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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 1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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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营地里飘起阵阵饭香。萧祈昀放下手中的公文,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又转头望向仍在熟睡的苏泽兰。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走到床边,俯身在苏泽兰耳边柔声唤道:"醒醒,该用晚膳了。"
苏泽兰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有立即醒来。
萧祈昀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声音放得更柔:"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嗯?"
这次苏泽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对上萧祈昀温柔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腰间的酸痛扯得轻哼一声。萧祈昀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地帮他坐起来。
"我让厨房准备了清粥和小菜。"萧祈昀边说边取过一旁温着的食盒,"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苏泽兰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睡意:"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萧祈昀将食盒打开,清淡的米香立刻飘散开来,"你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帐内已经点起了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两人。萧祈昀小心地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后才递到苏泽兰唇边:"温度刚好。"
苏泽兰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我自己来......"
"别动。"萧祈昀的语气不容拒绝,"你还不舒服。"
粥是用上等的粳米熬的,里面加了茯苓和山药,既清淡又滋补。萧祈昀喂得很耐心,每勺都确保温度适宜,偶尔有米粒沾到苏泽兰嘴角,他便用帕子轻轻拭去。
"你也吃些。"苏泽兰咽下一口粥,轻声说道。
萧祈昀摇摇头:"等你吃完再说。"
帐外传来士兵们用饭的喧闹声,更显得帐内这一方天地格外温馨。苏泽兰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抬眼看萧祈昀专注的神情。
暖黄的灯光下,萧祈昀眉宇间的疲惫也清晰可见,显然一下午都在忙着处理军务。
"够了。"吃了小半碗后,苏泽兰轻轻摇头,"你也快吃吧,粥要凉了。"
萧祈昀这才放下碗,却还是先给苏泽兰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后,才就着剩下的饭菜简单用了些。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苏泽兰,生怕漏掉对方任何一个不适的表情。
用完晚膳,萧祈昀亲自收拾了碗筷,又拧了热帕子给苏泽兰擦脸。
夜色已深,帐外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的虫鸣和巡夜士兵的脚步声。
晨光透过素纱帐幔,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光影。萧祈昀醒来时发现苏泽兰早已端坐在蟠纹铜镜前,玄铁笔在指间泛着幽冷光泽。
"有劳殿下。"苏泽兰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今日可否为我重绘面纹?"
萧祈昀的目光落在苏泽兰颈间,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那是自然。"
接过笔时,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苏泽兰的手心,凉意顺着相触的皮肤蔓延。萧祈昀俯身靠近铜镜,左手轻轻托住苏泽兰的下颌,右手执笔蘸取砚中浓墨。笔尖悬在苏泽兰眉心时,他察觉到对方细微的颤抖。
"别动。"萧祈昀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晨起的沙哑。笔尖落下,墨珠在肌肤上缓缓晕开,化作蜿蜒的龙首纹路。
当笔尖游至颧骨处最繁复的缠枝纹时,萧祈昀的呼吸不经意拂过苏泽兰的耳际。他感觉到苏泽兰的睫毛轻颤,但依旧维持着仰首的姿态。
晨光渐渐明亮,新绘的墨纹在光线流转间显现出层次:额间的龙鳞泛着青黑光泽,鬓角的蔓草纹透着赭色,而蜿蜒至锁骨处的蛇形纹竟隐约透出暗金。
画至喉结处的敏感地带时,萧祈昀的指腹无意识地抵住苏泽兰的后颈。这个带着掌控意味的动作让两人在镜中目光相交——一个眸色深沉如墨,一个眼底漾开细微的涟漪。笔尖在这里稍作停顿,墨迹渐渐渗入肌理。
新绘的墨纹在晨光中森然欲活,萧祈昀的指节擦过那些微凸的纹路。
萧祈昀的指节轻轻抚过那些微凸的墨纹,声音低沉而温和:"今日的军务议事,你不必出席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苏泽兰的锁骨处,感受着手下肌肤的微温,"我去与各部将领商议借兵细节便是。"
苏泽兰抬眼望向铜镜,镜中映出萧祈昀沉稳的眉眼。"可是......"他刚开口,便被萧祈昀以指腹轻按住了唇。
"没有可是。"萧祈昀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你......"话到此处顿了顿,转而道:"需要好生休养。"
晨光透过纱帐,在萧祈昀的肩头镀上一层金边。他起身取过挂在屏风上的外袍,动作间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苏泽兰额前未干的黑纹。
"回你的帐中歇息吧。"萧祈昀系好腰带,佩剑在腰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已吩咐军医备好了安神的汤药。"
苏泽兰缓缓站起身,墨纹随着他的动作在光线下流转。他微微颔首:"谨遵殿下吩咐。"
萧祈昀正要转身,却又忽然停住。他伸手替苏泽兰理了理衣襟,指尖不经意擦过那些新绘的纹路:"若觉得不适,随时差人来报。"
暮色渐沉时,苏泽兰独自坐在帐中。
铜灯里的油已添过三回,灯芯结出厚厚的焦痂。他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着明日行军可能经过的路线。
帐外偶尔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每次听到动静,他都会稍稍直起身,但那些脚步声总是径直走过他的帐门。
药汤在碗中早已凉透,表面凝起薄脂。他端起碗又放下,碗底与木案相碰发出轻响。起身掀开帐帘时,北地的寒风立即灌进来,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贴身躯。
星辰渐渐布满夜空,他望着主帅大营的方向,那里依旧灯火通明。
更漏中的沙不断流淌,当子时的锣声传来时,他终于听见由远及近的熟悉脚步声。那脚步声在帐外停顿片刻,帘子被掀开时带进寒气。
萧祈昀带着一身夜露走进来,眉眼间带着疲惫的温柔:"等久了罢?"
