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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佳肴美酒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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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纪辰南还是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时间是早晨,具体几点说不清楚。那时候他还在睡觉,意识迷迷糊糊,听见床头的手机在响,嗡嗡鸣鸣,吵闹不休。
纪辰南烦躁地翻了个身,结果因为床太小,和同样被吵醒的宋晚挤在一团。
两个人一面觉得热,一面又不想起来,在床上凹着各种造型。
终于,小老板不耐烦地唔了声,用手开始推纪辰南,连推几次,感觉要掉下床的男人才无奈地顶着起翘的头发迷瞪双眼拔拉柜头的手机。
“喂——”
纪辰南直挺挺地重新躺回床上,语调中满是睡意。
旁边的小老板卷着薄被背过身,纪辰南不甘心,把手探进去撩着对方裸|露的脊背。
宋晚哼哼唧唧不愿醒,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南南?南南?”
这两声简直如地狱中的阎王催命,纪辰南一听,睡意跑得无影无踪,顷刻便醒了。他把手一抽,急忙坐起来,压低声音回了句:“妈。”
没有温热手指爱抚的背空空荡荡有点可怜,原本贪恋周公的小老板睁开眼睛。固执地不想回头,却又好奇他在讲什么,悄悄地竖直了耳朵。
微弱的动静时不时传来,大概是纪辰南以为对方还在睡故意放缓了力度,床嘎吱嘎吱几下后,旁边彻底空了,绷直的被子服服帖帖地耷拉在床面上。宋晚大幅度地来回扭动,像报复似的,小心机地把被子全部裹在身上。
果然还是一个人睡舒服。心中不由喟叹。
旁边彻底没了声音,宋晚等了几秒,终于不甘心又磨磨蹭蹭地半仰起头,看见穿好裤子的纪辰南直径往外走,还贴心地把卧室门关上。
打电话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了。
哼,宋晚莫名其妙地不满,生闷气般,重新躺回床,还把对方带过来的枕头推到地上。
纪辰南用肩膀帮忙夹住手机,两只手利落地提上裤子,边应和着母上大人的责问边走出去。他直径走到阳台,外面是白光灿烂,纪辰南望了望,发现早餐摊子还留有几个,觉得醒得真是太早了。
睡意还在张牙舞爪,忙点了根烟。
“嗯?嗯?”意识有些发散,他听了几遍,才听清楚母亲是问他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妈。”拖长音委屈地叫了声,“今天周末。”
美好的睡懒觉愿望就这样被打破了。
纪妈妈:“你别跟我撒娇。我不吃这套。”
纪辰南:“……”嘁。
有备而来的纪妈妈开始兴师问罪:“昨天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昨天——
纪辰南憋不住猛吸了口烟,早上是最容易擦枪走火的时刻,母亲的话瞬间就带领着纪辰南朝生理本能那边跑,而且是那种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状态。
昨天,他跟宋晚去了超市,肆意闲逛。超市很大,两层,买了吃的还有日用品,宋晚破天荒地要了两罐啤酒,而纪辰南比较奢侈,选了瓶红酒。他们做这么多准备,是因为约好了晚上一起在家看鬼片。
纪辰南已经很久没在电影上消耗过时间。
晚上八点,天黑得很透,房子里所有的灯都被关掉,两个大男人窝在略显老旧布艺沙发上开看,租的是影碟,屏幕不大的电视先是泛出一片蓝光,接着阴森诡异的调子从里面传出。
听说是年代比较老的港片,他没怎么注意,只记得宋晚看得很认真,又很害怕。抱着一大包薯片挨得他极紧。要说昨晚大约的那么些印象,就是红酒配上啤酒的味道非常怪,却非常容易醉,酒液在封闭的空间里肆意挥发,慢慢腐蚀和撩拨着理智。纪辰南记得是他先搭上宋晚的肩,但忘记是谁先吻上的谁,唇舌交缠,热意与唾液混杂着。最后纪辰南把小老板压在沙发上,吻对方的额头,看他意乱情迷的脸。
鬼气森森的配乐和画面倒成了一种恶趣味,宋晚怕鬼,便会用双腿缠他,纪辰南哼笑,顺利地让自己更深地进入。
对面又叫唤了几句,纪辰南蓦然回过神。
“是,是。”男人压根什么都没听,昨晚玩得太疯,“您说得对,母亲大人。”捏了捏鼻腔,摆出一副应付的态度。
白妈妈:“???”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听儿子这语气,就是根本没在听。
“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纪辰南:“啊?”
