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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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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遥闻言,眼神游离似是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道:“劳烦叫下绵竹。”
封季瑜应了一声,起身去叫人。不一会儿绵竹便来了,见着房内二人皆是一脸严肃,“王爷、公子……”
穆云遥道:“十六可有来信?”
绵竹身子一紧,小心的看了一眼封季瑜,又看回穆云遥。
躺在床上的人摆了下手,“无妨。”
绵竹垂首,“公子,怕您等得急,殷十六前日回了一函。鸿胪寺看管过严,不好着手。”他瞄一眼封季瑜,见他并无异状,继续道:“又查过此行人投宿的客栈,尚无不妥。”
穆云遥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绵竹出去将门关严,没急着走。他在门边站了良久,里面说话声音小,什么也听不清。他倒不是想要偷听什么,只是没料想到,穆云遥对封季瑜竟是不避诲的。这不避讳,不止是他们查人这事,更是牵扯出了殷十六。他眉头锁在一处,过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房内,封季瑜道:“这殷十六……也是暗卫?”
穆云遥点点头,“算是。”他外祖养了十六个孩子,长大成人的十二人。从殷一到殷十六,各司其职,只是这些他暂时还不打算和盘托出。
穆云遥看一眼封季瑜,“无异状是最好,若是有,才叫人难安。”
话虽如此,封季瑜仍是不放心。可他们身处宜山,离宫又远,实在无法。
封季瑜走至桌边,摸了摸碗壁。
天寒,即便屋内有地龙,可还是冷,这时候粥已然凉了。封季瑜出门叫人换了碗热的,新粥还没送来,只好先回房里坐着。
穆云遥瞧他又不说话了,偏头问道:“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
穆云遥皱皱鼻子,“你不过舞象之年,学这般老成做什么?”
封季瑜确实少了些十几二十岁人的朝气,他也自知,“一个人惯了,你若觉得无趣,闲时多出去走动走动。”
京都贵族们玩的花样多,诗会、马球、双陆、垂钓……想来穆云遥不会闷。他这性子也外放,该是能结交到不少朋友。
穆云遥道:“那回头,昭晗与我一起么?”
“我不大好这些,若你一人寂寞,我叫合安陪你。是沈家公子,名慕白,字合安,他平时虽忙些,但行风雅之事定是愿意。”
一听沈家,穆云遥来了兴致,“可是与你有过婚约的沈家?”
封季瑜闻言,忙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休要胡说。”
瞧这紧张样子,怕是有些什么的。穆云遥也不知怎么的,心口莫名有些发紧。
这时候响了敲门声,封季瑜叫人将粥送进来,也学了穆云遥之前模样搬了小方桌。
穆云遥往后靠靠,叹息道:“旧伤刚好又来新伤。”
封季瑜瞥他一眼,简直要气笑,“你也知道。”
穆云遥简单漱过口,才开始喝粥。他两掌都伤着,缠了细布,只剩手指露在外头。勉强将汤匙拿起,却是不大听使唤。
汤匙掉进碗中发出“叮”的一声响,声音不大,却是格外突兀。封季瑜道:“别忙了,我叫人来吧。”说罢便出了门。
穆云遥看着缠了白布的手,又看着那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
秋狝仍在继续,只是后续章程穆云遥未再参与。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封季瑜这些时日确实不怎么留下来陪他,许是秋狝事忙,又许是身份使然脱不开身。
穆云遥想着这人怕不是还在生气,可他哄人的本事又着实不到家,两人便一直疏离着。
穆云遥伤着,虽说未伤筋动骨,可还是在床榻上躺了数日,颇为无聊。封季瑜不在,也就绵竹过来同他说话,近些日还说起大梁武士比武获胜,梁帝大悦赏了官职。绵竹讲起事情来干干巴巴,没将当时热烈场面说出半分,穆云遥听得越发困倦。
绵竹见他兴致缺缺,捧了蜜饯盒子来,“公子可有想好求些什么?”
那枚山水玉佩还在沉香盒子里躺着,穆云遥道:“没有,本就不是我的功劳……可是有见着昭晗了?”
绵竹摇头,似是不经意的道:“公子这些时日很是关心王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穆云遥一顿,看向他,“我何时关心他了?”
绵竹瞧他笃定的样子,只觉得是自己误解了,被这么一问,赶忙噤声。
穆云遥却是自顾自思虑起来,他可是太过关心封季瑜了?
