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贝亚森》利夏尔

1、1

　　爱琴海给人神奇的美。
　　在爱琴海附近的神之禁区，海滩上，高耸的思利昂山崖下方，有一个深黑的水牢，是什么样的人才被关到这里来的呢？诚然，被关到这里来的，往往是犯了“渎神之罪”而又查无实据的犯人。法律的执行者们，将他们扔到水牢里，捆上锁链，任其自生自灭------这是上千年来延续下来的传统。用老人们的话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现在正是下午，倾斜的太阳吝啬地将橙黄的微光照进水牢。水牢不大，像一个笼子，笼门上有一道道的铁栅栏，栅栏上还有少许尖锐的倒刺，石头做的笼子里，汪着不算深的，齁咸的透亮海水。
　　水牢里有人，一个看样子不到十六岁，身材虽然高，但骨架稚嫩的少年。少年容颜俊秀，留着一头长发，颜色像平静的爱琴海一般，别人一瞧就知道，这不是人类所能长出来的长发。
　　少年无力地躺在海水中，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手上捆着一条乌黑的长长铁链，铁链上有一个锁，锁上有个图案古怪的封印，锁孔中的钥匙却没有取下来------只要用钥匙打开锁，他的双手就被放开了。
　　然而，此刻他却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任凭海水浸过他白皙的皮肤和紧闭的双眼，显得眼睫像是鸟羽一般浓密。但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他并没有死。
　　少年的名字是加隆，曾经是以雅典娜治下的圣域为名的国度中的一名武者，他的名字似乎没有必要提起。因为他是圣域中某个黄金级圣斗士，同时也是其兄长的影子。
　　过了片刻，他从水中坐起来，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手腕因为铁链向后拖拉的作用，火烧火燎地疼。
　　“还是不行……”他低声说。
　　他是亚特兰蒂斯人，没错，是从海底走上来的人类，不过，由于亚特兰蒂斯人在很古早的年代里曾经生活在陆地上，所以还没有摆脱陆地生活的痕迹。他们要到十七八岁左右才能在胸腔中发育出隐藏在肺部中的，像鱼鳃一样的器官来。这样，他们才能在海中呼吸。
　　所以现在，他的胸口像被人狠揍了几拳一样，疼得仿佛即将断裂。
　　他像是垂死挣扎的鱼一般，将被铁链捆绑的手抬起来，放到唇边，牙齿咬住钥匙的边缘，手腕轻轻一转，清楚地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不幸中的大幸，撒加那个大脑小于小脑的混蛋忘了拿走钥匙。”他将钥匙转了半圈，愉快地笑了出来。
　　这是他被关进水牢中的第七天，前六天他一直躺在水里，处于昏迷之中。醒来时候发现有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温暖中带有一丝冷戾残忍的小宇宙包围着他。好像是要救醒他再慢慢折腾的样子，不过等他一醒，那股小宇宙就像被惊扰的鱼一样迅速消失了。
　　他清楚，圣域中目前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实力，那么，小宇宙的主人，是谁呢？他并不想一探究竟。因为他觉得，要是小宇宙的主人想要把他玩儿的时间长一点的话，应该不会让他那么早死，所以不必那么早打草惊蛇。
　　接下来他又按照之前的方式将钥匙转了一圈，锁卡擦一下开了。嵌在墙壁中的铁链从他手上滑脱下来，像一条死蛇般滑落到海水里。完成这项工作后，他将手伸到海水里，捞起一小团在上一次涨潮时候被冲到此地的紫菜来，飞快地塞到嘴里咽了下去。
　　他计算一下，快要到涨潮的时间了，于是他踩着水走到水牢的门前，惦着脚尖，将门上的栅栏上附着的铁刺一个一个地掰成向内弯曲的形状-----这样他在抓着栅栏向外望的时候不至于刺伤手。做完这些事，就开始涨潮了。
　　海水一改平日的温柔平静，翻腾着雪白的浪花朝这个小小的岩石笼子里冲来。少年急忙跑到镶嵌有锁链的墙壁一方去，伸手抓住铁链的最上端，身子悬空，这样，就不至于完全沉到水里。
　　饶是如此，浪花的冲力仍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海水不偏不倚地在他的眼皮底下翻腾着，像中国春季时候，列车站售票处拥挤的人群一样，不，比那还要厉害。如果是人群中间，他还可以靠着拳头一路打出去，可在海水中间，他只剩下被浪涛推来搡去的份儿了。