苦涩的香烟都扯不住贪睡的意识。
白妈妈耐下性子:“我说,你知道白暮来你这了吗?!她昨天刚到的,我打你电话,就是想让你这个傻孩子去接接人家姑娘,结果你倒好,不接妈妈电话,害姑娘家一个人去找住的地方,这人生地不熟的……”
纪辰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白暮?就是上次表妹婚礼上的那个……”
“对对。”见儿子还记得,白妈妈连忙停止唠叨,欣喜地说,“就是那个姑娘。她来玩几天,人家在这儿没有一个熟人,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纪辰南:“她对这里不熟,怎么就来了?”
香烟味道似乎变了,苦得他含不住。
“傻儿子。”白妈妈露出呵呵呵的别有深意的笑容,“当然是我和你白阿姨怂恿的,你都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结婚的事啦。”
纪辰南含含糊糊:“我还好吧……”
说认真点,他才29岁,模糊的话也就30,还是个适合打拼的年龄。
“你们年轻人都这样,我懂,一开始没结婚的时候都嚷着不着急,结完婚才知道老婆的好。”白妈妈道,“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你记得带白暮到处走走到处玩玩,如果你没去,回来有你好受的。”
纪辰南:“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好玩的……”
“少啰嗦。”白妈妈严肃打断,即刻又笑嘻嘻地说,“妈妈还有事,不跟你聊了,这么好的天气,别再睡了。待会我把白暮的电话号码发给你,你主动联系她,记住,是你主·动·联·系·她,就这样,先挂了,拜拜。”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纪辰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嘴里的烟一直往上烧,他没管。
男人莫名的有种焦虑,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有东西在牵绊住他的脚,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在狭小的阳台内来回走了两圈,最后无可奈何地挠了挠头发。
天气好?!纪辰南眯着眼睛往外瞅,这么阳光明媚热气熏天的,哪里好了?!
最合适的,就是呆在宋老板的小公寓哪里也不去,才是最好的。
*
尽管不愿意,母亲大人都这样说了,纪辰南总归要做出点行动。
况且,本来就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
他是个男人,以后总要结婚生子,这是正常的行走轨道,至于小老板,在很早之前,就被归放到空窗期和消遣那一块。他们不会是一路人。
——真的吗?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发问。
纪辰南不管不顾,走出阳台,把香烟灭在烟灰缸内,向卧室走去。
——2月份,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是这样想,现在还如此吗?
我们只是简单的炮|友关系。纪辰南抿了抿嘴唇。
有苦味。香烟真是阴魂不散。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焦躁不安?马上就要脱离这段不正当又压抑的关系,交新的女朋友,难道不值得高兴?
纪辰南不加理会,伸手扭开门把。
门缓缓推开,男人奇怪地咽了咽口水。
「纪辰南。」唐明的声音,「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站在门口的纪辰南,看见原本在睡的宋晚坐在床沿,伸手裹着薄被,偶然露出的一截脖子上也满布紫红吻痕。小老板表情迷糊,头发同他一样乱糟糟似鸟窝。本来垂着脑袋好像快睡着,却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猛然抬起头,犹如被惊扰般,皱眉露出不悦的表情,当看到是他,圆圆的眼睛亮了亮。
噗通——噗通——
莫名其妙席卷而来的悸动,纪辰南僵僵站在原处。
啊啊,真是糟糕,果然早晨,是个会牵着人思绪乱跑的时刻。
*
“唔?”
