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感]春江花月夜》浮觞

5、第 5 章

　　到了周末，会场外面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大多是情侣，还有一些是家长带着孩子，像洵这样家里老人和小孩全员出动的还真是少数，自然免不了招人侧目，泓远远看着老宫主和太妃也在其中，不由得头皮发麻。
　　作为水族中的后辈，泓理应见礼，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太过招摇，老宫主便率先表态，让泓不必在意。
　　洵松开握着潏的手，走到泓的身边。
　　“你们自己去玩吧，不用理会我们。”太妃对着泓说。
　　出门前太妃特意换了一身现代人类的黑色晚礼服，化了淡雅的晚妆，戴着祖母绿的耳环和项链。这在一群常服的现代人当中显得尤为醒目。但太妃并不介意众人投过来的视线，一手挽着丈夫，一手挽着儿子，骄傲得如同女王出巡。
　　为了配合太妃，老宫主也穿了一身黑色的高级西装，打着领带，头发向上梳起。大概是因为不大习惯这样的装扮，老宫主时不时蹙眉，却隐忍了下来，没有做声。
　　“洵就麻烦泓帮忙照顾了。”一身白色便装的潏颔首。
　　“不敢。”泓急忙还礼。
　　润穿着黑色的衬衫，外面罩了件白色外套，搭配他那张飞扬跋扈的脸，不像来看魔术表演，更像是去逛夜店的。
　　看了看周围冒着粉红色泡泡脸上带着期待兴奋的表情的年轻情侣，润从太妃的手臂中脱出，走到泓的旁边，伸手勾住泓的脖子，将人带到一旁低语了一阵。
　　再回头时，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笑容。
　　“泓，润跟你说了什么？”
　　等到入场后长辈们离开寻找自己的座位，洵才拉了拉泓的袖子，好奇地问道。
　　“润殿下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因为周围有人类在，泓回答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洵又问。
　　“……润殿下……他只是很关心你。”
　　泓的回答有明显有迟疑，而这坐实了洵的猜测。润果然威胁了泓。想也知道以润的性格会说出什么话来。——拜托，哪个家长会担心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早恋啊。洵在心里默默吐槽。
　　泓盯着洵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出了一个令洵颇为惊诧的问题。
　　“如果洵日后选择伴侣，会不会考虑一下我。”
　　洵瞪大眼睛看向泓。
　　“虽然水族的寿命真的很长，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待、考虑，但族人一贯的想法都是希望能够及早定下，尤其是碰到合意的对象时。因为怕对方会被别人抢走，便先下手为强。千岁以前就订婚的并不在少数。”
　　因为魔术即将开始，观众席上方的照明已经关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泓在说这段话时仍是用了密音入耳。
　　洵愣住了。
　　泓的表情很认真。在洵的印象中泓并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所以，洵是真的懵了。
　　“我……”
　　大概是洵的表情逗乐了泓，泓竟然噗的一声笑了，伸手在揉了揉洵的头发。
　　“洵娃娃不必急着做决定，只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就可以了。”
　　不是……
　　洵有些着急，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徒然张开了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好看魔术表演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洵试图想说些什么，但泓已经转过头去，视线投向了灯光汇聚的舞台中心，不再回头——舞台上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轻魔术师正微笑着款款行礼，准备开始他今晚的表演。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洵咬了咬下唇，懊恼的抱起了头。
　　自顾自地把话说完，然后扭头不再理会，把另一个当事人晾在一边，泓的性格大概也是蛮恶劣的。
　　可惜知道得太晚的洵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抗议时间。

　　就在洵纠结着是要继续看表演，还是找个理由遁走时，街道上正在展开一场飞车角逐。杜世澄带着人从四面包抄一辆白色现代，急促刺耳的警铃一时大作，惊扰了路边的行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辆辆的警车急速驶过，转瞬即逝。
　　在第一时间，洵就收到了报告，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说杜世澄的求助来得刚刚好。
　　在洵收到报告时，潏也差不多得到接到了安排在杜世澄身边的眼线的通知。潏无声地看向洵，洵接收到潏的目光，咧了下嘴表示去去就来。
　　伸手拍了拍正在看魔术表演的泓，洵小声地说了句“我离开一下”，便从座位上离开。
　　离开时瞥了眼台上，打扮地非常性感的女助手们从幕后推出了一个装满了清水的透明水箱，年轻的魔术师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几步踏上了水箱旁边的梯子……接下来表演的是逃脱术。
　　洵突然感到有些可惜，但还是遗憾穿过通道，快速地离开大厅。

