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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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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金皓晨再无心工作。满脑子胡思乱想,终于在午餐时间跑出了公司大门。去了暂住的旅馆才得知言研一早就退了房,没去小饭馆的话,他会到哪里?
坐在路边的石台上,他稳了稳心神,思考这不可思议的整件事。
交待小夏照料小饭馆,退了房,不接他电话,那么言研的失踪就应该是刻意的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这三天言研的反常举动,他竟只顾着享受这不真实的幸福,完全没有在意言研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
他是在,告别吗?
以快乐的方式向他告别,留给两人最后,最美好的记忆。
双手插进发间,他甚至有些痛恨这样残忍的言研。
不是说好要陪他一起等的吗?不是已经默认自己这卑微的请求了吗?
他曾天真的以为有了小饭馆,即使将来言研等到了他的然哥也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他们还可以在公交车上超市里或者小酒吧偶然遇到,他还可以再看到那张洋溢幸福的笑脸。
却原来,一个小小的饭馆根本就留不住他。
在没有等到斐然的今天,他也选择了离开。
斐然……斐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仍然是----
斐然?
金皓晨猛地站起身,他突然想到有一个地方言研一定会回去。
因为在那里,有对他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去拿。
急促的开门声响起,正在屋内收拾的金母在见到他惊惶失措的脸后了然地叹了口气。
金皓晨急急说道,“妈,言研,他有没有来过?”
金母抚平沙发罩上最后一点皱褶,语气平淡地说,“来过,拿了点东西,已经走了。”
最后一点希望落空,金皓晨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地靠在门边。
还是,晚了一步。
金母倒了杯热水走到他面前,抬起他发凉的手将杯子放在他手中,一只手捋了捋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小晨,妈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你们不适合啊,他比你大几岁,多少懂得这些道理,所以,他走了,也希望你不要再找他。小晨,你明白吗?”
金皓晨闭上双眼,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怎么不明白,挣扎的日子里他想了太多太多这些道理。可最终,还是被汹涌的感情打败。言研走了,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留给他,悄悄走了。
言研希望自己别去找他,他们处于两个世界,各自孤单,各自独行。
这就是,他要的结局吗?
金母还在语重心长地劝说着,“小晨,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去加拿大过段时间,你哥哥嫂子他们也很久没见你了,挺想你的,还有你的小侄子,你到现在也没见过他吧,挺可爱淘气的小家伙,你该买点礼物去看看他的。小晨,跟我走吧,很快你就会忘了这里的一切。你会发现,外面还有更多更精彩的事物等着你。”
金皓晨背靠着冰凉的木门,手中热热的水杯渐渐变温变冷。
耳边是母亲谆谆的开导,眼前是和言研一起住过的家,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他和言研一起选购的,甚至连他身上的衣服都好像沾上了言研的味道。
他不确定能把这味道彻底洗掉,不确定能把言研的影子从这屋子彻底清除。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
一下火车,那份莫名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他曾经多么向往。却正是在这里,他失去了最爱他的两个人。
如今的城市,更加繁华,却也更加冰冷。
高楼林立,各色广告牌铺天盖地。吵杂喧闹的都市,唯有人心,一直寂静冷漠着。
脚下匆匆,谁也不会为这些冰冷的事物止住急促的脚步,却赶着为留在拥着这些冰冷事物的城市忙碌着。
言研裹紧外套,毫不迟疑地走进人流。
在稍远的地方找了个小旅馆安顿好后,才坐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的欧氏大楼。
言研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在公司楼下,他想幸运的话也许他能再见到然哥,哪怕一面也好,哪怕十几秒也好。
那张定格在照片里,封锁在他脑海中的面孔,如今还能轻易认出吗?
然哥也有了很大变化吧!
青涩的少年经过9年的历练,该变得成熟稳重了。
还会喜欢吃炸的酥脆的小麻花吗?还会喜欢在吃饺子时蘸着放了小葱的醋汁吗?还会喜欢穿简单样式的纯棉衣服吗?