　　他没有办法在汹涌的浪涛里呼吸，因此胸口疼得厉害，眼前仿佛有一片片炸开的火花在飞舞盘旋。有几个瞬间，他曾经产生了自己可能要死在此地的念头。
　　“就算是这样也不想死。”
　　他曾经受过亚特兰蒂斯城特种部队级别的训练，又曾经执行过不少困难的任务，但至今还活着，所以他没有寻死的意思。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能够给自己带来吉祥的人。亚特兰蒂斯城的智者格劳克斯曾经预言道：“不能让别人看到这孩子的脸，因为他会给看到他的模样的人带来直接或间接的厄运。除非寻找到看了他的脸但劫后余生的人。”
　　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他一直不介意。
　　他费力地缓过一口气来，那股奇怪的小宇宙又出现了。
　　这次，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身上浮动的金光，直到退潮为止。潮水退去，金光也逐渐黯淡了。他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刻也用小宇宙说：“如果你是个君子的话，就站在原地不动。”
　　雾状的金光闪动了一下，随后就静住了。一个如同他推测中的阴沉冷淡的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我要是走的话，就不算是君子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警惕地问。
　　“为什么会如此问？”
　　“因为你一定不是个平白无故就救人的人。”他似乎是很有把握地说。
　　对方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冷笑了几声，说：“那个叫加隆的小鬼，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有趣。我也很喜欢会动脑子的玩具。我看你也已经是个即将成年的人了，在你的生活中，总是有些东西你不想提，也有些人，你想杀了他们。”
　　“我不喜欢电影台词，说重点。”他很不耐烦地说。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那个声音说。
　　“什么交易？”
　　“救你的人是我，我当然有资格和你达成交易。你完成我的条件：第一，最近，波塞冬的封印松动了，你将他放出来，但不要让他发动海界与圣域的争斗。第二，将海界你所能知道的一切送回圣域，自有圣域负责管理情报的人接应你。第三，你要试炼我的宝剑。如果我们能够胜利，不仅你能够保证生命，世界上，凡人穷其一生追求的事物：荣誉、权力、富贵……这些人类认为美好的东西，任你挑选。”
　　“就是那个孩子嘛……”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我是个凡人，凡人只要眼前的好处。那些远处的功名利禄等得到时候再兑现好了。不过，加固海皇的封印，比放出海皇的危害小得多了，而且你有能力做到，为什么不去做呢？”
　　那个声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个水牢的墙壁后方就有封印波塞冬的神器，他会让你成为七个近卫海将军的首席。当封印打开以后，山洞里残留的小宇宙可以在你受伤之时救你一命，只要你还有命来到那里。此外，你在亚特兰蒂斯的身体备份，一直都保留着。”
　　“说起来也是可有可无的废物。”少年似乎是不介意地吹了声口哨：“我相信我的运气会很好的。”
　　“契约成立，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那个声音冷森森地说：“波塞冬其实是个好人，这也是我不把他继续封印下去的原因。”
　　“知道了。”
　　名为加隆的少年懒洋洋地说完，看着那层金光悄然隐去，吹了个口哨：“神总是如此不可思议，当然我也有兴趣迎接这些挑战。向神忏悔什么的，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潜下水去。果然，在幽兰的水底，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微光。他就依靠着微光的指导，找到了波塞冬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