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引gl》独醉千年谁买单

46、唯一

　　一语道出，顿时似利剑似毒蛇般将杨回钉在那里。她一动不动，抑或是无法动弹，甚至连错愕的表情都未来得及反应，法力无边至高无上的西王母便像被生生刻在无形的枷锁中，若不是通体萦绕的天罡仙气，便已如死物一般无二。
　　然而殇裂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她步步紧逼，继续面无表情的陈述着那些比地狱更绝望的事实：“你一直深怨我的外祖母清梦迫于族人的压力，委身于族中男子，并暗结珠胎。更因愧疚于你，害怕你的报复，拒绝向天界臣服。最让你憎恨的，便是她在收到天界最后通牒之后，不是向你求助，却将最后的灵力用来诞下我娘亲，并倾力将她送出幻界，至死都未见你一眼。你恨她负你惧你疑你忌你，对吗？”
　　杨回吃力的嚅动嘴唇，半饷，才终找回自己的声音“没错。她为何不信我？明明当时的我，已有足够的力量保她。我们明明可以在一起的。别说区区族人，谁也不能妨碍我们。她为何不信我！”声声控诉尖厉、绝望，似利刃破空，急音断弦。
　　“不信她的是你吧。”殇裂脸色冰寒，语调冷淡。“我精灵一族，本无性别所异，只是循着自身的喜好的选择罢了，繁衍传承，只凭自身灵体契合即可。纵女女生子，也不算稀奇。外祖母虽因私心隐瞒于你，但我娘亲实为你的骨血。族人的妄想，天界的威压，你的质疑，她都拼死扛下，那个被她全力维护的，难道不是你吗？——西天太虚金母圣君杨回？”她勾唇浅笑，那倨傲冷酷的神态令杨回莫名的熟悉。
　　“不可能的，你有何证据？”尽管刻意压制，但她的声音还是流露出不自然的无助惶恐。
　　“证据？呵呵呵——”殇裂像是听到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她仰头长笑，眼中却涌出泪来。 “天底下竟有你这般痴心的情人，竟有你这般粗心的父亲！”她挑起耳际的一缕发丝，露出粉嫩玲珑的耳朵。圆润剔透，形状与常人无异，却惊得杨回蓦地睁大了眼睛。
　　“你只看到娘亲的蝶翼，便认定她为精灵所出，却未曾留意到她身上纯正的仙家之气。纵连她的外貌，你亦从不在意。你仅凭她身上的气息与神态便认出她是清梦所出，而她与你相似的眉眼，你竟未曾觉察！是了，你一定也不曾知道。精灵一族的幼体十分脆弱，离开母亲庇佑便会早夭逝去。娘亲虽凭借外祖母的灵力勉强逸出幻界，却又靠什么能顺利成活，并且直接以妖身得道，飞升成仙？而寄养她的梦蝶之族，却从无一人能历劫飞升？而我，因你的阴谋意外降生，更一出生便与娘亲分离，若非沉心的芯莲庇佑，与你维系着那么一点血缘，尚可吸收或多或少吸收你的灵脉，尚在襁褓中的我又如何能随你穿越一个个的结界，去到荧幻草原？”
　　“不——”杨回双手死死捂在脸上，不去看那张越看越与她相似的脸。
　　她步步紧逼，她连连后退。最终，她把她逼到那玉镜无痕的瑶池边。她一把扯开了她挡在脸上的手，笑得妖娆刺目。
　　“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才告诉我？”她眼里蓄满泪水，哭得无措茫然。
　　“因为比起娘亲，我更像你。”她温柔的替她拭去眼泪，轻轻的在她耳边呢喃，“我和你一样，一心只留一人，无人即已无心。当我还什么都不明了的时候，你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凭依。你的严厉，你的冷酷，你的苛责，在那寥寞的草原，是我最美好的期待。尽管，你望着我的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怨恨，但只要在你的目光中就好。直到我继承了塔罗之法，透过命轮看到了过去的一切。我好恨，我好恨你，恨我的外祖母，更恨在你们扭曲姻缘下衍生的我。你不知道，多少次我好想告诉你一切，让你的身影不再孤寂冰冷，让你的眼神不再憎恶阴狠。可是，我不愿。比起完成清梦的心愿，我更想拥你入怀！我不是代她陪伴你的替身，亦不是为你报复她的棋子，我只是想以我自己的身份去接近你。于是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你的授意下修习魔法，如你所愿的选择复仇之路，也如你预计般，深深迷恋上了你。婉妗。”