还会在,星期天的早上以买饭为理由偷偷跑到公园看一会半大小子们打的篮球吗?
记忆中的然哥,会冲着他温柔的笑。
记忆中的然哥,总是会用温柔的笑遮盖一切痛苦和烦恼。
扛下所有责任,让言研永远活在没有风雨的堡垒中,他在用这种方式爱着言研。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晴天。
当有一天这座堡垒坍塌,孤独无助的自己要怎样生存下去。
清冷的风吹散言研的思绪,他拉了拉衣领,目光在突然涌出的人流中穿梭。
下班时间,比比皆是穿着西装、套裙的男女,他睁大眼睛在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寻找。
然哥,然哥,然哥……
真的,就要相见了吗?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旅馆,言研无力地倒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屋外闪烁的霓虹将房间照出多彩的颜色,喧闹的音乐穿透紧闭的窗户涌进屋内,桌上的盒饭早已冷掉,昨天换下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
不想动。
躺在这间无时无刻不在嘈杂的屋子里,言研的心却一直沉寂着。
他睁着眼睛,却除了黑暗什么也没看见。
他竖着耳朵,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闯进耳中。
两天,已经两天了,可他一次也没有见到那个想念的人。
是不是,然哥,已经不在这里了?
抱着期望,无数次的幻想和然哥重逢的场景,总以为下一秒那个人就会从那扇玻璃门中走出来。
还是9年前的模样,还是那么温柔的笑,一步步走向他身边。
他说,言研,抱歉,让你久等了,不过,我终于回来了。
言研可能会再做一次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地哭,眼泪直流,怎么也止不住。
然后,他们会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然后,他们会找个小地方安顿下来,一切重头开始,从零做起。
然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小房子,自己的小事业,每年去看看大哥一家,每年在母亲的坟上说会话。
然后的然后,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言研笑了,他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和相爱的人一直幸福着。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在耗费了十几年时间后仍是无法达成。如今,就连想见上一面都成了奢望。
渐渐的,对重逢的幻想也变成了种种的忧虑。
然哥出差了?然哥这几天生病了?然哥离开欧氏公司了?然哥,会不会已经……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坠冰窟的寒从骨子里冒出来,他瑟缩着躲进被窝。
不会,不会的,然哥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然哥说过,一定会回来找他,然哥要他等着,一定等着,一定等着……
他们是曾经经历了怎样苦痛的人啊!难道老天真要那么残忍,非要他们得个悲惨的结局才肯罢手吗?
言研皱紧眉头,不安的思绪折腾了一整夜,根本无法入睡。天刚蒙蒙亮时,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因为他看见了十几岁时的自己,一身布衣布鞋,站在阳光下的麦地,笑得灿烂无比。
后来,然哥来了,披一身金色外衣,夏风吹拂着被阳光染成酒红的短发,以同样耀眼的笑容站在言研面前。
他说,言研,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言研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慌忙摇头,解释,没有,没有,然哥,我没忘记你,对不起,然哥,我只是,只是----
斐然的笑也在一点点消失,渐渐变成一张冷酷漠然的脸,既然你已经忘了我,那我们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说完,他转身向麦地外走去。
言研急忙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不,然哥,你别走,我没有忘了你,然哥,你别走,等等我,是我不好,我错了,然哥,求求你,你别走,然哥,然哥----
言研撕心裂肺地哭喊追赶着斐然,可无论他如何加快脚步,放大声音,然哥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始终,没有回头。
走得那么决绝,就好像铁了心要走出他的生命。
言研一急,脚下使力一蹬,醒了。
望着空空的天花板,他过了好长时间才缓过这份心痛。
他曾经十分依赖,视为生命支柱的然哥----不要他了。
摸摸额头的虚汗,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是一个梦吗?却真实的让他恐惧。
如果换做三年前的他,可能早已泣不成声,如今却学会了控制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