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鸳鸯不聚头》浅若辞

24、却道天凉好个秋

　　看着默默流泪的安玖玖，沈若白心里头瑟缩了一下，有些心烦意乱。自己，似乎话说的太重了，上一次看见她哭，还是几年前，那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个半大的小娃娃，哭起来嗓门大的站老远就能听到。

　　“玖玖……”嘴唇张了张，沈若白琢磨着欲说些安慰的话，安抚安玖玖。

　　然而，安玖玖却并不给他这机会，用力的抹了把眼泪，哽咽着道了句：“我讨厌你！”随即便拍拍屁股，拔腿走人。

　　我讨厌你，讨厌你问也不问就维护柳飘絮，转过头来责备我。是不是，是不是在你心里，她柳飘絮就是柔弱纯善的小白兔，而我安玖玖则是蛮横霸道还爱欺负人的坏人？

　　她摔倒了，难过了，我见过她，你就觉得是我欺负了她？你都不用问问，问问我为什么会对她说那些难听的话就给我定了罪？我不过是不想你被她耍着玩罢了。说我不讲理，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是非不分，主观臆断。

　　安玖玖跐溜着跑了出去，转眼间就没了人影，空留沈若白对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抬头看了看天色，日落西山，薄暮冥冥。她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敢往下想，沈若白叹口气，快步赶了出去，欲把安玖玖追回来。

　　然而，才到门口，却见着了一瘸一拐的柳飘絮。

　　“飘絮，你怎么会在此。”皱了皱眉，沈若白迎上去，扶着柳飘絮。

　　“我……我刚刚看见安小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她好像……好像哭了。”柳飘絮悄悄瞅了瞅沈若白，见他眸光晦涩，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若白，你是不是同安小姐说了什么？真的，你误会了，安小姐什么都没同我说，你……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吧！”眸光闪了闪，柳飘絮支支吾吾地补充道：“在相府，我们就只打了个照面。”

　　只打了个照面？她这躲躲闪闪的模样，让沈若白如何能相信她？摇摇头，沈若白扶着柳飘絮往外走，“天儿也不早了，你怎的也不知带个人在身边，我送你回去吧。”

　　“若白……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还是去找安小姐吧。她方才那模样，可别出什么事儿。”虚扶着沈若白，柳飘絮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他松开自己。然而沈若白才退开了些，她便踉踉跄跄地险些扑倒在地。

　　原本还着急上火，有些担心安玖玖，想要把人给追回来。现下瞧着柔柔弱弱的柳飘絮不顾自己要赶他去追人，沈若白突然就有些别扭的慌。明明是她错了，凭什么让自己去追她，没得弄得跟自己同她服软似的，以后，安玖玖还不知会多嚣张呢。

　　“她能出什么事儿，她本事大着呢。我送你回去，你才更需要人照顾。”撇撇嘴，沈若白很快便把安玖玖抛到脑后。

　　柳飘絮看着有些为难，犹犹豫豫地又问了一次沈若白，“真的没关系？她一个姑娘家，又人生地不熟的……”

　　“真的，你不用管她，她哪里算得上什么姑娘家，过会儿子她就自个儿回来了。”心里头有些乱哄哄的，沈若白皱着眉头，让柳飘絮放宽心。

　　柳飘絮于是柔顺地点点头，乖巧地任由沈若白又把她送回了将军府。

　　这厢，安玖玖出了世子府确实也没甚去处。这里不是长宁，她是真的人生地不熟。凭着一时气愤，冲了出去的她，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晃荡着。

　　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出来的急，身上更没带银钱。看着街道两旁诱人的各色吃食，只能闻闻味儿，却吃不上，这感觉，真是抓心挠肺地难耐。

　　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开始抗议，安玖玖捂着自个儿饿的瘪瘪的小腹，噘着嘴左右张望着。唉，难道要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被沈若白撞见了，肯定会嘲笑自己吧，那个讨厌鬼！

　　这街市上的吃食香飘四溢，安玖玖闻着味儿是越来越饿，烦闷的跺了跺脚，想着眼不见为净，遂寻了处少有人来的凉亭歇歇脚。

　　左右环顾，安玖玖百无聊赖的摘了些花草过来。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掰扯下来，嘴里头还念念有词。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正纠结的时候，面前蓦地多出来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安玖玖眼前一亮，捧起烧鸡就是“嗷呜”一口，艰难地咀嚼两下便吞吃入腹，而后才抬起头来欲同好心送烧鸡的人道谢。

　　然而，凉亭里什么人都没有。方才这烧鸡似乎是从左边“咻”地一声，正好掉到了她面前的这方石桌上。安玖玖虽天真单纯，却也不会认为是天上的神仙见她可怜，所以掉下来只烧鸡给她填饱肚子。