　　副驾上杜世澄盯着前方那辆白色现代，脸色铁青。梁青书坐在后排，双手牢牢地抓着扶手，同样脸色难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白色现代驶上了大桥，从对面呼啸而来的警车远远的就能看见红色的警灯在闪烁，马上就能合围了。
　　来到桥中心的白色现代突然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雕花古朴的剑盒快速跑到桥边，攀过栅栏，在众人的惊异的眼神中跳了下去。
　　“该死！”车刚停下杜世澄就打开车门急忙追到桥边，下方的水面已经波澜不兴，看不到人影。
　　梁青书也跟着赶到，扫了眼水面，放出小鬼，试图从水下寻人。
　　洵赶到时正巧看到男人跳入水面的一幕，几乎立刻洵也跟着入水。
　　水流并不湍急，水下的光线虽然昏暗，但这并不影响洵的视物。带着剑盒跳桥的男人就在前方，被水掀起的衣服下摆露出一段腰，肤色是类似与□□一样地深褐色，上面甚至分布着若干黑点。
　　大概是感应到身后有人追来，男人突然回转过身体，朝着洵的方向伸出一手，张开的掌心射出一道白光。洵避开了白光。
　　意识到来者并非泛泛之辈，男人狞笑着张开嘴，一条红色带着乳白色凸起的物体蹿了出来，直直射向洵的脸。几乎是下意识的洵伸手抓住，掌下的触感黏滑而有弹性，洵困惑了下，意识到那是男人的舌头时感到一阵恶心。但即便恶心，洵还是用力拽紧了那条舌头，将男人用力地甩了出去。
　　站在桥上张望的杜世澄正打算联系相关部门进行水上追捕，就看到一道人影从水面蹿出，嘴中拖着长长的条状物，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尚在半空中的男人眼神闪动了下，突然将舌头缩了回去，然后再度射出，目标却是站在桥上的杜世澄。杜世澄意识到不妙，却不及闪避，被射出的舌头缠住了脖子，被男人拖着栽下了桥。
　　“杜世澄！”梁青书大叫，伸出的手却连同事的衣角都没摸到。
　　“快救人！”身旁的警察都惊呆了，梁青书咬了咬牙，双手一撑，翻过栅栏，跳了下去。

　　入水后的杜世澄先是晕眩了一阵，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被挟持成了人质，那个嫌疑犯就在他的背后，一手抓着他的脖子，一手夹着剑盒，两条腿勾在他的腿上，与对面的“杨文”对峙着。
　　“杨文”穿了一身蓝中带红的长袍，脸上分布着鳞片，悬浮在流动的河水中，眼神冷酷。
　　感受到脖子上压迫着的力度，杜世澄伸手去抓，却无法挣脱。脸上露出了因为缺氧而痛苦的表情。
　　救我……
　　杜世澄是想向“杨文”求助的，但他发不出声音。
　　头顶上昏黄的灯光正在远去，水下越发昏暗，但杜世澄就是能够清楚地看到“杨文”的表情……这很奇怪，但杜世澄的大脑已经无法像平时那样思考了。
　　他需要氧气，立刻、马上。
　　下意识向“杨文”的方向伸出了手。
　　“杨文”动手了。
　　在水域中，水神是绝对强大的存在。任何亵渎神灵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将受到惩罚！
　　原本还有一些距离的“杨文”骤然移动到了近前，一手作爪状从左上方斜着挥下，杜世澄感到胸前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血液从伤口中溢出，扩散出去，眼前一片逐渐散开的红色。
　　杜世澄是震惊的，相当震惊，脱去了眼镜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见“杨文”伤害人质，男人比杜世澄还要意外，但很快就推开人质，往水下幽暗处潜去。
　　受了伤的杜世澄被推开一段距离，并在水流的作用下往下游移动。“杨文”扫了眼男人逃逸的方向，却没有去追，反倒朝着杜世澄的方向飘了过去。
　　杜世澄看着杨文朝自己移动过来，像是天神从泛着红光的云层中走出。脸上带着睥睨众生的表情，身体泛着微光。
　　在杜世澄困惑的目光中，“杨文”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用力往上抛了出去。

　　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杜世澄从内心感到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但同时也感到心寒，胸口前的伤火辣辣地疼，全身像是血液被抽干了一般的冰冷……杨文已经变得让人觉得可怕。
　　杜世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远处梁青书发现了他，然后划着水朝这边游来。
　　“杜世澄！”
　　杜世澄咧了咧嘴，本来是想跟同僚说一声自己没事，奈何伤口太疼，四肢僵冷，索性就待着等同僚来救人。
　　这时候果然还是自己人相对比较可靠。
　　他毫不怀疑，如果有必要，“杨文”是真的会亲手杀掉他。
　　哪怕那位曾扬言希望能得到自己的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