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憩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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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五年冬，北京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福临从庄太后那请安归来，踏入养心殿西暖阁，准备小憩。还未走近寝床，他便停住了脚步。绣花的丝绸夹帐之后，一个人安稳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正是那不久前才晋封为皇父摄政王的多尔衮。
顺治皇帝站在沉睡者的面前，轻轻说了声：“都下去！”身后的人，便一个个恭顺的退去，脚步轻稳得仿佛不曾落地过。然而，警觉性极强的多尔衮，还是在福临靠近的那一瞬，猛然睁开双眼。他迅速将年轻的皇帝钳制在臂弯处，顺势压倒在绣满金丝纹线的明黄毯上。
福临静静地躺在多尔衮的身下，看大满开国功臣的眼，逐渐变得清明。
“是我，”他说，“皇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尔衮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疲乏倦怠之时，便偷偷潜入内院，专横地霸占大满皇帝的龙床。似乎只有这里，才能镇住他那些恶疾，让他有片刻的平静和安宁。
福临早没了起初的惊疑不定，看到他来，还会有些欣喜。
哪怕含着些许藐视的成分，毕竟，他还是信任他的。
多尔衮定了定神，凝视福临，慢慢地说：“是你。”手劲儿小了一些，却没有完全松开。福临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只抽出一只手，移到多尔衮的额前，用指尖在两眉之间轻轻地揉压。那是眉心穴。多尔衮素患风疾，近来更是由于日务繁忙，病情加重。福临已然请大臣上奏，准其免去跪拜之礼，然而他还是经常头昏目胀，周体不适。抚摩着多尔衮额前如同深刻烙印一般的川字，福临心底有根弦，微微在震。
“多尔衮，”他说，“让我提早亲政吧!”
这句话，让多尔衮须髯尽竖，象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他虎目精张，瞪视福临。
“你要亲政？毛长齐了吗？”
“不是的！”福临叫道。多尔衮多半是误以为他不甘心被操控，想要争夺皇权。然而只他自己知道，他从无此心。只是不忍心看到他为国家社稷如此操劳，只是想分担他多一些的烦恼和责任，以一个皇帝的身份。
心里最是清楚，对多尔衮，他已然衍生出一番比信任更深的情感。
“不是的，我只是想帮——”
声音嘎然而止。
年轻的皇帝再说不出任何的辩解，他被多尔衮压得很实。褶皱的毡毯之下，善于用兵的摄政王，已然用手拿下了一座重要的城池。
多尔衮拨开福临挡在自己额前的手，用他那刻着铁马长弓的辉煌印记的手掌，遮住福临的眼，以及盈盈双眼内倒映得十分清晰，却让自己陌生的人影。
福临在黑暗的世界里感觉到压迫和寂静。他许久听不到声音，感应不到任何动静。渐渐，他开始明白一直潜藏在心底的不安的原因。这份了悟使他格外的悲哀，也格外的失落，他没有办法在那一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保持沉默。
“皇父，”他说，“我有那么像父皇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憩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