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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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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的时候,她模糊的听着她们的谈话,却又有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快速的灌入她脑中,白大褂、血肉模糊,她手上拿着刀,镇定又从容的在一个人身上割来割去。
她才想起来,她前世是一个大夫。
不对,在那里是叫医生。
她从手术室出来,大家都恭敬的叫她谢医生。不管是患者还是家属,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会发光,因为她是他们的希望。
四年本科三年硕士,她学历不是最高的,但胜在经验丰富,主刀了无数场大小手术。内科的病症有很多,动刀子是常有的事。
以后谁再惹她,便不是几句骂的事儿了。
屋外脚步声杂乱,很快又消失干净。
谢阆苑知道她们走了,她心中冷笑,枉她们都是她的血亲,嫡亲的祖母、婶娘,还有继母,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死活。
以前不关心,现在毁了她和郭延亭的婚事,便更是当她不存在了。
大夫给她开了药,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磨磨蹭蹭才熬了进来给她喝。而她从保定带回来的两个大丫鬟,一个让继母找了错处贬到大厨房去帮厨,一个因为感染风寒没有当差。
要不然她又怎么会被谢瑶池绑去瑶池居呢?
这后来的一连串事情,都和谢瑶池脱不开关系。她胆子是真的大,就不怕自己醒了之后告状吗?
想到这里谢阆苑又是一笑。
呵呵,告状?告谁去?
那些人听了估计还要赞赏谢瑶池几句吧!
谢阆苑二话没说接了药碗咕噜咕噜将药汁喝尽,中药就是这点不好,又苦又见效慢,哪里比得上西药呢?这个时候来一包速溶板蓝根,也比这黑乎乎的中药口感好。
“你叫什么?”谢阆苑把药碗递给小丫鬟,顺便问道。
小丫鬟许是刚入府不久,人还没有那么势力,穿一件豆绿色的比甲,小心翼翼的样子:“回大小姐,奴婢叫香草。”
“好的,香草。”谢阆苑揉了揉额头,从床上坐起来,正打算自己穿鞋子,香草就眼尖的蹲了下去,把绣花鞋往她脚上套。
谢阆苑被冷水泡过的身体浑身无力,也就任她去了,唇间爬上一抹笑:“你扶我去紫苏住的地方,我去看看她。”
她要尽快将紫苏接到身边来,不然又不知道被谁随意打发了。至于穗禾,大厨房不是她该呆的地方,迟早她会名正言顺的把她要回来。
香草不敢违抗谢阆苑的意思。
大小姐虽然不受老夫人和府里各位夫人的待见,但自从她回来,大家都还是处处将就她,就因为她是要嫁进侯府做世子妃的。
听说在保定李家人待她也十分的好。
香草是三等的小丫鬟,拿捏主子这种事情,她还做不来,心思转悠间已经带着谢阆苑到了下人住的西汀畔。西汀畔是专住丫鬟的地方,和小厮们住的沚岸堂只隔了一堵院墙。红砖绿瓦的院墙高高的,阳光照在上面,五光十色。
穿廊过院,谢阆苑停在了一扇房门前。
静静的呼了两口气,她才推门进去。
因为她和郭延亭的婚事黄了,整个谢府便不把她放在眼里,刚才这么长的路走过来,丫鬟婆子对她视而不见,仿佛她是个透明人。
她们却哪里知道,人还是那个人,灵魂也还是那个灵魂,但内里的东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只是软弱可欺、丧母孤寡的谢阆苑,她还是现代年轻优秀的内科医生。
以前的谢阆苑备受掣肘,现在的谢阆苑驾轻就熟。
房间里一股难闻的霉味。
香草下意识掩住口鼻,走在谢阆苑前面轻轻的叫紫苏的名字,叫了好几声床幔里才传来微弱的应答声,伴随着浓重的喘息。
“大小姐…”紫苏惊讶的看着站在她床前的谢阆苑。谢阆苑坐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看大夫了没有?”
紫苏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去看锦杌上的瓷碗。
里面黑乎乎冷冰冰的一碗东西,谢阆苑端起来在鼻端闻了闻,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谁开的药?你分明是邪火入肺引发的风寒,还给你开芒硝,是准备吃死你吗?”
