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拥有一切》葵里

16、咸味蜂蜜

　　砰。

　　篮球应声而落，弹跳着滚到场外，在碰了一下黄濑凉太的脚之后停止了转动。

　　“训练时间居然躲在旁边玩手机？马上就是冬季杯了知不知道啊笨蛋！”

　　笠松幸男一个爆炒栗子敲在了自家王牌的头上，没好气地训道，见他只顾做作地呼痛，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就毫不留情地又给了一拳，“你在这里叹气有什么用，对方完全看不到好吧？”

　　“笠、笠松前辈？”黄濑凉太捂着脑袋，疼得眼冒金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个情况，但你小子是恋爱了吧？”笠松幸男对这方面很苦手，可是经常看到黄濑凉太捧着手机，又是傻笑又是皱脸的，心里也猜了个大概。

　　“貌似还是单恋。”森山由孝一边扭着宝矿力的瓶盖，一边轻快地补充道。

　　残念帅哥森山由孝一开始加入篮球社的初衷，其实是为了耍酷，享受女孩子们可爱而努力的应援声，以及中场休息时被毛巾和饮料簇拥的帝王级待遇。

　　然而黄濑凉太成为正选之后，那样众星捧月的画面就与他渐行渐远了，明明他的外貌条件一点也不逊于他（自诩），还更成熟稳重，所以少女心也太难以琢磨了……

　　气死了，要知道现在围着黄濑凉太尖叫的粉丝里，说不定就有他森山由孝未来的女朋友！

　　“也没有啦……”黄濑凉太想说他也不算完全是一厢情愿，至少千奈美待他的态度已经很宽容了，她还肯和他接吻，陪他去迪士尼乐园约会，“就是还在追求中……？”

　　“那不就是单恋吗！”森山由孝露出怜悯的眼神，一种类似于风水轮流转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但是对方太优秀了，也很有魅力，所以现在很苦恼啊。”

　　黄濑凉太叹了一口气，他那长相连魔鬼超清摄像头的考验都能抗住，现实里整个人就跟加了美颜滤镜似的，金灿灿的短发垂下来微掩住他的眉眼，敛去了平时的阳光爽朗，活脱脱的忧郁小王子。

　　猝不及防被帅得一愣的森山由孝很快回过神来，随即懊恼地问：“很漂亮吗？”

　　作为千奈美的无脑吹，黄濑凉太简直就是个彩虹屁制造机，内容都能不带重样的，他前一秒还丧着一张脸，一提到她态度便迅速地振奋了起来：“超美！我一开始都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呢，当时脸红到感觉快要爆炸了。”

　　刚想发言鼓励的笠松幸男一看话题已经发展到了他从未触及的领域，便默默退散了，临走时留下一句：“一会儿哨声响了过来集合，动作慢了的话就给我去跑圈！”

　　两人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然后森山由孝用审视的目光扫描了篮球馆一圈，把在场的异性（后援会成员）都按照黄濑凉太所说的标准比对了一下，还真发现靠近门那边的观众席上有一个双马尾很不错，而且坐在她旁边的高挑眼镜娘还一直冲着他笑。

　　森山由孝沉思了一下，决定脸红一下以示尊敬。

　　“你看A区左下角那个，还有她旁边的，有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前辈你只要看到可爱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好吧！”黄濑凉太深知这位前辈的轻浮程度，很怀疑他是否能给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才不一样。）

　　黄濑凉太顺着森山由孝的视线望去，顿时在那片区域引起了一阵骚乱，随即他扬起常用的职业微笑并挥了挥手，灿烂的表情衬着他平静无波的双眼，显得冷淡极了。

　　（一点都不像。）

　　（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以前的黄濑凉太得到了太多追捧，对待仰慕者的态度其实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不如说异性缘好过头了，有时候也很让人苦恼。

　　情绪是会饱和的，所以黄濑凉太在收到了太多示好和赞美之后，已经习惯了被异性优待和纵容，渐渐地就不再把别人的心意当成一回事了……

　　（前辈才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或许他不该这样心高气傲，以至于他在捧出自己的真心时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引颈受戮。

　　黄濑凉太知道，即便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能让千奈美真正地将他看在眼里，就算对她说上一千遍，一万遍的喜欢，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明知那些甜言蜜语只不过是敷衍的话术，他也还是喜欢。

　　褪去所有光环，被否决了一切价值，像条臭虫似的只能蠕动着徒劳地挣扎，没人会爱这样的他，就连黄濑凉太都厌恶着自己，但千奈美不一样，她会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他眼前，然后强硬地撕碎夜幕，让光明肆无忌惮地涌进来，驱散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即使见过了他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千奈美也还是屈膝蹲了下来，她是如此的心高气傲，凛然不可侵犯，但她依旧拥抱了他。

　　那天她的衣领上有野蔷薇的冷香，发丝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她一定不知道，那种细微的痒意曾经给予了黄濑凉太巨大的安慰，以至于架在心湖上的吊桥彻底断裂，散落的木屑砸进了水里，又重新漂浮起来，最终拼成了千奈美的名字。