坐在床上的宋晚等得昏昏欲睡。
他原本只是好奇,可贴着门面也听不到什么,愤愤不平地返回床上,又很不爽这样偷偷摸摸的姿态。我才是家的主人,宋晚想,我想要做的都该是光明正大的。
于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宋晚便坐在床上,好让纪辰南一进来便有种做贼心虚的意味。
等了等,继而顺理成章地演变成固执地坚守阵地。
“嗯?”宋晚眨了眨眼,看门口的纪辰南。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眼发花,总是自觉主导一切的男人脸竟然有些红。
外面太阳晒的?
顿了顿,纪辰南走进去,不看小老板,直径来到衣柜前。那里面难得摆了两件换洗衣服,还是纪辰南死皮赖脸硬塞进去,宋晚威胁了好几次要把它们丢进垃圾桶,可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在衣柜内生存下来,还和宋晚的衣服摆在一起。
“醒了?”
他问,觉得周末还是不要太正式,把领带又放回去。
“嗯。”
宋晚答了声,裹着被子下床,走近一点,又不是近到眼前的距离,站定,看着纪辰南穿衣服。这是要出去?宋晚内心嘀咕,去哪?
纪辰南知道宋晚在盯他,存在感太明显,有点像暗中观察.jpg的表情包,害得纪辰南扣领扣的手都有点抖。
宋晚仿佛在等他摊牌主动说出动向般,不说话,也不动,光看着。
败下阵的纪辰南无奈,伸手揉了揉小老板的头发:“不去刷牙洗脸?”
“哦。”宋晚转过身,往外走了两步,倒回来盯他,一两秒后,不甘心地彻底走出卧室。
纪辰南摇了摇头。
受好奇心蒙蔽,到达盥洗室的宋晚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裹了条毯子。想进房间拿又觉被纪辰南知道一定会嘲笑他太蠢,干脆就光着膀子洗漱。
宋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穿了条内裤。从敞开的窗户渗进来的光亮而白,衬着脖子至胸膛的痕迹稍显骇人。都是“假酒”惹得祸,宋晚脸不自觉地红了红,联想到刚才纪辰南身上一片白净,顿时不平衡起来。
何况,星期天,他还背着他外出。
小老板急忙开了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企图把燃起来的微妙怒火压下。
等洗漱完毕后,宋晚难为情地再次裹好被子,走出盥洗室。
一出来便看到纪辰南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脸瞬间发烫,不知道刚才在镜子前看来看去的样子有没有被他发现。
纪辰南:“我还在想,你这个样子怎么刷牙洗脸。”
切,宋晚撇过脸,小瞧他。
纪辰南走近,“头发都湿了。”摩搓了下宋晚还在滴水的额发,“洗脸都这么粗心。”
宋晚呆立,这种状态也不好抬头,偷偷拿余光瞥。看不全面,从面馆小老板的角度,仅能看到从未扣好的袖口中露出的小截手腕和线条有型的下巴。纪辰南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整齐圆润,平日看来十分漂亮,一旦到了那种事,就会变得灵巧而色气。宋晚想起昨天夜晚,电视的光影影绰绰,他难耐地用手臂遮住,从间隙中见纪辰南在舔沾染在手指上的液体,那液体是他释放后——
小老板感觉要炸。
“在想什么呢?”纪辰南哼笑,松开被蹂|躏得格外可怜的头发,从旁边进入盥洗室,“还不去穿衣服。”
宋晚回头,纪辰南熟练地拿起架台上另一个杯子和牙刷准备刷牙。
要命要命,小老板顿感头大,小兔子般的奔进房间。
好像自从不怕死地将心中秘密分享出去后,心里就变得更能接纳,也古怪地大胆起来,恍若把对方大度的对待当成是骄傲的资本。待反应过来,宋晚才发现这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单身公寓慢慢多了另外的东西,为了方便的枕头,换洗的衣服及牙刷,虽然有些是新买的,但不能否认,它们正在不断蚕食,且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宋晚居然因为看得太多次导致没发现纪辰南的洗漱杯就跟他摆在一起!否则一定把那玩意丢进马桶里!
随便选了套衣服穿上,再把床稍稍整理下,顺带把纪辰南的枕头往床底踢一踢。
出去时,正好纪辰南也准备好了从盥洗室出来。
清洗好顺带理好头发的男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单件的深蓝色衬衫把他身材的优势都展露出来,领口扣子不安分地松着,露出脖子与锁骨。宋晚暗啧一声,有些嫌弃。在他看来,纪辰南就像只花孔雀,浑身上下散发着想要迷昏人的荷尔蒙。
这么浪,呸呸呸。
纪辰南:“要吃早饭吗?”
