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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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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使得路面泥泞不堪,张训一不小心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幸亏韩厥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被马蹄踩断腿,但扭到脚终究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张训一再声称自己没事,别为他耽误赶路,但裴东来在察看过他的伤势后,还是果断决定找个地方歇脚。
由于这些天马不停蹄的奔波,事实上,他们离幽州已经不远。这也是裴东来决定停下来的原因之一。
一方面,大家连日赶路辛苦,借此机会好好休整休整,顺便为张训的脚伤找个大夫瞧瞧;另一方面,也可以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梳理一下案子的思路,为这次暗访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但这样的话,他就不得不强迫自己去面对韩厥了。因为只有韩厥,才最了解幽州那边的情况,也只有韩厥,能给他最好的建议。
一想到这个,裴东来就心情不好,简直比这糟糕的阴雨天气还让他心烦。
韩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识趣的没有去挑衅裴东来的耐性,而是忙着为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来,随后又拜托店里伙计去请镇上最好的大夫。
他们歇脚的这个镇子不大,而且位置偏僻,要想找个好大夫不容易。直到临近傍晚时分,伙计才为他们领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一看就是跋山涉水而来。
裴东来不大信任的瞟了他一眼,但也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治不好,唯你是问。”
老头忙不迭点头,人还哆嗦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累的,还是因为吓的。
站在门口的韩厥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被裴东来敏锐的捕捉到。两人先后走出房间,裴东来紧追两步,“你刚才什么意思?”
韩厥佯作不知,“我没说话啊。”
裴东来一记眼刀飞过去,“少啰嗦,别以为我没看见。”
韩厥嘴角的笑意再次出现,而且笑纹变得更深了,“我不是在取笑你,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见裴东来投来疑惑的眼神,韩厥续道:“你其实很关心身边的人,但却喜欢用强硬的方式来表示这种关心,难道不怕别人误会吗?”
裴东来脸上闪过别扭的神色,故作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不需要别人理解。”
“是吗”韩厥定定的望着他,“那你告诉我,那天你说我不是自己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东来知道他会问这个,也想好了怎么回答,“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的确不是我们大理寺的人。按照我们的规矩,是不能随便向外人透露案情的,尤其是还未查明的线索。”
韩厥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显然对“外人”这个称呼有些在意。
裴东来也料到他在想什么,顿了一会儿,又道:“当然,你不是。”
韩厥的眼睛立时亮起来,直视的目光让裴东来忍不住想扭头就走,但想想案子的事,他忍住了没动。
“我不是什么?”韩厥还在步步紧逼。
“你不是外人。”裴东来瞪着眼睛,一字一顿。
韩厥又“哦”了一声,这一声明显跟之前不同,掺杂了几分喜悦,几分得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绪,“既然不是自己人,也不是外人,那是什么?”
“朋友。”裴东来眉一挑,语气很是平淡,平淡得有些出乎韩厥的意料之外。
但转瞬之间,韩厥就明白了,这是在撇清关系。看来裴东来并非不懂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愿意直接表明态度而已。如果是寻常人,即便胆子再大,得到这样的答复,也该打退堂鼓了。可韩厥是谁?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也就不是韩厥了。
就像在战场一样,他的一贯作战风格,除了出奇制胜,还有迂回战术。
点点头,韩厥转换了话题,“走吧,找个地方,咱们边吃边聊,你应该有话要问我吧。”
裴东来跟着他一起走出客栈,“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不就是幽州那边的情况吗?”韩厥在路上就跟张训打探过口风,“你想查辽东总督丁武,但是他在幽州经营多年,根基很深,而且与多位朝廷重臣交好,京城里有人力保他,没有真凭实据,圣上不许你轻举妄动,对吗?”
裴东来并不否认,“你有什么线索?”
“说实话,我对丁武此人知之甚少,但我对他身边的人,倒是有些了解,尤其是景将军,我曾在他手下效力多年。”说起这个人,韩厥没有表露出太大的恨意,微微下垂的眼帘似乎在掩藏情绪,“据我所知,景鸿是丁武的心腹之一,在军中很吃得开,不熟悉他的人,都认为他为人豪爽,办事利落,只有跟过他的人才知道,这个人很有城府。”
在得知那个私盐贩子的首领姜世才与丁武手下接触过以后,韩厥并不觉得太意外,“我一直很怀疑,景鸿那帮人出手大方的原因,想不到他们用来收买人心的钱都来自私盐贩子。”
“你觉得他们跟私盐贩子的确有来往?”
“我没有亲见,不能肯定。但大家都知道,军队的账目绝对有问题,不止是私吞军饷那么简单。”
“既然明知有问题,为何没人检举揭发?”
“上下沆瀣一气。”对于军中的黑暗面,韩厥再了解不过,等裴东来进入幽州后,自然就能体会了,所以他没有过多解释,“你刚才提到了战马,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受伤的战马或者年龄偏长的老马,都有人负责统一处理,底价转手给马贩子之后,他们再卖给出不起价钱买好马的人。但是,这项交易的获利不高,所以为了牟利,有时候负责处理战马的人会以好充次,待马贩子高价卖出后,再瓜分赃款。”
裴东来沉吟道:“如果仅仅是将好马充作伤马或老马转卖获利,案情倒不算复杂。我担心的是,这其中还有别的交易。”
韩厥立马心领神会,“出卖情报,对吗?”
裴东来不答,但表情已然默认。韩厥看着他,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私下掌握的线索告诉他,一时也不说话。
两人对坐着,默默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