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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笨蛋 ...

  •   等班烨出去后,庭烟一把将被子掀起,连鞋子都顾不上穿,疾步行至寝殿外间。果然瞧见贞这会儿正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冷冰冰的石地上,下巴被地上的碎瓷片划出好大一个血口子,着实触目惊心。

      庭烟心里着急,忙弯腰从后面环住贞,试图将阿娘抱起来,可是她身上没力气,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就是搬不动,还累的自己气喘吁吁,出了身虚汗。
      无奈之下,只好从柜子里抱出床棉被,给贞盖在身上,然后给自己搬了个小矮凳,坐在阿娘跟前守着。

      忽然,脚边传来喵呜喵呜的一阵叫唤,庭烟低头,发现小黑猫正蹭着她的脚,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和她很像。

      “你是不是饿了呀。”
      庭烟抱起小猫,亲了亲,她也不知道该给这小奶猫吃什么,灵机一动,把自己的食指咬破,将血挤在手背上,送到小猫的跟前。
      别说,这猫儿还真用小舌头舔了个干净,仰起头,喵呜喵呜地叫着,好似还想吃。

      “该叫你什么呢?”
      庭烟又咬破只手指,挤出些血,她轻抚着猫儿的头,喃喃道:“他们都说我是小傻子,那……以后就叫你小笨蛋,你没妈妈,我也没有,小傻子小笨蛋以后相依为命,好不好?”

      不知不觉间,庭烟鼻头发酸。

      依稀记得七岁那年,整个王宫都沉浸在极端的恐惧与悲痛中,披坚执锐的士兵见人就杀,那些宫女太监们一边哀嚎着逃窜,一边明抢暗偷宫中的金银首饰。
      母后抱着她躲进了桐宫,可还是被逆贼发现。当时天很黑,呼啸的寒风将飞檐下的铜铃吹地叮咚乱响。她藏在柜子里,从缝隙中看见二叔不仅揪扯母后的头发,还撕光了母后的衣裳,趴在母后的身上狂笑,做坏事。
      当时,母后恨地咬下了半截舌头,使劲儿推开二叔,一头碰向桌子角,咚地一声,血流了很多,都把母后的头发弄湿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长什么模样她都忘了,是贞抹着眼泪鼻涕偷偷给她说: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王后她不仅是咱们大燕国第一美人,而且心还很善,最是体恤宽待下人,是个好人哪,只可惜……

      只可惜红颜薄命。

      想到这儿,庭烟揉了下发酸的眼睛,盘腿坐在贞跟前,隔着被子轻抚着贞的大腿、微微凸起的小腹还有结实的胳膊。
      没了父王母后那年,贞就对她说:烟烟,王上畏惧梁国才没斩草除根,而阿娘是你三叔派来照顾你的人,对谁你都不能掉以轻心,一定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永远傻的像个孩子,这样他们才能容你,懂吗?

      懂,她本来就是个小傻子。

      从那天起,贞就开始嫌弃她、打她,有时候扇耳光,有时候拿指甲掐脖子。
      疼,真的疼。
      可她从没有恨过贞,因为她知道贞每次打过她后,都会偷偷地锥子往自己身上扎,惩罚自己如此狠心对囡囡。

      想到此,庭烟摇头叹了口气。

      她掀开被子,躺在贞的胸脯上,软软的,真舒服。她前几年有个坏习惯,总是喜欢摸贞的乳,然后抱着砸,这样才不会做噩梦。
      先前贞还许她这样,这两年,贞就不许了,会瞪着眼睛凶她:都这么大了还不断奶,以后嫁人了,会让夫君笑话的。

      笑什么?哪有孩子不吃阿娘奶的。

      庭烟不由得撇了下嘴,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阿娘,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了,阿娘怎么还不醒来?

      难道,阿娘也死了?

      恐惧从骨头里散发出来,很快席卷到全身。
      庭烟慌了,急的不知所措,模模糊糊间,她仿佛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晓得在嘟囔些什么。

      是了,从前每回发热生病时,阿娘总会焚香烧纸给她叫魂。
      想到此,庭烟赶忙起身跑到梳妆台那边,从抽屉里拿出黄纸和香,再将墙根底下的那盆兰花搬来,一股恼全都摆在阿娘的面前。瞅了瞅,数了数,总感觉还少点什么?