　　“不，你是在气我的，对吧。你很恨我，这样对待你们子孙三人。你这么做只是在报复我，对不对？”杨回虚弱的推开殇裂，踉踉跄跄的退后，一脚踏空，就要跌入水中。却也在那一刻，被一只纤长的手臂捞入怀中，鼻息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馥郁梅香。
　　“报复你？你以为我真要为那些面都没见过的愚昧族人复仇？你以为噩梦重演，派个巨力神出来抓走你的幻影，我就会撕心裂肺的杀上天界？那幻影再真实，却根本骗不住我。无需占卜，因她身上并没有你的气息。那是我从小就一直迷醉的气味。”她把头埋入她颀长的颈间，深深的吸气，脸上的表情松动，露出少女应有的恬精乖巧。“我只是想替你复仇，想一步步的来到你身边。证明我才是能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她扬起脸，目光痴缠，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
　　“殇……裂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杨回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擦去少女脸上的残留的血渍，又轻轻挑起她额前的发丝，小心的拢回耳后。
　　“可是，你是我唯一的情人。”殇裂轻道。
　　杨回的手却像被烫了一样立即收回，却在返回前被另一只柔荑截住，“你不是喜欢用这只手碰我吗？婉妗。你这只手，可是染指了你的亲亲外孙女啊。”
　　“不！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杨回这次真的一把推开殇裂，跌跌撞撞的跑进瑶池。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婉妗。”殇裂驻足，没有去追杨回的意思，只深深望了她一眼。祭出了一张绘有命轮的塔罗，低低吟唱，一轮巨大漆黑漩涡自虚空中升起，盘旋回转，隐隐映出些星轨残像。殇裂抬起另一只手，又祭出另一张塔罗，忽听几声桀桀怪笑，一黑袍假面自一股黑烟中冒出。尽管遮去了面目，那阴森森的笑脸却让人不寒而栗，他那黑洞洞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殇裂，阴冷如蛇。殇裂厌恶的挑了挑眉，指了指命轮，道“逆行！”“桀桀”，那假面又干笑两声，看着殇裂的目光更为贪婪、放肆。殇裂咬了咬唇，反手将背后的羽翼一把撕下，直接甩向那假面怪物。那怪物立刻如饿狼一般扑来，刚要大肆扑来，便被一道掌风轰飞。
　　杨回惊怒，速又再补那畜生一记掌心雷，却被殇裂随手一张塔罗给接下了，一座幽暗的玄塔将她堪堪困住。“为什么！”她心中生起没来由的恐惧。恐惧，这种于她早已遥远得陌生的感觉。
　　“你怕是早已算到，天界仙家之气经数劫已气数将尽，维有新主取代旧主方能重新整合。可我，怎么会让任何人任何理由伤我心爱之人？更何况，这九天六界与我何干？我在意的，始终只有一个你啊。天命若何？天不生我，命不护我，我又何以由它操控？”殇裂眸光一黯，轻叱一声“魔术师，去！”。那已然饱腹的假面便呼出一口银丝，万千丝线顿时缠住了命运之轮，十指翻动，那飞速运转的圆盘竟渐渐停止。殇裂满意的点头，双手合十，频频催动上古密语，祭出剩下的塔罗，幽黯的纸牌围着她旋转，闪现出各式符文。符文越炽越烈，黑色的光芒将她银白的身形渐渐吞噬。“逆！”只听黑芒间一声暴喝，一道血光激射在假面身上，他手中的银丝立即化为殷红，如血脉般流入命盘。轰隆声起，那命盘又渐渐回转，只不过这次的方向与之前相逆。那命盘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终于爆出一声巨响，一阵巨大的气浪破空翻腾，命盘挣破了那红线是束缚，自行运转开来。纠缠的红线顿时尽数碎裂，连着一端的假面也惨叫一声，便也落地成灰。被四周的气流一搅，再无踪迹。殇裂也在此间喷出一口浓血，挺立的身影瞬间垮了下来，白衣泣血，若飘零的残羽，随风陨落。
