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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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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遥并没有昏过去,他只是全身无力,疼痛剥夺了他说话和行动的所有可能性。那些过程和步骤他都清晰得一一感受,司徒强劲有力的臂膀,轻柔的放置,他甚至能幻想那人小心翼翼的握紧方向盘,拐弯的角度,直行的油门……车速很快,却十分稳当。任遥蜷着身体躺在后座,身上是一块薄薄的毡毯,他其实很想爬起来看一看司徒当时的表情,是平静还是焦急,他对自己究竟是因为责任还是出于关心。只是当镇痛的针扎进皮肤与肌肉的那一刻,他丧失的意识忽然回来,但只够他颤了颤唇,在脑中咒骂了句你爷爷的!而此后的时光似乎被抽去,意识缓缓离开身体,一切安静得……犹如陷进了一个真空的环境。声音无法传递,感官无法知觉,视觉一片茫然……
身体很轻,却也很重,浮沉着忽上忽下……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走过来又走过去,手上的温度时刻变化着,一会儿冰凉一会儿温暖,每当温暖触碰的时候,他很想伸手握住,但用尽全身的意志也无法抬动一个手指……
或者,他觉得自己动了,他捂住了,紧紧的,可是不过片刻,那温暖依旧会抽离……
他很想睁开眼,看那温暖究竟是什么,他不要那冰凉流连在肌肤,那让他恐惧……
那些遥远记忆中的寒冷似乎一一苏醒,一点点蚕食着他努力维系的温暖。
眼前的光芒不断变换着,黑白交替,却只有那一刻的感官是清晰的,眼皮颤了颤,偶尔漏进的白光让他感觉刺目。
“任遥?”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可是好困啊……真的是很困……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睡一觉了……
“任遥?你醒了么?任遥……”
那声音好温柔……任遥在心里偷偷想,软软的轻轻的,好舒服,如果自己不醒,那个人是不是一直都会喊下去?任遥……任遥……那么柔和那么缠绵……
好像被人爱着……
可是,那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伤了有人哄,哭了有人陪,还是吃饭的时候有人夹菜,睡觉的时候有人抱着?
不知道啊……
任遥微微弯起嘴角,如果一直睡着,就能得到这样的感觉……那就睡久一些吧……
可以永远不要醒么?可以么……
任遥不是慢慢醒来的,他是被饿醒的。或者说,是胃部剧烈摩擦产生的强烈不适感让他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空无一人。他躺在病床上,视线环绕一周,那豪华的诺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吐了口气,自嘲的笑了一下。这才是任遥应有的人生啊。他忍着胃部不适,艰难的抬起手去够那按铃,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任遥?”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快速来到耳畔,任遥转过视线,那人握住他冰凉的手,替他按响了按钮,“你别乱动。”
任遥眨眨眼,忽然笑了,“好饿……”胃部十分配合的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司徒晋看着他,微微蹙眉,“先等医生看了能不能进食再说。”
“你一直在这里么?”任遥很想潇洒的一甩头,给他一个妩媚笑容,无奈刚动了动脖子,脑袋就一阵眩晕。身体一软就要往后倒去,司徒一把托住他往自己怀里带,“你别再乱动了。”
任遥身体一怔,不是因为司徒抱着他,而是那人语气中鲜少的严厉。
司徒扶着他靠坐在床头,“你睡了整整32个小时。”
***
任遥目送医生出去,他盯着紧闭大门,忽然有一刻迷惑。他是在等着那个人推门而入么?
他躺在床上,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一切似乎静止,没有声响,周围安静的可怕,那突如其来的推门声让他神经猛得一振。
“为什么不愿意做胃镜?”司徒径直走过来,拖了张凳子坐在病床旁边。
“我……”任遥抿着唇,似乎无论自己找什么理由,都会被说成是任性,是讳疾忌医。所以他想了想,干脆说:“我不觉得胃镜对我有什么好处。”
“查找问题的症结难道不重要?”司徒说,神经镇静,语气平淡,任遥看了他一眼,快速移开视线。
“胃是靠养的,”任遥无奈道,“何况……做胃镜很伤身体。”
司徒没有立即说话,任遥转头看他,“医生说我可以进些流食,我真的很饿……”
“现在倒是觉得饿了?你在昏倒之前,究竟有多少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任遥忽然有些心虚,他大概也想到自己胃病复发,其实就是因为自己三餐不定,有时候就光喝水了,血糖一定是偏低的,不然他也不会昏倒。
司徒晋看任遥那低眉顺目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我让人准备了稀粥,很快就能送来了。”
“那……”任遥心里一乐,快速抬头望着他,“胃镜可以不做么?”