是了……往常可不是这般的,这些日他有意无意间提了他太多次。
穆云遥倚在靠枕上,轻轻阖上眼睛。可是他一闭眼,总能想起这人提着刀的样子,也总能在脑中幻想出自己被压在棕熊之下,这人急促奔来的模样。
有一瞬间,又或者是很多个瞬间,穆云遥不可自制的心跳,那种鲜少有过的情绪,一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他平静了些许,转过头,“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左不过是秋狝的事,估摸伴在君侧的。”
穆云遥“嗯”一声,算作回答。绵竹小心翼翼瞧他,想了下还是开了口,“王爷也不是不想着公子的,那蜜饯也是他叫人送来的。”
“什么蜜饯?”
“他说药苦,叫人准备些蜜饯。宜山围场没有这些东西,旁的信不过,叫商陆骑马去镇子上买的。怕是不够,提了一麻袋。”
穆云遥这才将盒子里的蜜饯拿起一颗,这小物琥珀颜色,周身裹了层细密甜糖。放进嘴里,心都跟着甜起来。
绵竹见他对着蜜饯发呆,“公子,今早十六来函,说起岐州一带灾情,怕是更为严重了。”边说着他边将函笺从怀里掏出呈上来。
穆云遥受伤这几日,函笺来往一事全交由绵竹在处理。
他们离京尚远,消息不够灵通,可岐州灾情,早在秋狝前便已有扩大之势,是能够料想到的。穆云遥眉头皱紧,“如何了?”
绵竹心有不忍,抿唇未发一语。过了良久,许是斟酌好了,才道:“百姓们往京都避难,被当作暴民驱赶。”
穆云遥一滞,“谁派人驱赶的?”
“京都守备郑缶。”
“真是狗胆包天了!”
正说着,门被敲响。穆云遥问:“何人?”
外面人回,“轩楚哥,是我。”
穆云遥指指门,叫绵竹去迎人。
封季瑜不留下来陪他,封季琛倒是常来的。他被教得性子好,不躁不闹,没那些小孩子的矫情气,穆云遥逗他,他也不恼。
周嬷嬷将人送进房便告退了,封季琛手里拎了个大食盒,实在太重,只将将半提着。
绵竹过去接来,“小殿下快坐着,别累着了。”
封季琛走去穆云遥榻边,行了个礼,问他:“轩楚哥今日如何了?”
他礼数周到,穆云遥也礼数周到的回,等这些都做完才给人叫到跟前。
封季琛不坐床榻,绵竹便搬了椅子来,他虽身量不够,悬着脚,背却挺的笔直。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看穆云遥时眼神里不自觉的流露着崇拜。
绵竹将食盒里的糕点装进碟子,又泡了茶,给二人端了上来。
封季琛将碟子往穆云遥这处推了推,“我听哥说,你喜欢吃栗子糕。但又觉得只有栗子糕太寡了,就又装了些豆儿糕、蜂糖糕,还有芝麻糖。”
穆云遥听他一句一句不急不缓的说话,觉得颇为有趣。又想着行宫的小厨房没这许多样式,“去镇上买的?”
“嗯。今早坐马车去的。”
穆云遥看他一本正经的小脸,用银勺取了小块栗子糕,“你也吃。”
这些糕点是镇上一位老师傅做的,地地道道,带着谷物的香味。
封季琛将桌上小碟拿起,吃了一小口豆儿糕,放回桌上又端了茶碗,他小口的品,“蒙顶甘露。”
穆云遥笑容玩味,竟看不出这半大孩子也懂茶,“尝得出来?”
“五哥最是喜欢,我尝得多便记住了。”
穆云遥品了一口,蒙顶甘露茶味不浓,入口清恬有回甘。“这茶也不是贡茶,昭晗何处寻的?”
封季琛将茶碗放下,又尝了口豆儿糕,他背虽挺得直,脚下却不自知的轻晃,“母亲是巴蜀……”话音还未落,他便赶忙捂了口,一双眼小鹿般紧张扑烁。
穆云遥狐疑,“怎么?”
封季琛咽了口糕,小心看着穆云遥,“卫嫔是巴蜀人氏,哥虽是不说,但我看得出他想她。”
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将“母亲”二字吐口。
穆云遥有些不忍,想摸摸这孩子的头,却终是没有伸手。
“我也总想我母亲。”
“她是什么样的?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她教我投壶、蹴鞠、马球……我印象里和她在一起时总觉得暖阳阳的。”
封季琛有些羡慕,“轩楚哥这些都会吗?”
穆云遥点头,“想不想学,等我好了,教你啊?”
封季琛惊喜的睁圆眼,语调都高了许多,“真的吗?”
“我穆家小爷向来不欺人。”
“可我哥该是不允的,他叫我好好读书,不可不学无术。”
穆云遥皱了皱鼻子,“这怎么是不学无术,到时候我教你,他不敢说什么。”
封季琛一听,终于孩子样的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