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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

  •   Forever酒吧的生意清淡如故,爵士乐荡气回肠地从老式唱机里飘出来。司凌云走上二楼,卢未风跟她打招呼,“小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她自从生日那天在这里意外遇到傅轶则后,便没有来这里,哪怕李乐川约她过来,她也推掉了。不过刚从壹会所出来,傅轶则说他还要回公司处理事情,两人各自开车离开,她不必担心在这里再遇到他,只笑道:“阿风,给我拿半打啤酒。”
      卢未风拿了六罐一提的啤酒,“坐哪里,我给你送过去?”
      “我想上天台坐坐,透口气。”
      卢未风当然记得当年他们在天台上喝酒神聊的情景,微微一笑。“去吧,我忙完了上去找你。”

      司凌云提着啤酒上了天台,她知道墙壁上装了一盏白炽灯,但懒得去摸索开关的位置,就着黯淡得若有若无的月光,找一把藤椅上坐下,踢掉鞋子,盘起腿来,拿出一罐啤酒打开,仰头大大喝了一口。
      本地还没有到最炎热的时候,晚风带着些微凉意拂过,四周并不安静,可反而显得这个天台是个独立的空间,与那些喧嚣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的心情慢慢平静,烦恼却丝毫也没有减少。
      她试着想列出问题,再一一给出答案,可是正如傅轶分析的那样,她没有太多选择。在顶峰集团,她唯一可能与之结盟的人就是司建宇。接下来的问题是,她该怎么拒绝傅轶则才算合理?
      当年她为了掩饰受伤,不让傅轶则拿她来报复米晓岚的目的得逞,扮演了一个游戏感情玩世不恭的角色。可是她清楚知道伤口在哪里,她怎么可能再去碰那个危险的男人,那几乎相当于玩火。
      然而,她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你不是五年前那个自以为是、轻易动心的傻姑娘了。你清楚对方的目的,你肯定不会再投入感情,你甚至可以利用他的狂妄扳回一城。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你既然加入了一个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游戏,就没资格说不在乎了——意识到她竟然不知不觉引用傅轶则的话说服自己,她有些沮丧,猛一仰头,将最后一点啤酒灌入口中,仿佛想下决心一样,手指狠狠用力,将易拉罐捏得微微变形,再一抬手,扔向天台角落里放的一个垃圾桶。她的准头并不好,易拉罐碰着垃圾桶的边沿,发出“呛啷”一响,弹到地上滚动着。她正要穿鞋子过去捡起来,拐角另一侧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身拾起易拉罐,手掌收拢,轻而易举地将它完全捏扁,丢进垃圾桶中。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天台幽暗的光线,认出这人是曲恒。
      “嗨,你也在这里喝酒啊。”
      曲恒点点头,向天台门走去,她被他这个冷漠的态度弄火了,“从我生日那天见面开始,你就一直这么跩着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没有。”
      这个简短的回答让她气结,她挥一下手,“好走好走,我以后会知趣就当不认识你的。”
      她拿起另一罐啤酒,用力拉开拉环,泡沫漫出来流得满手都是,她也不理会,仰头大口喝着。
      “小心你的胃。”
      她不理他这个劝告,继续喝酒,可是急饮之下,不一会儿便呛得大咳起来,好不狼狈。她丢下啤酒罐,用手背胡乱擦擦嘴角,往藤椅中一窝,呆呆看着天台外高楼灯光出神。

