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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子银篇(二) ...


  •   和平小村庄的夜晚悄然降临,不甚清晰的月光夹杂着星辉映照着这片安详宁静的土地,以及生活在这之上的人们。

      村子一个角落的房子里,有个小小的身体在被窝里缩成一团,鼓起一个软绵的大包,只有头顶几簇乱翘的银毛突破了不甚严密的防线,坚强地在被子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的孩子浅浅地呼吸着,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本就不大的呼吸声下意识放缓,周围的环境近乎寂静无声,孩子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近乎固执地捕捉着从屋外传过来的细微脚步声。

      哒…哒……

      来人的步子放的也很轻,好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一般,却最终还是如孩子所料,停在了他的门口,拉门随即缓缓拉开,人的气息缓步接近着。

      他好像听到一声轻笑,“这样睡觉可不好。”

      还是略带无奈的温软口吻,有只手把蒙在他脑袋上的被子拉下来,黑暗刹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室清辉。

      朦胧的光明让他心底一跳。

      银时嘟着嘴翻了个身,把自己脸朝下埋进枕头里,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住他内心的波动。

      何风探头看了看,差点又要笑了,心知家里小孩心比天高的自尊心的她赶紧揉揉脸,压下嘴角翘起来的弧度,握拳抵在唇边无声地轻咳两声正正嗓音,以免自己的笑意一不留神溢出来。

      “小银,这样睡可是不行的哦~”

      “……有、有什么关系嘛!”

      小孩的抗议被无视了过去,他被不大却异常坚定的力道掰过来,正面朝上直愣愣地对着屋顶。何风把闹(qiu)别(guan)扭(zhu)的小孩的被子拉过来,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嗯,这样就好了。”何风拍了拍手,眉眼弯弯。

      顶着一头乱卷毛的银时瞄她一眼,鼓起嘴巴往暖和的被窝里蹭了蹭,他刚眨巴一下眼就又听到何风在说话,还是那种熟悉的带着点小期待的语气,“小银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呢?”

      啊,又来了。

      每晚都必定面临这么一问的银时继续往被窝里缩着,同时伸出两只小肉爪拽着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只剩两只鬼机灵的眼珠子露在外面滴溜溜地转着,被阻隔了一层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很真切,“才不要呢,阿银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要不要听睡前故事呢?”

      “都说了不是小孩子了!”

      何风扭过头,捂住嘴巴差点笑出声来,银时不小心瞥到,马上反应过来悲愤地炸毛,“阿姨你讨厌!又逗我!”

      “没有没有,”何风马上回头,肃着一张脸举起双手,“绝对——没有哦噗。”

      “………………”求小卷毛此时心理阴影面积。

      银时干脆利落地闭眼,气呼呼地装作要睡了的样子,何风弯起眼睛,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揉了揉银时的一头乱毛,俯身低声道,“好好睡吧。”

      小卷毛的眼睫颤了颤。

      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有两道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却并不会让人不舒服。

      目光的主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安静地看着他坐了一会儿,才小心地起身,除了衣衫摩擦的声响,几乎再无其他杂音,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而在她离开后好一会儿,银时突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他紧紧抓着手里的被子,好不容易长出点肉的小脸上眉头锁在一起,没有半分笑意。银时把被子堆在一起抱住,把脸埋进去,似乎想从里面的温度里汲取点力量。

      残月沉默着挂在枝头,从窗缝里注视着那个小小的孩子费力地拖着大他好多的被子,一步一步挪到房间的角落,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子,靠在墙边安静下来。

      墙的另一边,是他的家人在的地方。

      银时总算睡着了。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每到他睡着之后,总会有个人重新回到他的房间,把缩在墙角的他抱回去,给他盖好被子,让他有一晚上的安眠。

      就像……他来到这里的第一晚,因为噩梦无法入眠时耳边轻哼的曲子一样让他无比安心。

      半梦半醒间,银时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轻柔的触感留在额头。

      “——晚安。”

      第二天,银时是在颠簸里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随着什么起伏着,还没转过弯儿来,就听见他的阿姨的声音,“啊,小银你醒啦。”

      “唔……阿姨,这是要做什么?”

      银时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发现天色还很黑,自己被何风背着不知道走在哪里。

      厚实的衣物把他裹的密不透风,行走的步伐也被尽力放缓了,只是现在正好在走山路,动作难免大了些才把银时吵醒了。

      “呼——昨天说好的,要去看日出啊。”何风的声线有些不稳,但还有着笑意,“先睡一会儿吧,马上就到了。”

      “唔……”银时又打了个呵欠,睡意再次席卷而来,他抱着何风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趴在她的肩膀上重新睡了过去。

      不算平坦的山路边,任性地生长着的草木偶尔发出簌簌的声响,何风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银时安静可爱的睡颜,唇角浅浅勾起,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发软的手臂重新振作起来。

      天空已然褪去深蓝,远处隐约可见的地平线甚至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遥远的路途也接近终点,何风寻找着视野开阔的地方,挑中了一处后总算歇了口气,转而唤起肩膀上的银时。

      “小银,快醒醒,马上就是日出了。”

      被何风叫醒的银时眨了眨眼睛,即将亮起的天色让他清醒了些,他抓着何风的衣角,嗓音软糯,“阿姨,太阳快出来了吗?”