      想了半天,庭烟一拍脑门,忙将方桌上摆着的那些祭祀灶王爷爷的果盘、瓜子花生杏脯等都端来。
      待全都摆好后,庭烟扑通一声跪下,点了三柱清香,插进花盆的泥里,又往地上撒了杯烧刀子,恭恭敬敬地给收了阿娘魂的鬼差大人磕了三个头,随后,拈起张黄纸,在小油灯上点着,学着叫魂:

      “阿娘,你回来呀,快回来呀。”

      谁知被黄纸的烟呛到,庭烟捂着嘴猛咳,用手背抹着被烟熏出来的泪珠子,接着一张张烧纸,哽咽不已:
      “阿娘,你怎么还不醒,这里太黑了,小傻子和小笨蛋都很害怕。”

      就在此时,贞动弹了下,口里发出痛苦地呻.吟声,只见妇人摸着脖颈,大口喘气,恶狠狠地咒骂着:“那短命阉人下手还真狠,哎呦,疼死老娘了。”
      贞左右活动着脖子,好像闻到了什么,鼻翼微动,慢悠悠睁开眼,当她瞧见自己身前摆了这一溜吃食,而小烟儿还跪着烧纸,妇人又气又好笑,挣扎着坐起来,骂道:

      “没良心的小畜生,老娘还没死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给我上坟号丧?谁给你教的。”

      庭烟听见贞熟悉的声音,哪里还顾得上烧纸叫魂,欢呼了声,像小鸟儿般飞扑到阿娘怀里,拳头狠狠地砸着阿娘的肩膀,发泄自己的委屈,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你又骂我,哼,是姐姐给人家教的嘛。”

      听见姐姐二字,贞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也就是这两年,庭烟老说自己能看见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更渗人的是,这丫头照镜子时,居然和镜子里的人有说有笑。
      这倒罢了,去岁冬至那夜,庭烟推了班烨一掌,那头歹毒的骟驴登时经脉逆转,几乎丧命,一气之下差点拧断庭烟的腕子。事后,她呵斥庭烟:怎敢胆大包天去谋害班烨,难道是嫌自己的小命不够长么。
      谁料这丫头揉着红肿的腕子,委屈地哭,说:这事不赖我,是姐姐让我去推的嘛。

      早年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当年王后娘娘其实是怀了双生子,大的那个生下来就没气儿了,单活了庭烟一个。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魂?

      越想越瘆得慌,贞怒喝了声,登时俏眉倒竖,狠狠地拧庭烟的嘴,骂道:“再说什么姐姐,我就拿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庭烟嘟着嘴,委屈的不得了,眼泪珠子噗哧哧地往下掉,划过粉嫩的小脸,当真是我见犹怜,就算再生气,也叫人发不出火来。

      “算了算了。”
      贞叹了口气,一边哄着庭烟,一边警惕地四下看,天已经蒙蒙亮了,寝殿里除了小烟儿的啜泣,再没有其他声音,除了他们娘儿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个人呢?”贞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他让唐林给我包了几个饺子,喂我吃完后就走了。”
      庭烟用袖子抹着泪,忽然,女孩指头伸进口里胡乱抠,没一会儿就恶心地哇哇吐,吐了一地秽物:
      “我才不吃他的东西,他和三叔一样,都想毒死我,我讨厌死他了!”

      贞轻轻拍打着庭烟的背,任由孩儿发泄心里的憋屈,她何尝不知道那十三寒和极乐丹是什么东西,又何尝不知道公子询和班烨这伙人的歹毒心肠,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烟烟,阿娘昏倒后,坏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贞一把掰正庭烟,让女孩与自己面对面,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弄你?”

      “弄我?”庭烟一头雾水:“怎么弄?”

      “就是,就是……”
      贞咬了下唇,她感觉嗓子干干的,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他有没有碰你的花骨朵?”

      “我不记得了……”
      庭烟有些委屈地低下头,使劲儿地回忆方才发生的事:“对啦,他说女孩子要爱干净,我的花骨朵上有血,带我去洗了。”

      “你,”
      贞气得扬起手,却打不下去,用指头戳着女孩的头:“不是告诉过你,不能让他碰你么?就算要洗,你自己没长手么。你已经长大了,就不许他看你碰你。没错,他以前厌恶你,把你当任务般照看,可现在,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那阉人能有几个好的,他自己残缺,就见不得别人好。烟烟,阿娘和班烨,你到底要谁。”

      “当然是阿娘了。”
      庭烟扁着嘴,委屈道:“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懂嘛,你们两个谁都不给我教,书上也从不会写。”

      “哎。”
      贞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庭烟搂在怀里,轻抚着女孩的肩膀,叹道:“算了算了,年后你就嫁到梁国了,想来再也不必这么提心吊胆,男女的事,以后阿娘慢慢给你教。”

      “好呀。”
      庭烟点点头,倚靠在贞身上,还像小时候那样,手伸进阿娘的衣襟里,找寻阿娘的乳,女孩打了个哈切,困意终于来袭,迷迷糊糊间,她忽然记起班烨说要带她出宫,让她去看小姑娘是如何和老爷爷睡觉的,还说要让老头子碰她的小包子,看她到底躲不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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