用现代的话翻译,就是热感冒,而芒硝性寒,只会越吃越严重。看来,继母周氏是迫不及待想让她不好过啊!
她身边就两个从保定跟来的大丫鬟,离了她们,她什么都做不成。不过现在没关系了,这些小挫折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香草,去请大夫。”
谢阆苑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鎏金的镯子,她从保定带来的丰厚嫁妆,都让周氏以代管为由收进了手中,她又向来不计较那些红白之物,倒是让周氏白白捡了便宜。
只可惜她这个继母,也太贪心了些。
瞧瞧自己居然连请大夫和打发下人的银钱都没了,递给香草金镯子的时候,谢阆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以前就这么蠢呢!
亦或是现代的记忆没有想起来之前,她的脑子不太灵光?
总之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香草楞了楞才接下金镯,刚抬脚要走,就让一下子扑过来的紫苏拉住了衣摆,她手上无力,软绵绵的拉着:“大小姐,这哪儿行啊!您的钱都让夫人骗走了,您再花了这个,以后可怎么办?奴婢没事的,就是发热和咳嗽,挨几天就好了。”
骗?这个字用得真好。
以前的谢阆苑就是个心宽囫囵的傻子,表面上混不吝,其实一点心眼的都没有。要不然怎么将不安好心的周氏当成好人?虽然和谢瑶池表面上吵来吵去,却从未起过坏心。
这才让她们狠狠的算计了。
想通了她便丢开,去看紫苏:“你这都挨了七八天了吧?”
喘息声这么重,再拖成肺炎那才是真的麻烦。
谢阆苑不许,扯开紫苏的手:“难不成你还妄想那药治好你?”她瞥了眼锦杌上的药汁,黑乎乎的就像下水道的粪水。
之所以要请大夫,主要是谢阆苑对中医不精,古代又没有抗生素,紫苏的病虽然不重,可扔然要对症下药才行啊。
跟着香草一起回来的,除了一个年轻的药童,还有谢老夫人身边的高嬷嬷。她看到谢阆苑就走上前,以她的资历,是不用给谢阆苑行礼的,当然她也没有行礼。
高嬷嬷和蔼的笑着:“大小姐,您才落了水,该在屋里躺着才是,怎么到这儿来了?”一边说一边给身后的药童递眼色:“大小姐的丫鬟病了,到还用不着差使许大夫,这是许太夫的弟子,就让他给紫苏看一看吧。”
言外之意,一个丫鬟而已,还轮不到许太夫出面。
京中的高门府邸,都会专门豢养大夫,寻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及时就诊,至于太医院的御医,那是给宫里准备的,就算官宦女眷有传诊的资格,但谁敢和宫中抢人?再说太医院的御医也高冷得很,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召来的。
所以谢阆苑再叫平时为谢老夫人及谢府各位主子诊病的许太夫给紫苏看病,那便是不懂规矩。且她不顾自身跑到丫鬟住的地方来,还用首饰侮辱许大夫,不是找麻烦是什么?
高嬷嬷脸上笑着,眼睛里可半点笑意都没有。
谢阆苑瞥了高嬷嬷一眼,她当然知道高嬷嬷心里想什么,但那关她什么事呢?她的目的只是治好紫苏的病而已。
装作听不懂高嬷嬷的挖苦,谢阆苑坐在锦杌上对所谓的许太夫的弟子招手:“既然嬷嬷都这么说了,那紫苏便麻烦你了。只是…你既是许太夫的弟子,那肯定医术也是十分不错的,我闲时无聊会看些医书打发时间,遇到不懂的就请教外祖母或者在太医院为官的大舅舅,来到谢家之后,倒是存了许多疑问没来得及解决,今日恰巧借这个机会请教一下先生,也省的再写信麻烦了。”
谢阆苑目光柔和,淡淡的望过去。
虽说不在乎谁看病,只要能治好,但高嬷嬷这样明显的打压,她再不拿出一点像样的气势来,以后在谢家,她还有什么地位?
仰人鼻息的日子她从来都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