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婕妤》长宇宙

3、第叁节

　　长乐宫王太后知晓此事，特地命人送去一干赏赐，更是提出将人接到自己宫中照料。刘骜大喜之余举朝庆贺，在喜宴上，班恬看着刘骜因饮酒而有些迷蒙的双眼，看着他错把一个乐姬当成自己拥在怀里说，“阿恬，等你生下皇子 ，朕就封他为太子。”

　　孕期十月，宫外宫内以班婕妤不方便照顾陛下这样的借口不知送了多少美女入宫，班恬站在高处的长乐宫门口，听着封赐大典的礼乐，显得憔悴异常。王太后拄着龙头拐杖叹了一口气，幽幽劝道。“阿恬，骜儿心中……还是有你的。”

　　班恬看着隆起快要临盆的肚子，苦涩的笑。“母后，你听，陛下纳的这位是婕妤呢……”

　　班婕妤顺利产下皇子，刘骜从清凉台匆匆赶来，正是盛夏，班恬虚弱的靠在寝殿里听着他在宫外哄着别的女子的声音，他说，“阿甜，你等等朕，朕去去就来。”

　　是了，帝王新纳这位婕妤正是那天喜宴上的乐姬，名唤沈甜，也叫阿甜，还真是好巧。

　　进入增成宫，先是被屋子里的闷热和淡淡的血腥味弄皱了眉，班恬艰难起身问安，“陛下……”

　　刘骜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稚子呢？”

　　班恬苦笑，是啊……这里自是不比清凉台风雅，难怪陛下不愿意在这里，慢慢躺回去吩咐乳母，“去把孩子抱出来。”

　　新生稚子还尚未看不出模样，刘骜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庞淡淡的对她说，“孩儿朕想封他为胶东王……婕妤意下如何？”

　　还未等班恬张口他便收回手不再做停留，“仔细照顾着班婕妤，要是出了什么变故，朕拿你们是问。”

　　看着蹋上脸色苍白的人，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上前去，只朝着她摆摆手，“你好生休养吧，等过一阵子朕再来看你。”

　　听着外面内侍官尖细的声音，班恬怔怔的问旁边的侍女柳桃儿。“陛下……去哪了呢？”

　　柳桃儿正在小心的用风扇祛着暑气，听见婕妤这么一问，忽然低下头来。“听说陛下带着沈婕妤去避暑温泉了呢，乘着当年陛下送给婕妤你的那座轿辇。”

　　那座两人乘的轿撵啊，刘骜，你当真是为了我的拒绝我的不争我对你的信任才忘了你对我的誓言吗？阿恬……阿甜……是不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呢。看着柳桃儿手中的团扇，她忽然起身坐在了廊下的案前，执笔写词。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陛下携沈婕妤和几位昭仪娘娘去避暑温泉出游，半月未归，一日暮色正浓，忽然从长安城中传来快马加急的消息，刘骜正在汤泉宫内饮酒，传令官只往宫殿内走了几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长安太后急诏，请陛下速速回宫。”

　　刘骜懒懒的倚在蹋前，寝衣半敞，原本束好的发也尽数散开落在肩上，听见传令官这话，漫不经心的仰头饮尽一杯酒。“什么事这般着急？”

　　传令官脸色吓得惨败，哆哆嗦嗦的说出一句话。“胶……胶东……胶东王夭折！还请陛下移驾！！”

　　“砰”的一声，一盏琉璃杯竟被硬生生的捏碎，周围的婕妤昭仪看着刘骜手中的血惊恐万分，纷纷跪地。“陛下！！陛下请节哀啊！！”刘骜猛地挥开众人护着他的手，面色灰白，满是不可置信。

　　圣驾连夜回宫，增成宫里宫人身着白衣，看着灵堂前一动不动的女子心焦的不得了，有人上前欲劝，“婕妤，夜深了……听说陛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就要入城门了，您起身吧……”

　　班恬抱着尚未足月的儿子，闭着眼却毫无预兆的落下眼泪来。

　　大殿内她一袭宫装萧索的只身跪在中央，身后铺开的衣袂洁白如雪，她的孩子还不足月啊，小小的生命甚至都没来及有一个名字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孩子夭折的时候面色铁青，显然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家里的母亲听闻消息马上就入了宫，她被母亲抚着头轻轻搁在心口一下一下的拍着，母亲说，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恬儿事事以自己和陛下为重，切不可悲伤过度。王太后说，阿恬，你和骜儿以后一定会再有孩子的。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茫茫后宫里，想要母子平安，除了帝王恩宠之外别无他法，可恰恰是这帝王恩，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

　　刘骜站在增成宫的门前，看着班恬的跪在大殿里的背影终究没了再上前的勇气。他的阿恬，如今从一个懵懂少女变成了年轻丧子的悲切母亲，而他，却始终都是那个至高无上的汉成帝王，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或者说，他怕她恨他。摘下身上披着的外袍，对身边的内侍官低头嘱咐。“夜里风凉，你告诉婕妤，朕一定会找出杀害孩子的罪魁祸首，请她……务必保重。”

　　内侍官躬身应下。“陛下，您不自己进去看看婕妤？”

　　夜色中，刘骜高大的身影显得无比落寞。“不了，班婕妤现在……未必想看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