　　人依赖无数个幸福的瞬间活着，却永远只去铭记痛楚。

　　劫后余生的狂喜，心悸，以及羞耻碰撞成了一团燃烧的火，那时在千奈美怀里放声大哭的黄濑凉太有多怨恨，心底的创伤有多难以愈合，他就有多爱她。

　　“呜哇……！”

　　身旁的森山由孝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句尾拖得老长，蓦地打断了黄濑凉太神游的思绪。

　　一转头，就见一道熟悉的倩影款款而来，她可真是魅力四射，连发丝卷曲的弧度也如此美不胜收，他亲手描摹过她清冷的眉眼，吮吻过她花瓣形状的红唇，每晚都在怀念她拥抱的温度。

　　那是他的心上人，只要她一出现，他就无法停止奔向她的脚步，就像现在一样————

　　“前辈！”

　　黄濑凉太一扫阴霾，完全顾不上好奇千奈美会来海常的理由，也没有心思去想分别这段时间的苦恼，他就只是觉得高兴，高兴到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明亮了起来。

　　连一丝掩饰都没有，森山由孝一看黄濑凉太的反应便知，这应该就是他单恋的对象了。

　　讲道理，如果能够认识这种等级的美人，普通地去追求也太没有诚意了，换作是他就不一样了，他会在佛前祈愿善男愿一生吃素，折寿十年，只为了和她结一段尘缘。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先前他相中的双马尾，还是那个爱笑的御姐，在千奈美跟前对比实在太惨烈了，硬生生让森山由孝感觉自己的审美猛地提升了一截，他也不清楚要如何形容，总之她一走近，真就像是黄濑凉太描述的一样，他都不太敢看她。

　　说实话漂亮到都有点毛骨悚然了。

　　再看像只金毛般一溜烟窜上去的黄濑凉太，森山由孝直接酸到五官出走，这小子就是好高骛远，把目标定得这么离谱，都不知道给自己留点活路。

　　小年轻，到底容易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我了吗？凉太。”

　　好家伙，不光直呼其名，甚至连敬语都不用。

　　“可是我知道前辈工作很忙，没关系的，而且我发的短讯前辈都有看，超开心的！”黄濑凉太眨着亮晶晶的双眼，白净的脸庞不自觉地飘上两片飞红。

　　（喂喂，懂事过头了吧你，平常要是稍微善解人意一点我们能有多省心啊！）

　　被彻底忽视了的森山由孝刷着脑内弹幕疯狂吐槽。

　　“这位是……？”千奈美顺嘴问了一句。

　　“我同队的前辈哦。”

　　轻飘飘地一言带过之后，黄濑凉太就兴高采烈地转移了话题：“前辈是看到我的短讯才会来找我的吗？怎么样，海常漂亮吗？”

　　（你倒是给我好好介绍啊混蛋！）

　　正在森山由孝做完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开口自我介绍时，休息结束的哨声抢先响了起来：“哔————”

　　（……淦！）

　　“前辈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请个假就来。”

　　此时黄濑凉太的背景特效已经完成了从凄风冷雨到百花齐放的无缝切换，他现在走路都像踩着棉花糖般轻盈，千奈美竟然因为他那些撒娇打滚的任性话而特意从东京过来，是否可以说明，在她心里至少给他留了一席之地？

　　光是想一想，黄濑凉太就幸福得要炸了。

　　“好。”千奈美向来都是备受迁就的一方，完全没有意识到会打扰黄濑凉太练习这回事，挺平淡地应了。

　　站在篮筐下的笠松幸男板着一张脸批准了他的早退，体育系男子难免比较粗枝大叶，但黄濑凉太的相思病已经严重到了失魂落魄的程度，他神经再粗也早该注意到球员的状态不对劲了。

　　恋爱方面他没有太多经验，所以只能推上一把，指望这个笨蛋可以自己解决了。

　　“要加油啊！”

　　笠松幸男看着黄濑凉太向心上人飞奔而去的背影，颇有点欣慰地笑了笑。

　　其实黄濑凉太的性格绝对算不上温柔，他虽然总是笑脸迎人，开得起玩笑很好相处的样子，粉丝送来礼物时也会耐心而友善地收下，但笠松幸男曾经见过那些心意最后的去向：垃圾桶。

　　“看都不看直接丢了不会很可惜吗？”笠松幸男记得当时的自己这样问道。

　　“带回家很麻烦，也没有什么用处，直接处理掉比较好啦。”黄濑凉太特别理直气壮地摇头，有些时候这个天然的家伙说出的话简直冷静得可怕。

　　“而且，这些东西从被我收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意义了嘛，送礼的人如果不知道的话，也不会影响到她们的心情啊。”

　　“万一被看到了呢？”

　　“脱粉一两个有什么关系啦。”

　　黄濑凉太琥珀色的眼眸就像快要融化的蜂蜜一般，泛着鲜亮的色泽，“反正，我又不是靠别人的喜欢而活着。”

　　这样的黄濑凉太此刻正满心满眼地追逐着那位陌生的女性，卸去了所有攻击性，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甜腻的依恋感，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有了喜欢的人。

　　见状，笠松幸男不由得老气横秋地感叹道：“唉，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