“嗯?”宋晚巴眨巴眨眼睛,还以为花枝招展的纪辰南会迫不及待地出去。
纪辰南:“不吃吗?我可以煮。”
“你会?”宋晚投出疑惑的表情。
纪辰南:“呃,简单的早餐还是会煮的,比如稀饭,你要吃稀饭吗?昨天喝了那么多酒……”
宋晚一想起昨天那么大胆就头疼,慌忙拒绝。
纪辰南预料到不经撩的小老板会一口拒绝:“那上次那种面包片?”
宋晚困惑:“你那么想做早餐?饿了吗?”
纪辰南模糊地回:“不是。”就是想拖延点时间。
而且,你想让人坦白的视线过头了。
不管是穿衣的时候刷牙的时候,还在现在,抬眼看他的时候,孜孜不倦地,散发出“盯——”的信号,就差竖着眉毛大叫你要去哪里。
纪辰南被这种略带恶心的念头吓到。
宋晚诚实道:“起得太早,我还没什么食欲。”
“好吧。”纪辰南退了步,“中午吃什么?”
“中午?!”宋晚面露欣喜,“你中午会回来吃饭?”
纪辰南在那一刻居然觉得如果小老板是条狗,这时候大概会兴奋地晃尾巴竖耳朵。
他疯了?是他疯了还是——
“可能,你不去面馆?”
偷懒被抓住,宋晚嗯了半天:“今天星期天,不想去,那些常来的客人都明白的。”
“明白你这么懒。”纪辰南嘲笑他。
“你——!”宋晚咬牙切齿。
两个人还没意识到,擅自的,大脑自动的,把这个本属于宋晚的公寓当做了共同的家。
也许这才是最糟糕的。
磨磨蹭蹭,纪辰南终于良心发现地看了下时间,知道不能再拖,边扯着话题边往外走:“中午吃鸡丁怎么样?”
宋晚亦趋亦步地跟随。
“宫保鸡丁?你喜欢吃这个?”
纪辰南:“上次尝过,感觉还蛮好吃的,印象比较深。”
不得不说,小老板的厨技还是值得称赞的。
宋晚:“可以,那我等下出去买点。”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他始终盯着看,可男人就是拒绝接收信号。
眼看纪辰南都要穿好鞋走了,他终于忍不住,别扭小声地问了句:“你……这是要出去?”
就表现得这么明显来说,小老板的问句显然是句废话。
可即便是句废话,也足够使纪辰南惊讶。
他居然会主动问,纪辰南侧头望去。
以前宋晚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把纪辰南当成要债的雇主,应付一天是一天。就算是跟自己有关,也踌躇地觉得是不是多事。惊慌害怕,担心别人会因此责骂。
果然,接触到纪辰南探究的目光,宋晚原形毕露,畏缩地低下头:“不能说?”
不能说吗?不能说也没关系。小老板打算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纪辰南:“嗯是的,就出去,有点事。”
咦?答复如同一把小勾子,坏心肠地勾搭着心痒的宋晚。
“一个人?”
“不是。”纪辰南拉开门,“两个。”
男人已经走出去,末了还倒过来补充:“是个女人。”
宋晚:“诶?”
纪辰南:“好奇吗?”
宋晚刚想回嘴,对方立马说:“才不告诉你。”接着砰得把门关上。
留下被动的宋晚气得牙痒痒。
*
调戏小老板果然会使心情变好。
纪辰南一路飞快地下楼,唇角止不住上扬。
直到停车场,直到坐进车里,这种心情才开始变淡,接着,成为平静的一潭死水。他复制了纪妈妈发来的电话号码,调到拨号页面,看着这一串陌生号码,犹豫两秒,还是按了拨号键。
嘟了两声,接通了,纪辰南把手机靠在耳边:“喂。”
声音含笑迷人,可本人从车内后视镜里,见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