      何风简直想用力抱抱他,她笑着把银时抱在自己怀里,不很用力地揉乱了他的卷毛,“嗯,快醒醒啦,太阳出来的时候很短的。”

      “唔!”银时很不满地推开何风的手,在对方不再揉乱他的头发,而是给他捋顺后才满意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吗?”

      “对,看着就好,很快的。”

      何风说的很对,他们来的时候刚刚好,并没有等多久太阳就开始露头了。

      银时窝在何风怀里,眺望着远处的日夜交接,光芒万丈。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气势,天地一线处越来越亮,仿佛一场争夺战,浅色压倒了深色,深蓝色的天幕步步退避,势力范围逐步缩小,却依然在固执着挣扎,不肯轻易退下。

      就在此时,燃烧着的一轮朝光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甫一冒尖就带来了万道金芒,仿佛一把利刃,裹挟着无以争锋的气魄冉冉而起,锋芒毕露,却在同时带来了普照大地万物的温暖与光明。

      遥远的另一头,本就黯淡的月亮不仔细去看已经找不到。

      朝阳依然势如破竹,曦光愈发恢弘璀璨,它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光与热,如同莅临一场盛大的典礼。

      银时的眼睛随着旭日的升起越睁越大,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何风揽着他,静静地陪伴着他的沉默,良久,久至日出已经彻底结束,银时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低头揉了揉。

      何风摸摸他,“小孩子还是要看看这些有朝气的东西嘛。”

      她眯起眼,远眺着已经不再能用肉眼直视的金乌,“并不是说夕阳就不好了,但是果然还是想让小银你看到这个。”

      “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见证这一刻,永远都不要忘记这世间还有这样的风景。”

      不过下一秒何风就笑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抿着唇,摇了摇头,“对不起,好像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

      “才没有。”

      银时忽的打断了她,他跳下何风的怀抱,郑重其事地拉着她的手,仰头一字一顿道,“我明白的,阿姨你想让我知道的,我都明白的。”

      而他也会用心记住这一刻。

      无论是这份光明灿烂的美丽,还是背后让他安心和依赖的温暖和支持。

      何风怔住了,她定定地看了银时倔强的小脸几眼,最后还是摇头失笑着捏了捏,语气纵容,“嗯,我家小银最厉害了。”

      银时不满地嘟起嘴,“总觉得阿姨你在敷衍我。”

      “嗯……怎么说呢,不是在敷衍你哦。”何风撑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措辞,“而是有些东西现在告诉你的话,只会增加你的压力,对你来讲没什么好处啦。”

      比如新生总是伴随着消亡……

      “好了,现在回家吧。”何风不再想下去,她从坐着的姿势站起,刚刚迈开脚就趔趄一下,差点栽到地上。

      “阿姨!”被她吓一跳的银时紧张兮兮的,“你怎么了?”

      何风摆摆手,“没事。”她捏了捏自己酸软的腿,背着银时走了那么长的时间果然还是有点勉强。

      她伸手揉揉银时,弯起眼睛,“我们回家吧。”

      银时放了心,却转脸就拍掉何风的手,气哼哼地说,“以后不要揉我的头了!会长不高的!”他对何风这样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何风扼腕叹息,深感自己少了一项相当大的福利,银时的一头小卷毛手感那可是相当好的。

      ——结果到了晚上,何风被更大的福利砸了一脸。

      何风怀疑自己的耳朵,“小银你说什么?”

      银时躺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爪子拽着被子往上提了提,“没说什么。”

      “不不,我听到了哦,真的听到了哦,答应和我一起睡什么的什么的。”

      那你还问什么!

      银时在心里默默吐槽她,虽然他自己的脸也估计红透了。

      何风脸上的笑意压根压不下去,她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被褥抱过来,生怕银时反悔一样,在铺好后,顺便很期待地问了句,“那今天要不要听睡前故事呢?”

      “……要。”不听白不听。

      何风简直晕厥了,她喜极而泣地抱住银时,“啊啊啊,我家孩子坦率起来真是超可爱!”

      “阿姨你对可爱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银时憋红了一张小脸,却还是伸手回抱住了何风。

      好像……也没那么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子银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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