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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陆正则如此直白地挑明了自己的意思,沈湛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更何况天气渐凉,他确实需要一个地方安稳地过冬。
      沈湛道:“陆长官如此照顾,我该如何报答呢?”不待陆正则回答,他就自个出了个主意,“我可以照顾陆长官的起居,洗衣做饭都可以。”
      陆正则道:“这些事勤务兵会负责。”
      沈湛有些为难道:“我会的,您的兵都会给您做,他们唯一不会的,大概就是唱曲了,我可以唱曲给您解闷么?”
      陆正则突然道:“你可以叫我慎初。”
      沈湛:“……”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直呼表字太过亲近了,可陆正则既已开口,沈湛也不好拒绝,只能道:“我表字信芳。”意思是你也可以直呼我的表字。
      两人谈了几句,就到了晚餐时间,结束话题的时候,陆正则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块金色的怀表,道:“这块怀表是母亲赠我的遗物,我一直带在身上。”
      沈湛茫然地看着对方,不明白他为何会提起这个,而陆正则也没有解释。
      晚餐是陆正则和沈湛、端午一起吃的,很朴素的四菜一汤,味道也一般,沈湛却吃得很开心,因为他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
      晚上沈湛就在小楼住下了,陆正则让赵副官替沈湛和端午各自收拾了一间屋子,可端午对陌生的环境不熟悉,晚上跑到沈湛的屋子跟他一起睡了。
      翌日一早,沈湛就带着端午在院子里练功,即使他们现在不唱戏,基本功也不得荒废。顾及到时辰尚早,陆正则可能尚在睡梦中,两人就没有吊嗓子,直接练身段“下桥”。沈湛将长发盘在脑后,上身后仰,头朝地,双手握住自己的小腿,身体呈拱桥状。端午的功底没有沈湛深厚,但双手撑地还是能办到的。
      两人练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一道脚步声从台阶上传来,紧接着沈湛的面前就出现一双军靴,沈湛慢慢地直起腰,对方的身形一点点展现。
      黑亮的长靴、笔挺的军裤,干净的衬衫,金色的怀表链……
      咦?
      等沈湛站直身体,不用看对方的面孔,他就已经知道站在面前的是谁了。
      “陆长官早。”
      陆正则道:“信芳早。”
      沈湛佯装听不懂的样子:“吃早餐吧,等我一会,马上就好。”说完,就进了小楼内的厨房,将一早包好的小馄饨丢进滚开的水中。
      不多时,一个个皮薄馅多,晶莹剔透的馄饨就浮了上来,沈湛用笊篱将小馄饨捞起放在已经搁好的汤里,撒上葱花和蛋丝,一碗香喷喷的小馄饨就出炉了。
      他捧着热乎乎的小馄饨来到陆正则面前道:“尝尝我的手艺。”
      陆正则眼中有着明显的讶异,他舀起一只小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吞进了口中。沈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味道如何?”
      陆正则道:“能再添么?”
      沈湛目光一亮:“当然。”
      昨晚他特地向赵副官打听了,确认陆正则没有忌口,今早才敢自作主张准备早餐。虽然陆正则的起居饮食都有专人负责,可是他们提供的伙食并不好啊!不是沈湛自夸,他最拿手的除了唱戏,就是厨艺了。
      他得了陆正则的肯定,还觉得厨艺没有完全发挥,喋喋道:“下次我熬点猪油,再配上紫菜味道就更好了。”
      沈湛在小楼住的几日,也给陆正则唱过戏,当他问起陆正则想听什么曲子的时候,对方却道:“夜奔。”
      沈湛工的是旦角,陆正则点的却一则武生戏,讲的是林冲受高俅迫害后,逃亡梁山途中的经历。此曲边唱边跳,每个字都有身段,难度极大,昆曲界向来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一说。
      沈湛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但他并不擅长生角,陆正则点这则戏,倒像是故意刁难他。他不肯拿不成熟的戏糊弄人,就改成了小尼姑色空的《思凡》。
      沈湛在小楼住了几日,陆正则就带着他回了省城。沈湛原以为陆正则会给他安排一个偏僻的住所,只要能落脚就行,谁知对方带着他来到一幢三层楼的小别墅。
      沈湛看着面前的小别墅,为难道:“这房子太大了,我付不起租金。”
      陆正则道:“此处是我的别宅,你可安心住下,无需租金。”
      沈湛仍然是拒绝的。
      陆正则就道:“这栋别墅常年空置,搁着也是积灰,不如住两个人添些人气。”
