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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受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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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佳是被冷水泼醒的。那水冷的异常,像是特地从冰窖捞出的冰初初化开似的。竹佳病体未愈,这一下只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他深吸了口气,刚要挪动手脚,却发现自己四肢呈大字张开被固定在一个铁板上,嘴里绑着根布条,压着舌头,布条已经被浸得湿透。感到身体的禁锢,竹佳瞬时清醒过来。他稍作挣扎,一个尖细的声音立刻带着得意刮过他的耳廓,“竹佳公子,您醒了?”
竹佳侧目去看张让一眼,缓缓合起了眸子。张让哼哼笑着,“您不想理我不打紧,我可是奉皇上之命来伺候你的。”张让说那伺候二字说的异常的用力,他紧盯着竹佳,试图从面前男子的身上找出一点害怕,可是没有。
竹佳的心已经沉入谷底,他的身上除了冷水,还有冷汗。他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静,却害怕的闭着眼不敢睁开。
张让咬牙看了一旁的狱官一眼,那狱官立刻会意将东西拿了过来。张让看着狱官捧着的布包里一排排粗细不一的针,精光自微眯的眼中射出,好似毒蛇口中喷出的毒液。他先抽出一根细针,缓步走到竹佳跟前,在铁榻边蹲了下来。
张让没有立刻把针扎下去,他用针尖抵着竹佳的手背,若有似无的触感游走在竹佳的手背,然后顺着食指一点点的移向竹佳的指尖。
竹佳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紧咬着牙关,手指僵直。张让看他一眼,针尖放在了竹佳食指的指甲缝隙那里来回摩擦,竹佳的眼闭的更紧,他甚至都感到自己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
张让见竹佳如此,嘿嘿笑着,“竹佳公子,我问你几句话,你若老实回答,今晚便放你一马。”
竹佳不支声,只听张让缓缓道:“那日在客栈,弹琴的究竟是谁?”
竹佳依旧不做声。这次张让的声音冷了几分,“说,是谁?”
竹佳喉结滚动,吐出一个字,“我。”
“不识抬举!”随着张让的怒斥,细针毫不留情穿过指缝。竹佳惊叫一声,手不自主的想要往后缩,却被紧紧卡住。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终于睁开。他盯着张让,脸色煞白。舌上压着布条让竹佳说话变得很奇怪,“你分明是在公报私仇!”
“哼!”张让笑眯眯的欣赏着竹佳的痛苦,“我公报私仇又如何?”说到此,张让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我最看不惯你这样的人!明明那样落拓了,却兀自清高着!”说话间细针咻的拔出,立刻插入了中指。竹佳挣扎的越发厉害,指尖痛的让他失了理智。他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张让笑着转动着细针,竹佳痛的痉挛。他笑看着竹佳的痛苦,继续发问,“那日弹琴的人和你什么关系?他和你说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竹佳浑身打着颤,却依旧咬着牙不肯承认,“弹琴的,是我。”
“我倒要看你硬到几时!”张让说着对一旁的狱官道:“你去那边伺候着点儿,咱们竹佳公子骨头硬,不让他吃点苦头不行!”
