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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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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苗十五岁那年,命运跟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那一年正赶上福利院青黄不接的艰难期,大家伙挤在阴天漏雨晴天灌风的屋檐底下,过着一餐半饱一餐饥的日子。
田苗顶着一张纯良乖顺的脸,老院长总爱叨念她命格好,有福相,早晚要被有钱人家收养去。
谁想这话竟不是白说的。
炎夏快要结束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进了姑娘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夫妇从车上下来,挑走了田苗,留下一笔大数额的慈善基金。
自此之后,田苗顶着养女的身份入住谢家,实质身份是——准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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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田苗被人领进了“未来丈夫”谢清江的房间。
谢氏夫妇膝下有三位千金,儿子却只得这么一个,恨不能捧在手心当做宝贝似的疼。
谢小少爷一路平安无虞地长至九岁,偏偏横祸飞来,遭遇绑架。
孩子打小被家里保护得太过,是个碰不得的主儿。涉案过程中受了点刺激,营救工作虽然很顺利,回来后却落下了心病疙瘩。
谢华扬年轻时受到恩师提拔,一举平步青云。此后又在官场血拼数十年,现如今已是身居要职。
老书记呼风唤雨了半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过听天由命这四个字,亲自带着儿子跑了数趟医院。
主治医师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捧上诊断一张:谢清江这种情况是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发育障碍,俗称自闭症。
药开了不少,大包小包拎回去堆了半屋子,只管吃,不见效。
院方又在辅助疗法上给了些建议:最好找同龄人下手。
两个年纪相当孩子凑到一块自然会比较有话说。谈谈心唠唠嗑,顺带把压在心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出来。时间长了,病就见好了。
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
这办法听起来挺靠谱,谢华扬觉得不妨一试。
谢清江在学校的情况,谢华扬一直没功夫去作深入的了解。不待他有所举措,一通电话打到谢宅。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向他反映,谢清江性格太孤僻,在班级里就跟独行侠似的,板着一张脸不准人靠近。上课时拒绝回答任何提问,永远也不知道当堂讲授的内容他到底听懂多少。各科老师一致认为跟这孩子的沟通教育方面存在极大的障碍……
放下话筒,谢华扬长长叹了口气。光是看谢清江在家里的表现,他也多少能猜到些儿子到了外面是怎样一番情形。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给谢清江找个年纪差不多的伴儿陪在身边看顾着,兴许对他的病情还能管用些。
大女儿谢菲和二女儿谢瑶都在寄宿制的女校里上学,根本倒不出空闲来管这个弟弟。
最小的女儿谢安安还不到立事的年纪,被她三哥的“僵尸脸”荼毒过几次之后,一打上照面就哭哇哇地闹个不停。
机关家属大院里的孩子倒是不少,只可惜早就三五成群地凑成堆儿,远远将谢清江排除在外。
谢清江的病在院儿里头已经不是秘密,有哪家父母希望自己的小孩整天跟着个精神病跌爬滚打地混迹在一起?
谢华扬思前忖后了一圈,实在无法,只能跟妻子章宛商量着从外面领养回来一个姑娘,帮着两人形影不离地照料儿子。
田苗就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里进入到谢家。
说幸,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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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江正在两米开外的小墙角盘腿儿坐着。
这样的情况其实不是一天两天了。
起初还有人去管一管,拗不过他脾气倔,屡教不改,时间长就由他去了。
对于谢清江的举动,田姑娘是这么理解的:富人多怪病。
田苗走到沙发边坐下,两条腿当啷在空中来回地晃。斜眼望过去,谢清江半合着眼坐在原地,面无表情。
她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跳下沙发一股脑就往床上扑。床垫很软,田苗才刚一接触到,整个人就立刻陷了进去。
叫她用什么词来形容好,她这一辈子都没试过这么舒服的体验。
这就是传说中高干家庭才有的特级待遇了吧!
田苗蹭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
谢清江仍旧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好像连一眼都懒得投给她一样。
这小子是不是有些目中无人的太过了?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初来乍到,田姑娘觉得自己首先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别人。
田苗双脚落在地板上之后,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沉下脸来负手踱了过去。
“小子,你蹲那儿干啥呢?”田苗口气还算客气。
“……”谢清江充耳不闻。
“地板这么硬,你不咯屁股么?” 田苗翻了个白眼,继续锲而不舍。
“……”谢清江继续充耳不闻。
田苗怒了:“我说你聋子还是哑巴啊?问你话呢!”