      一只手将纸巾递到司凌云面前,她一侧头,发现曲恒并没有走。她接过纸巾,“只是几罐啤酒而已,你不用怕我再把自己喝到吐血,非要尽道义责任在这里守着。”
      曲恒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那把藤椅在他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调整一下坐姿,“阿风得买几把新椅子回来了。”
      “不行,我喜欢这些旧椅子,坐得跟过去一样舒服。”
      “其实几年前你坐过的那些椅子早就换掉了。”
      她想一想,她有差不多近五年时间没来这里,而那些藤椅当时就已经被他们坐得老旧不堪,摇摇欲坠,确实不可能挨到现在。“物犹如此”四个字浮上心头,她不能不有些感慨,撑住头不做声。
      “有不开心的事吗?”
      “很多。”
      “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翻一个白眼,“你还是干脆绷着脸别搭理我好了,我不缺这类教训。”
      “好吧,不教训你。想谈谈吗?”
      这个提议甚至比他留下来没走更让她吃惊。在她印象里,他一直非常不喜欢管闲事,然而奇怪的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他讲的话来得突兀。此刻她心里各种烦乱思绪冲撞,似乎急需一个听众,她最好的朋友李乐川昨天动身去了北京,还有谁比沉默的曲恒更合适当树洞。
      她侧身拿一罐啤酒递到他手里,“我不喜欢在我爸爸的公司里工作。”
      “顶峰看起来是很大很赚钱的公司。”他客观地评论着。
      “赚不赚钱,跟我没什么关系。”
      “多少还是有关系的。”
      她再度横他一眼,却没办法否认这一点,“我爸爸是一个非常自私的男人,我以前一度很恨他,后来总算看淡了。可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去参与算计他。”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一个慈父。”他平淡地说,“理论上讲,摊上什么样的父亲都有可能。至于算计,有时候你得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但你自己会有一个底线。”
      “不见得,好象有非常多的理由,一步步逼你陷进去。我怕开一个头以后,我会做越来越多违背心愿的事情,直到最后习以为常。”
      “那就经常提醒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值不值得放弃?会不会后悔?”
      她惘然看着远方,“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并不确切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羡慕我大哥,他目标明确,一心就是将来能从我爸爸手里接过顶峰集团;我也羡慕我妈妈,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怎么让我在顶峰争得一席之地上面。他们都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疑惑,我做不到跟他们一样。”
      “夺财产这种事对我来讲太复杂,我给不出什么建议。我能肯定的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司凌云深思良久,喝一大口啤酒,还是摇头,“我说不好。我没清高到视金钱如粪土,可我提不起精神像我大哥、我妈妈那样去争。我对感情、对男人没什么期待,我也不打算结婚,你看,我还能想要什么?”
      他反问她,“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怔了一下,“没什么啊。我读完了研究生,谈了一次恋爱,分了手,再平淡没有了。你呢,你怎么不做音乐了,倒去开什么园艺公司?”
      他不回答,只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发毛,“怎么了?”
      “那个傅轶则,当年伤害你这么深吗?为什么你会说到对感情没期待?”
      她对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出来完全没有防备,然而他差不多是唯一见证了她那段往事的人,她只能断然摇头,“你想得太多了,那是过去的事,提他干什么?”
      “可是他又重新出现了。”
      她冷笑,“那又怎么样?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受伤,现在他伤不到我了。”
      曲恒默然片刻,“我不喜欢你脸上这种表情。”
      她抚一下面孔,嘲讽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事情多着呢,不然也不会一直摆张臭脸给我看。”
      他的表情被遮掩在络腮胡子后面,她完全看不清,可是隔了一会儿,他笑了,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一闪,“按阿乐的说法,我一直就是一张扑克脸。”
      “尤其是留了这胡子以后。好吧,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
      他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会毫不客气讲出她犯的某个让他不能容忍的无聊错误时,他却摇了摇头,她说不清是不是松了口气。
      “那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耸耸肩,“也很平淡,先在广州做些编曲、作曲的工作,三年前回来开了这家园艺公司养家糊口。”
      “所以,不是什么失败的感情刺激得你蓄须颓废?”
      “你比我想得还多,我只是懒得刮而已,不过阿乐临去北京之前跟我打了一个赌,他的剧本如果顺利卖出,我就得把胡子刮掉;否则,他就开始留头发不再剃光头。”
      司凌云哈哈大笑,“我都快忘记他有头发是什么样子了。”
      曲恒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看号码,微微皱眉,站起身往天台另一侧走,一边接听着。可是天台并不算大,他说的话仍然飘到司凌云耳内。等他打完电话回来,她正打开另一罐啤酒。
      “我一个朋友从广州过来,我得先走了。”
      她促狭地笑着问:“接电话的口气真古怪,是你不想见的前女友吧。”
      他没有说话。
      “得了,用不着这样严肃,我不打听了还不行吗?”
      她懒洋洋举起啤酒罐向他示意,他拿起他刚才喝的那一罐,跟她碰一下,仰头喝光,手一扬,罐子划出一个抛物线,准确地投进了垃圾桶内,“现在心情好点儿没有?要不要我叫阿风上来陪你。”
      司凌云扑哧笑了,摇摇头。“不用,我没事了,喝完这罐啤酒,我就马上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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