　　同一时间，杨回也因压力骤减，冲破了身上的束缚，也只来得及抱住殇裂，却也阻她口中不断涌出的血水。她试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把声音叫喊出来，只能死死按住殇裂的心脉，拼命的将灵力输往那早已破损不堪的心脉。泪，也在那一刻，毫无滞怠地涌出。落在殇裂惨白得透明的脸上，更显她奄奄一息的虚弱。
　　“又咸又苦。婉妗的泪和我的味道一样呢。咳咳。”殇裂咳出堵在喉间的血腥，虚弱的笑道。“好高兴，你终于为我流泪了呢。单单为我。”
　　“住嘴！别说话。平息敛神，护住心脉，好好吸收我的灵力。” 杨回终于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抱紧殇裂的手又施加了一分力道，似乎这样做，就能把她留住。
　　“没用的，这样的伤，就算是婉妗，也没办法呢。不然当年，清梦就不会离开，婉妗便不会伤心了。”她努力抬起手，爱怜的为婉妗拭泪。这一次，婉妗没有避开，泪却流得更凶了。“这塔罗命轮，是我用效仿天命之轮用历代精灵族念力和我本命心血铸养的。尽管是虚化的，但你只要将元神流入，便与真的情境一般无二。而你的本体，在这瑶池内沉睡个数万年，再大的浩劫也动不得你。而我也会因心血殆尽而死去，再不会威胁到你。你要做的就是沿着虚幻的命轮，回到清梦身边就好，好好的养育我娘亲。当个好相公，好父亲就好。”
　　婉妗看着她嘴里不断涌出的血，哭着向她摇头，哀伤的眼眸中满是乞求。
　　“真是不甘心啊，好想做你的唯一。”殇裂叹道，冰凉的手便从婉妗的脸上垂落下来，眼睛终于无力地闭上，好累，真的好累，她拼尽全力，换回的只是成全。真的累了。
　　“不！”婉妗失声痛呼。她不要她死，不要她离开。她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是她亲手养育的人儿，她是她毕生修为的传人，她是在她身下纵情欢吟的女子，她是这么多年了唯一陪伴着她的人。尽管她嫉恨她，却也一直欣赏她，习惯了她的追随。是以即便误会了她的身世，她所设的简陋的局，也不过是为了心甘情愿的死于她的剑下。纵然她用尽各种方式折磨她，却不曾动过杀念。而是等待着将她的一切交予她，包括那刻骨的相思和无尽的情怨。可她居然是她的亲外孙女，她仅存的唯一血脉！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凝视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容颜并全不是那人的影子，第一次发现她对她其实如此特别。可是，这会不会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她望向半空中高悬的命运之轮，从那模糊的星轨间似乎看到了清梦。她一袭青衣素裙，空灵清绝，轻浅一笑，便似将那无边花海点亮。而漫天月色，也因她的姿容而幽美明亮起来。她撑起身子，痴痴的望着那心心念念、思之若狂之人，明知是幻梦一场，却仍禁不住的心潮澎湃，心痛难消。她默默凝望着她，是一秒，是一瞬，是一眼万年。她终是闭上了眼，忍下了眼中的不舍与贪恋，轻道“对不起，清梦。”语毕，将怀中的玉笛送出，化为一道青光射入那虚化之境，打乱了那场水月镜花。再次望向怀中逐渐失去温度的女子，摇头苦笑，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只白玉瓶，道声“臭丫头，便宜你了。”一口饮进瓶中之物，俯身度到身下女子的口中。“这醉梦引，我终也无需羡慕了。”她似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维持着环抱的姿势，通体萦绕的天罡仙气将二人相依的身影包围，恋恋不舍的缭绕，最终散去，什么也没留下。

作者有话说

　　继续狗血，不过故事的轮廓总算出来了，虽然是用来给后面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