“诺。”那狱官应了一声,从布包里抽出一根针来走到竹佳的右手边。听出张让话中的意思,竹佳的右手攥成一团,任那狱官如何使力都没有办法打开。张让骂了那狱官一句没用,从布包中抽出一根粗一点的针,迅速嵌进竹佳食指的指甲缝,接着一点点向上掀了起来。
竹佳痛苦的呻吟,可四肢被缚,动弹不得,除了痛苦的嘶喊,竟再做不出任何反抗。张让一点点使着力,待那整片指甲掀下来,竹佳已经痛晕了过去。张让叫人用水连泼了三次,竹佳才恢复了一点神智。张让依旧用针在竹佳中指的指甲缝里打着转,而另一边,狱官也终于将竹佳的手摊开。
那狱官看着竹佳好看的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竟忘了下手,直到张让催促,才反应过来,将针狠狠插了进去。
“啊!”竹佳原本就很虚弱,这一下把他所有力气用尽,再次昏死过去。
张让狠狠拍了竹佳的脸颊两下,将他中指插着的那根细针拔了出来。他将针丢在地上,对那狱官道:“我明日再来,你们小心伺候着,皇上可还没说要他的命!”说罢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回了宫。
德阳殿的宴席依旧继续,竹佳触怒皇上的消息已经传遍内宫。兰陵阁内,庆春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阿香来回踱着步子,嘴唇咬的发白。
“阿香姐姐,怎么办啊?”庆春拽着阿香的裙摆。阿香懊恼的抽回裙摆,愤愤瞪了庆春一眼,“你现在立刻闭嘴,不许说话,让我想想办法。”
庆春立刻抿住嘴,盯着阿香。阿香在屋内打着转,来回几圈后,右手攥拳击在左手手心,喃喃道:“但愿他能撑到公子回来。”说罢便从兰陵阁冲了出去。
阿香一口气冲到德阳殿的附近,却也不敢太过靠近。她在附近踱着步子,等了良久,终于见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阿香紧盯着那行人,目光在最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上落定。她立在远处,待那行人走近,她朝着那人轻唤:“秋儿!秋儿!”
秋儿闻声朝阿香的方向望过来,她看了眼前面的人,踩着碎步走到阿香跟前,“你怎么在这?”
阿香抿嘴笑笑,“我大哥在里面吗?”
“何郎中吗?”秋儿蹙眉想了想,不确定的点了下头,“我没太在意,应该在的。”
阿香听秋儿如是说,一下子升起希望来。她握着秋儿的手,“你待会进去的时候和我大哥说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着他。”
“你怎么谢我?”秋儿嬉笑的看着阿香。阿香立刻把自己的那对红豆耳坠摘下来塞进秋儿手中,“就知道你打着这对耳坠的主意。”
秋儿收下耳坠,欢喜的回到德阳殿。掩人耳目的走到何进背后,轻声道:“何郎中,阿香在外面等着你。”
何进皱了下眉,心中疑惑。阿香虽和他同在宫中当差,可她向来不会找自己,莫非出了什么事?心中这样想着,何进和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出了德阳殿。
“大哥!”阿香看到何进,满心的委屈一下涌了出来。何进把阿香拉到树影下,伸手帮她擦去眼泪,“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大哥,你帮帮竹佳公子吧!”阿香抓着何进的手,一开口便让何进结了舌。何进甩开阿香的手,低声呵斥:“你发什么疯?他在大殿上弹桑柔,皇上不要他的命已是格外开恩了!”说着轻推阿香一把,“你快快回去,别叫人看到了。皇上现在刚刚平复下来,再叫人听到你这样说,简直是找死!”
“大哥。”阿香含泪看着何进,“只要别让他太难过就好,求你了!”
“你!”何进看了阿香半晌,悠悠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在宫里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辩儿已经两岁了,你打算何时让他认祖归宗?”
“大哥。”阿香想到幼子,心底一软,微垂下头,喃喃低语,“再等等,再等等。”
何进叹了口气,对阿香只有无奈。三年前阿香还是宫女,被刘宏临幸后本该一飞冲天,她却突然从宫里逃了出去。原本新宠该在皇帝心头牵挂一阵,可搜罗了三千佳丽的后宫,怎会让刘宏有思念的空当?不出三日,刘宏便将这个人的存在忘得干干净净。哪知那次阿香有了身孕,十个月后产下一子,取名为辩。何进将阿香再次送入宫中,本欲让阿香借机上位,哪知她入宫一年毫无建树,竟甘愿委身在兰陵阁做一个小小的宫女。看着幼妹通红的眼,何进也不好再去逼迫,只淡淡点了下头,“我尽量。”
阿香见何进点了头,心知自己有负哥哥所嘱,有些羞愧的垂下头。何进轻推她一下,“回去吧。”
阿香点点头,走了两步回身看何进一眼,“宋皇后待我很好。”说罢便匆匆跑开,不一会便没了身影。
何进看着阿香消失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宋皇后遭人陷害被废,宫里的人说,她的身子已经撑不过这个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