　　站起身，安玖玖提溜着烧鸡，往左边走去。想看看是谁这么上道儿，知道她饿了，就给她送吃食来。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向来重情义，自然是要记下这份人情的。

　　然而，即便紧赶着一路追了过去，安玖玖也只堪堪在转角处看到一片湖绿色的衣角。

　　说来，那身形，她着实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她这记人的本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安玖玖于是捧着烧鸡漫无目的又往回走，天色渐晚，街道两旁开始有人把灯点染，昏黄的烛火在风中摇晃，有枯黄的树叶不知何时从枝头悄然飘落到安玖玖的发鬓。

　　愣愣的从发鬓上取下树叶，抚着它或深或浅的脉络，安玖玖突然便有些惆怅。晚间不比白日，气温低了些许，抱紧手臂，独自取暖。安玖玖轻笑出声，眉间带着点点轻愁，“呵，却道天凉好个秋呢。”

　　时候不早了，她也不能真就不回去了。于是便一边啃着烧鸡，一边摇摇晃晃地往世子府走去。

　　待送柳飘絮回去将军府再回到世子府，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已散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沈若白惴惴地又来到了安玖玖的院落。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她回来。

　　在院子里踱步许久，暮色已然散尽，夜幕降临。始终不见安玖玖归来的沈若白终是急了。

　　嘴唇紧抿，沈若白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待到得门口，便随手扯过一名侍卫，“黄昏时分，安小姐出府时是往哪边走的？”

　　“回沈公子，小的们酉时换班，接班时，并未曾见安小姐出入。”侍卫双手抱拳，恭敬地朝沈若白拱了拱手。

　　眉头紧锁，沈若白沉着脸，冷硬地问道：“先前是谁值班？你去给我问问安小姐的去向。”

　　侍卫领命，随即便消失在了沈若白的眼帘里。

　　沈若白双手背在背后，焦急的等候着侍卫的归来，然而，没等到侍卫，却先等到了满嘴油光，啃烧鸡啃得正起劲儿的安玖玖。

　　额角凸了凸，沈若白沉着脸走上前去，劈头盖脸的就开始责问安玖玖，“这么晚了，你还知道要回来啊。”

　　“……”安玖玖撇撇嘴，并不搭理沈若白，故意端出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啃着烧鸡蹦蹦跳跳的就朝世子府里头走去。

　　沈若白于是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安玖玖的一片衣袖，“你没听见我在同你说话？”

　　“……”安玖玖依旧不说话，只扯了扯衣袖，欲从沈若白手底下脱身。

　　“你哑巴了不成，我问你话呢，你这什么意思！”沈若白要暴走了，安玖玖若是同他吵，他倒觉得没什么。这往日里大大咧咧一点亏吃不得的人，今日突然低眉顺眼的安静起来了，实在让他无所适从。

　　随意的掀了掀嘴皮子，安玖玖扯出一抹嘲笑，“不是你自己说的，想我做个哑巴？”

　　“你……你还有理了？”沈若白气急，她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怒目盯着安玖玖，像是想把她盯出个窟窿来。

　　安玖玖则疲惫地摆摆手，“不是你说的，以后你不管我，我也少管你？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没错。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便是。现在，我累了，想回去歇息，你是不是可以别挡着我了？”

　　沈若白愣愣的松开了安玖玖，却依旧站那不动，呆滞地看着她。安玖玖于是撇撇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他现在这模样，看着像是高兴傻了？自己就这么讨人厌么？“嗷呜”地又啃了一口烧鸡，安玖玖垂下眼眸，暗自同自己道：“想那么多做甚，管他呢，世间果然只有美食最靠谱。喜欢的话，吃进肚子里就可以了。哪里像这些个情情爱爱的，剪不断，理还乱。”

　　待安玖玖走远了，沈若白才回过味儿来，不知怎的，他总觉方才安玖玖有些奇怪。

　　井水不犯河水？这话他们说过许多回，但哪一次当真了？然而，今日这话再从安玖玖口中吐出来，却让他觉得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特别，方才她说的那么平静。

　　她应该是在生自己的气吧，也是自己不该说那么重的话，那丫头一惯地小心眼。沈若白琢磨着改天寻个由头哄哄她，安玖玖向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介时买点好吃的零嘴往她面前一摆，指不定她自个儿就先消气了，都不用他再多说。

　　自顾自的点点头，沈若白深以为然。嗯，还得先晾她几天，去的早了反而没效果。除了小心眼儿，安玖玖还最是会蹬鼻子上脸，没得以为自己怕了她了，上赶着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