司徒晋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出院的时候能长五公斤,就可以不做。”
五公斤?任遥一怔,嘴巴几乎无法合拢。他好不容易才减肥成功,这厮竟然要他增肥?
天啊!任遥哀怨的想,天要亡我!
***
传说中的米虫都是幸福无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只要乖乖躺着让人伺候就好。可是啊可是,任遥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做米虫的料……
“喂?是麻子吧?很久不见了,忙什么呢……啊?打错了?靠!不会吧……”
“嗳,最近有没有好货?上次带的那几支酒我都喝完了……啊?不做了?为什么?最近风声很紧,那我还能找谁啊?”
“喂……外卖,剁椒鱼头,地点市医院1902病房……啊?不是吧……卖完了?那干锅鸡,酱爆鸭?什么?都卖完了?你们做什么生意的啊,迟早关门大吉!”
“那谁……老子住院呢!啊……有空来看看老子啊……什么?你找了个新的小情要去度假?靠!一个个都见色忘友啊!什么?跟老子学的?操你大爷!”
“喂……”
“嗳……”
任遥无辜的盯着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该死的!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任遥没有朋友,他也从来未曾希望自己能有感情多么深厚的朋友,他从来坚信人与人之间唯有利益。管他情人也好,朋友也罢,都不过是在利益的基础上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经济社会么!
只是有时候,任遥对着空荡荡的单人病床,会忽然间不知所措。
生病的时候,抵抗力和免疫力都会降低,连带着似乎对寂寞的敏锐都开始提升。
司徒很忙,他请了个看护照顾任遥。可是任遥并不喜欢时时刻刻被人看着,所以没有需要,他就会把看护支走。只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给他开的药没问题吧?
他丢开手机,连电板都懒得换,反正也没人找他,估计哪天自己真的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记得。寻人启事之类估计也省了。他忽然一个恶寒,报上网上不是常常有那类新闻,某某单身独居,多日后被邻居发现暴毙家中……
咦!任遥赶紧甩了甩头,想什么不好,尽想这些有的没有,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可是很无聊却是真的,一直要求司徒给他带个电脑过来,那人答应着,却迟迟没有动静。任遥无奈的望着窗外,恐怕病还没好,就先给憋死了。
“咄咄”是敲门的声音。任遥转头往大门望去,是谁?司徒晋这个家伙,可是从来都不敲门的。难道是看护回来了?
“进来。”任遥出声,来人推门而入,任遥一见那人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语气哀怨,眼神幽怨,“你怎么才来啊……”
高翔笑,走过去把电脑放在小桌上,任遥赶紧拉过来开机,“你再不来我就要疯了……”
“只要能给你弄台电脑,谁来都是一样。”高翔直接道,没给任遥留下丝毫面子。
“是啊是啊,”任遥点头如啄米,“所以您可以走了,免得耽误您回家爱心晚餐。”
高翔一听,不仅没走,反而还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任遥,“你这是‘宅’出来的?”
任遥头也不抬,嘴角一弯,“你说呢?”
“任遥,你别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你……”
“打住!”任遥一个瞪眼,双手一挥,“我可没时间听你说教,我好着呢!”
“哦……”高翔意味深长的应着,点了点头,“原来任大公子好的定义跟一般人不同啊,住这么高级的病床就是好啊……”
“滚你丫的,你有时间跟他在这里磨叽,不如回家拖地去!”任遥语气不耐,神色烦躁,只差下床赶人。
“你这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家伙!”高翔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外面那人,是司徒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