      沈湛盛情难却,就带着端午在别墅住下了。
      他原想努力唱戏,努力做饭,努力干家务来报答陆正则的收留之恩,然而事实是陆正则并不常来。他现任陆军整理处参谋长一职,人时常不在省城,就是回省城也大都回家报道。沈湛在别墅住了近一个月,就见了陆正则两回。
      沈湛知道现在省内时局紧张,学生忙着上街游行,国军忙着剿共,而近日日军又有一位大人物要来访晤陆总司令。
      日本人欲壑难填,侵略的步伐绝不会就此止住,陆正则忙于整顿陆军,各一线门户都开始修筑国防工事,种种迹象表明,这地方可能也太平不了多久。
      陆正则虽然公事繁忙,但人倒是没忘了沈湛,别墅外每天都派卫兵守着,天凉了还会找裁缝上门裁制新衣。
      沈湛小时候落下了病根,身子骨弱,稍微受点风就会头疼脑热,一到冬天就双腿冰凉,膝盖骨像是有针在刺。前几年的冬天,他都会带着端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整个冬天不出门。今年住了小别墅,条件比往年不知好了几许,他就窝在房间的小客厅里,膝上盖张毯子,怀里抱个暖手炉,带着端午一起剪红纸。
      沈湛手巧,剪出的红纸每张花样都不一样,一个简单的“福”字就有花有鱼。等他剪够了一定数量,就会让端午拿到店铺里去卖,价钱虽然压得低了些,但胜在不用摆摊风吹雨淋。
      这几日他都忙着剪小人,剪的都是戏里的人物,有《桃花扇》中的侯方域与秦淮艳姬李香君,有《牡丹亭》中的柳梦梅和杜丽娘,也有《长生殿》中的唐明皇和杨贵妃。因为人物繁复,所以沈湛都是画好了图纸再剪,有时一天就剪出一位人物。
      这日下午,他正带着端午剪红纸,陆正则突然回来了。沈湛不知什么原因,居然着急地把剪好的红纸一股脑地往毯子里塞。
      陆正则进屋时恰好看见了,却没有开口询问,他跟沈湛聊了几句就出去跟赵副官交代事情。端午从厨房倒好热茶回来,见沈湛一个人在收拾红纸,就将茶壶往茶几上一放,上前帮沈湛一同收拾。
      他不解地问:“师父,为什么我们剪这些小人要躲着陆长官?”
      沈湛悄悄在他耳边道:“因为我剪这些,就是要送给陆长官的。”
      端午有些惊讶。
      沈湛解释道:“我们不能白白住在陆长官家里啊,倘若要付房租,我们肯定付不起,就是给了,人还不一定稀罕这几个钱,我想来想去,只能送些力所能及的东西聊表心意。”
      端午就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给陆长官?”
      沈湛道:“等冬天过了,我们搬出去的时候,再拿给陆长官。”
      端午听见这话,小脸就垮了:“冬天一过,我们又要走了么?”
      沈湛反问:“那你还想住到什么时候,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么?即使我们留在省内,也不可能一直住在陆长官家的。”
      端午知道沈湛说得都是实话,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安稳日子过上了,就不想再四处流浪了。他帮沈湛将红纸整理好,准备拿到抽屉里收好,谁知他方才倒完水放茶几上的时候离桌沿太近,冬天穿的衣服又多,一不小心就碰上了。
      滚烫的茶水瞬间倒在桌面上,卷着热气往漂亮的地毯上落。端午连忙将打翻的茶壶摆正,用手想要堵住下流的水。沈湛见状掀开毯子就要上前就要帮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陆正则一把拉住准备救场的沈湛,随后将端午扯离茶几,道:“去厨房拿擦布。”
      端午把烫得有些红的手收回来,听话地跑去厨房拿擦布了。
      一通折腾后,一壶热腾腾的茶重新回到桌面,沈湛和陆正则分别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沈湛不知道方才那番话被听去了多少,转移话题道:“要听曲么?”
      陆正则难得道:“不了。”
      沈湛见他眉宇间有些郁结之色,关心道:“公事不顺利?”
      陆正则沉默了一会,才道:“许多事,你以为来日方长,实则时日无多。”
      沈湛觉得这句话一定是在暗示什么,但陆正则说得这样隐晦,可能涉及军事机密,他不便深究。
      当晚陆正则在别墅住下了,翌日吃过早餐就离开了。沈湛以为这回又得十天半个月不见人,谁知就在第三天晚上,陆正则回来了,他将一只黑色的盒子推到沈湛面前,道:“昨日得了件东西,想赠与你。”
      平白无故,赠什么礼物?
      沈湛想要拒却,可是看着陆正则的脸色,还是将盒子打开了。盒子里的礼物令他大吃一惊,里面装着一把手|枪。
      沈湛这辈子收过很多礼物,鲜花、信件,首饰、名表,甚至还有人想送他小汽车和别墅,可从未有人送过他手|枪。他惊愕地看向陆正则,对方郑重地看着他道:“我希望你学会保护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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