所以，就由她来涉险吧！
　　花素颜朝西面庭院走去，越过一整片雪白、粉红的、艳红的花海。世界就像一场花的葬礼，无数花瓣在这个冰冷似雪的女子身边飞舞堕落，迷醉而死。她虽然走在花中，却出奇的冷漠，犹如一尊霜雪雕出的人，宛如呼出一口气就能瞬间改变这飞花的温度，将世界回归白茫茫的苍凉。
　　可她的目光，写满了纹丝不破的坚定！
　　她走到屋前，轻轻推开门扉，望着椅子上那个一动不动犹如半死的美丽少妇，来到她面前。
　　“芷萱。”她冷冷唤道。目光一扫，便叫旁边服侍的下人冷得寒颤，纷纷主动请求出去。待只剩下她们二人，她才道：“你再留在这里，会成为一个活死人。”
　　芷萱低头盯着地上的日光，没有半分转动，好像她已经是一个死人。
　　“如果玲珑为了救我而来，死在翠生的狡计之下，那么我最后也会变成和你一样。”她摇摇头，抖动之下，似有雪花从那双黑白分明的坚定眼眸中坠落：“我不能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玲珑死。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
　　嗓音冰冷，又非常轻柔，好像将雪的冷和软全聚集了在怀里，出奇的柔情万种。
　　她问：“芷萱，你相公已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人不能为了死人而活，更不能靠恨意而活……我喜欢你以前热心助人、天真单纯的模样，如果你不想‘死’在这个灵照宫里。我们尝试一起离开吧？”
　　她伸出手。
　　她一生极少主动向人伸出手，可她打从心底不忍心叫这个美丽可人的女子就此屈死，纵然身体没死，灵魂也被磨灭殚尽——她比谁都清楚心死的恐怖！那是一个湿冷的雪水地狱，能活活冻死人的灵魂！若没有其他人帮忙，根本无法离开！
　　可芷萱没动。
　　她自始至终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用除了恨再不掺杂其他任何东西的目光，盯着地面。
　　她已“死”。
　　花素颜冰冷的目光中泛起一抹哀伤。她望着芷萱很久很久，那只手也伸了很久很久。
　　可她面前根本没有“人”。
　　没有想求生的“人”。
　　花素颜深吸口气，垂下目光，一步步离开了房间。
　　很抱歉，芷萱。
　　虽然你不想活——可她花素颜还想活下去！
　　花素颜猛然提气，一跃上了屋檐，那两个负责跟着她的弟子见状，忙也跟着跃上去。可他们刚上去，花素颜已轻功飞出了两屋檐的距离，一路奔到东边，那方向有厨房和粮草马房。她二话不说，没有任何犹豫，从屋顶跃下，也不管被她这举动吓到的下人和厨子，冲进厨房，从炉火中点了根柴木。
　　她一出院子，正好与那俩跟着她而来的弟子对上。两人看到她手上的火焰，彼此对视一眼，忙唤道：“等等，不要乱来……”
　　没等他们说完，花素颜就点燃了柴房。
　　火势得柴木滋润，迅速蔓延滋长。那两弟子忙上去扑火，可花素颜起身又朝马房跑去。他们两人又跳又蹦，不知道是该先灭火还是该先去追花素颜。花素颜丝毫没给他们犹豫的时间，旋即点着了马房的稻草。这一下可闹翻天了，所有马匹都在嘶鸣挣扎，想离开火堆，又苦于无法挣脱缰绳，于是叫得凄厉无比！马房的几个养马人被鸣声吓到，忙安抚马匹。可这么一顿，那两弟子进来时，花素颜又已离开了马房。
　　这几天在灵照宫中四处探路，花素颜早已把宫中每个地方都摸熟。要闯出五行八卦的排阵不容易，但这一路该怎么点火，先烧哪里，再到哪里，她心中早演练了无数遍。此刻飞奔进武器库，取了一张弓，箭头上束起火折。可时间不够，她刚束了几支箭，那两弟子已跟进来。他们顿时明白她用意为何，忙抽剑上前。
　　花素颜知道这是时间战，只要能快得一步，就是天壤之别！是以她动作极快，箭回筒中，抽起旁边一把软剑就狠狠划下去。
　　此剑划得极快，第一个冲上去的弟子后退不及，便被她当胸划出一条横开的血口。花素颜也不恋战，一招得势，翻身就跃出庭院。利用起身的空裕，抬手搭上一火箭，射到了灵照宫最高的厅顶上。
　　没受伤的弟子追了出来，她知道对方必然也跟着从窗口跃出，是以早已做好准备，左手的弓不离手，右手软剑已刺到。她根本没等对方完全出来就预先刺下这一剑，是以也没准头，只刺到对方腿上。可对她来说已足够，转身又翻上另一处屋檐。
　　这几下兔起鹘落，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动作极快，干脆利落。并非随机应变，而是全靠心思细腻，对于这番动作和敌人反应全部想得通透，才能有先势夺人的奇招。接下来又烧起几处厅房，无论是攻击还是射箭，都快速敏捷，顿时好好一个灵照宫四处乌烟骤起。众弟子纷纷都叫嚷着灭火，一片混乱。
　　但很快就不行了。
　　因为突然杀出一群黑衣人，这群人武功虽不高，所用兵器和阵法却十分奇特。他们攻势悬奇，一个接一个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全无任何空隙，攻的花素颜只能不断后退，险些兵器都握不住。
　　花素颜连退好几步，才避开这群人的攻击。她心里其实通透雪亮，若非这群人见势就收，别说手上兵器，就是她整个人，都早被削成一片片的肉沫！她瞪着这群黑衣人，喘着气息，手中冷汗沁凉，却又忍不住想笑。
　　“玄冰寒女，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干蠢事。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理智。”
　　清冷柔和的少年嗓音自背后传来，花素颜深吸口气，直起身子，冷茫茫一双眼眸望过去，果然见到翠生那张清秀可爱的透明面庞。紧随其后的，当然是阶前霜。他就像一个完美的守护者，寸步不离，立即吩咐下人准备好软椅，让翠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