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夜久》酒千穗

5、第五章

　　待三位档头鱼贯而出，雨化田起身按着马进良的肩膀，望向大门，“你方才在屋里也听见了，一旦听说出了事，鲁子便是比谁都急。他是我带出来的人，那份忠心我便是比谁都要了解。昨晚上你跟他翻得那笔旧账，实在是你不该。”

　　“属下知错。”马进良低下头去，心里不明为何督主会知道这件事。

　　“鲁子虽说是在气，可他气的却是自己。”雨化田斜眼一瞟旁边的风里刀，“既然说那些事不能再提，那便是含沙射影的也不行。”

　　马进良点了点头，心里便明白督主的意思，追着出门去找了二档头。

　　雨化田坐回原位，却见风里刀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却在问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风里刀双手拢在袖子里，扭着头说道：“刚才你在里面都听到了，你们家二档头对我说话的口气和态度，他可是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怎么我就该受这份罪，被他们一个个的大呼小喝。”

　　“你来西厂就是我做我的替身，怎么这点罪你就不想帮我替了？”雨化田转身坐回前座，喝了一口茶。

　　风里刀一努嘴，“要是知道这桩买卖还要遭罪我才不来呢。”

　　雨化田面上不露声色，语气却是略冷了下来，“你既然把这个当做是买卖来看，便是让你遭了这份罪也不吃亏。”

　　“我不就是说说嘛！”听出了雨化田的意思，风里刀连忙解释。他从椅子上滑下来，走到雨化田的身边，口气骤然软了许多，“我就知道你要逞强，明明你自己都受了伤，你当做你那帮子下属都看不出来嘛？干嘛非要在他们面前演这个戏呢？”

　　雨化田抿了抿嘴唇，似笑非笑，“我的下属个个忠心，是不用演这个戏。但是我却不能让他们不开心，要是他们的心里都憋着气做事，你以为有能做得多好？”

　　“那你这个督主当得可真累，还要替属下分忧。”风里刀蹙着眉，似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人。

　　雨化田却想到了一件往事，本想说那“当年也不知是谁死皮赖脸要我看重了帮手，今天说话倒是反了过来。”这一句，却还是打算将他烂在肚子里。他看向风里刀，并未因此生气，反道：“诚然过了这些年头，我也并不只把他们当成下属般看待了。”

　　风里刀凑上前去，“那就这么几天，你还把我当替身吗？”

　　身前之人轻笑起来，“本就不是，何来替身一说？若你真的只愿当个替身，那我便送你金银财宝，给你加官进爵，也免得说我误了你的时间。”

　　“都说了我们这所谓‘替身’不过是放在台面上讲的，跟你回来那天我不就说了嘛，你今后去哪儿我便是去哪儿，怎么今天又开始把我往外面推了？”风里刀的这番话就是说到了雨化田心里，可他脸上却还是波澜不惊。他以为就是风里刀从前往后跟着他，自己自然能保他一命。

　　别人都以为这次的江湖刺客全都是冲着西厂督主而来，却只有他与风里刀知道，这些人全是冲着风里刀而去。

　　当时风里刀与雨化田说好了在龙门会和，等黑沙暴一过各取所需，是拿钱也好是神兵利器也罢，筹谋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谁知道被那赵怀安搅了局，事后风里刀靠自己的手段找到了赵怀安，算是借西厂之手报了雪恨。这一事想瞒是肯定瞒不下，雨化田自然就找了这个借口把风里刀带在身边，谁知道消息能传得那么快，不过几天，就有人来给赵怀安大侠报仇。

　　雨化田如今想了想，本以为凭自己还能保风里刀的命，谁知道有他在更会乱了自己心神，到头来还是要他来替自己挡上一刀，现在忆起实在出乎雨化田意料。

　　风里刀一脸正直凑在雨化田跟前，“说好了要进一起进，要退一起退，以后这话不再说了。”

　　雨化田笑着垂下眼帘，迎上风里刀的笑脸，眼前人的模样已然瞧不清楚，他便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这边厢屋里已经没有了声音，那边厢几位档头也才把话给传了下去，来到望星楼商议对策。几人坐定了还没聊上几句，素慧容从门外翻身而入，拽着坐在最外头的继学勇的胳膊，忙问：“一回来就听说督主出事了，怎么搞的？督主可伤着了？”

　　谭鲁子蹙着眉，看素慧容气喘吁吁的样子，大概也就只有她敢穿着宫女服使轻功了。“你下午到哪里去了？”谭鲁子反问。

　　“万贵妃差我出宫办事，这你也要问？哎呀，你先回答我，督主他没事吧？”素慧容走到谭鲁子身边，硬是拉了把椅子过来挤在了他与赵通中间。赵通挪着椅子翻了几下白眼，继学勇低头憋着笑意，全落在马进良的眼里。

　　“督主没事，伤的是那个替身，说是东厂派得杀手，但没有正证据。”谭鲁子细细这么一说，又道：“方才我们正在说这件事，其中有些奇怪罢了。”

　　素慧容扭头看着几位档头，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第一，东厂不该光天化日就来截督主的轿子，而且还是在宫里，要是督主愿意，随便呈个折子递给圣上，东厂的人统统要完蛋。”继学勇在旁插话，不忘捏了两块杏仁酥往嘴里塞，“这第二嘛……”

　　“第二就是昨日督主让我送的那本奏折，眼下正躺在圣上的案前，你说东厂既然要了督主的折子，干嘛还要派人来刺杀督主？”赵通趁着继学勇往嘴里塞杏仁酥的空挡，连忙插上了嘴。

　　素慧容来回扭了扭头，“什么？你们意思是说其实不是东厂做的？之前你们还说是东厂下的手呢，我都快被你们搞糊涂了。”

　　“是督主说东厂下的手，而且不让查。”继学勇吞下最后一口杏仁酥，这才回答的话。

　　“怎的？你们还怀疑督主了？”素慧容鼓着嘴，扭头瞪着谭鲁子。她知道，只要谭鲁子不怀疑，继学勇和赵通就没那个狗胆怀疑什么。

　　谭鲁子板着一张脸，“督主这么说，做属下的从来就不怀疑，该怀疑的应该是东厂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