谢清江这次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摸着墙根窸窸窣窣折腾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站起来。
他身高比田苗差上一截,不偏不倚到正她肩膀的位置。
田苗索性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打量起他的长相。
谢清江其实生得很好,轮廓清秀,五官精致,可惜就像商店货柜上摆的娃娃,漂亮却也毫无生气。
田苗从小就被圈养在福利院,身边跑的都是穿着开腚裤的野小子,一色的黑脸膛红二团,还从没见过这么白嫩水灵的男孩儿。
“高干子弟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啊,小模样儿娇滴滴的,来给姐姐稀罕稀罕!”
田苗伸手在谢清江的脸蛋儿上满意地掐了两把。别说,手感真挺不错!
“媳妇儿。”谢清江忽然开口含糊地叫了一句。
田苗正要转身,好巧不巧听个正着。
“你小子刚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田苗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
光天化日的,青天白日的……她居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愣头青给调戏了!
就算他是她名义上的准丈夫吧,谢叔叔怎么说来着?
两个人年纪还小,不着急,可以先做朋友,有些事要慢慢来……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谢清江显然没弄清状况,眨巴眨巴眼睛又叫了一声:“媳妇儿。”
声音嘎嘣溜脆的,比刚才响亮多了。
“你丫还给我来上劲儿了,找抽是不是?”田苗恶声恶气,抬手作势欲劈,“叫姐,赶紧叫姐,听见没!”
谢清江耷拉下脑袋不说话,转眼又恢复了之前傻不拉叽的模样……
田苗大为光火的抹了把脸,一个箭步冲上去揪着谢清江的领子猛摇起来:“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没……”
“扑通”。
被摇的七荤八素的谢清江重重摔倒在地……
……
一众人等急吼吼破门而入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情形:
田苗坐在地上,半边脸上还挂着个鲜红的五指印,高高肿了起来。
谢清江正扶着墙壁跌跌撞撞站起来,把爪子伸向哭得可怜兮兮的姑娘……
“谢清江,你太过分了!谁教过你可以随便打人的,嗯?!”
谢华扬发怒的样子委实可怕,田苗忍不住暗暗咂舌。
话说,自己那一巴掌可真够狠的,后劲十足。
疼,疼死了!
田苗泪眼朦胧中还不忘朝着谢清江站立的方向愤恨地瞪过去一眼。
谢清江站在那挨训。不说话,不解释,不哭,也不反驳。
就那么静静地承受,静静地……望着自己。
被那样澄澈的目光注视着,田苗觉得胸腔里叫做心的那颗东西抖了抖,一丝良知未泯的罪恶感涌了上来。
谢清江刚才冲自己伸手,其实是想为自己擦泪来着吧……
田苗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可又觉得这错不能完全算在自己头上。
谢清江毕竟是谢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偶尔背个黑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不同。
这是她保命的饭碗,唯一的出路,说死也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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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熄了灯的谢宅一片漆黑。
二楼最里面的卧室,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田苗从里面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闪身钻进了隔壁。
田苗来到谢清江的床前,站定。
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房间里的窗户开了个缝,风把帘子吹得很高。
月光若隐若现打在谢清江脸上,照出他痛苦纠结的神色。
谢清江睡得很不踏实,似乎正魇在一个可怕的噩梦里。
从田苗站立的角度望过去,他的额头跟鼻尖上全是密布的汗珠,反着银色的光。秀气的眉毛已经完全拧成了一个难看的疙瘩。
田苗有点害怕,伸手推他:“谢清江,醒醒!你发噩梦啦,赶紧醒过来!”
谢清江难受地哼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田苗长长舒出一口气,捡着床边的空处坐了下来。
“那个,白天的事儿……是我不对,你要是心里头不得劲儿,就揍我一下……”田苗有些支吾地开口,低头摆弄着手指,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谢清江没吭声,瞳仁在暗处里闪闪发亮。
田苗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以为他在悄悄酝酿“致命一击”,脸色白了白,努力咽了口干涩的唾沫,结结巴巴地补充道:“我刚才就说说而已,你不会真打算跟女生动手吧……你要敢把我打疼了,我就大喊大叫,到时候看咱俩谁吃亏……”
威胁的话刚说到一半,谢清江冷不丁地凑过来,照着田苗的左脸蛋儿大力地“啾”了一口。
……
再次被人占了便宜的田姑娘终于认清一个严峻的事实:别看谢清江这小子外表长得人模人样的,丫骨子里就是一言语上的登徒子,行为上的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