苏泽兰起身迎上前,指尖轻轻拂去他肩上的霜尘:"刚温好的药。"
他从暖笼里取出白瓷碗,药汤还冒着热气,"你连日劳累,该先顾着自己。"
萧祈昀接过药碗时顺势握住他的手,指腹在墨纹上轻轻摩挲:"都商谈好了,明日黎明便能启程回去。"
他将药一饮而尽,随即拉着苏泽兰在灯下坐下,"现在.......该给你上药了。"
他从怀中取出药盒,指尖蘸了莹白的药膏:"今日可还疼得厉害?"动作轻柔地抚过那些痕迹,掌心温暖地贴着苏泽兰的腰侧。
苏泽兰微微摇头,耳尖在灯下透出薄红:"好些了。"他顺从地仰起脸,让萧祈昀检查颈间的咬痕。药膏带着清凉的香气,在肌肤上化开细微的涟漪。
"回去后定要好好调理。"萧祈昀的声音低而沉,指尖在淤青处细细打圈,"是我太过......对不......"
苏泽兰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唇:"不必说。"烛火在他眼底跳动,"你我之间不需这些。
天光未亮时,萧祈昀便踏着晨露来到苏泽兰的帐前。他放轻脚步掀帘而入,见苏泽兰还在榻上安睡,墨色长发铺了满枕,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影。
萧祈昀在榻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开苏泽兰额前的碎发:"该启程了。"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晨光。苏泽兰在睡梦中蹙眉,无意识地往温暖源靠了靠。
小心掀开锦被时,萧祈昀的动作顿住了——苏泽兰寝衣松散的领口处还留着昨日的淤痕。他沉默片刻,将人连被带褥轻轻裹起,双臂稳当地托住膝弯与背脊。苏泽兰在他怀里轻得像片羽毛,呼吸间还带着药香。
马车早已备好,车厢里铺着厚厚的绒垫。萧祈昀将人安顿在软枕间,仔细掖好狐裘被角。苏泽兰在颠簸中微微睁眼,朦胧间看见萧祈昀俯身替他整理鬓发:"睡吧,到了叫你。"
黎明时分的天光透过毡布车帘,将车厢内染成朦胧的灰蓝色。
苏泽兰在平稳的行进中醒来,身下垫着厚厚的虎皮褥子,身上盖着萧祈昀的玄色大氅。车厢一角固定着暖炉,煨着的药汤正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他微微支起身,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看见萧祈昀骑马的背影。晨雾中那人玄甲覆霜,却始终保持着与车窗平行的速度,缰绳控得极稳,连马镫相击的声音都放得轻缓。
"醒了?"萧祈昀的声音忽然从车外传来,带着晨露般的清润。他驱马靠近车窗,递进一只温热的铜壶,"刚煮的蜜水,润润喉。"
苏泽兰接过时触到他冰凉的护腕:"你一直骑着马?"
"无妨。"萧祈昀俯身替他拢好滑落的大氅,"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驿站。"他的目光扫过苏泽兰依旧苍白的脸色,"若是颠得难受,随时告诉我。"
车队行过一处坡道时稍稍颠簸,萧祈昀立即勒马贴近车窗,伸手稳住了晃动的药罐。
正午时分车队暂歇,萧祈昀掀开车帘递来食盒。腌制的梅子铺在糯米饭上,旁边摆着温好的参汤。"将就用些,"他指尖轻碰苏泽兰的手腕,"比不得府里精细。"
苏泽兰接过食盒时指尖微颤,低声问道:"我们离藩王属地多远了?"
萧祈昀替他拢了拢滑落的狐裘:"早已过了边境线,放心。"目光掠过苏泽兰脸上的墨纹,"可是绘面惹你不适了?"
"想到要见师傅他们..."苏泽兰从袖中取出小巧的玉瓶,"还是擦去好些。"
萧祈昀闻言立即翻身下马,掀帘钻进车厢时带进些许寒意,却很快被暖炉的热气融化成水雾。接过苏泽兰手中的药液倒在棉帕。
"闭眼。"萧祈昀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拂过苏泽兰的额角。浸了药液的棉帕小心擦拭着墨纹,从眉心到颧骨,动作间带着珍重的意味。苏泽兰能感觉到他指尖偶尔擦过自己的皮肤,那触感比棉帕更烫些。
当擦到颈侧时,萧祈昀忽然停顿片刻:"这里...还疼么?"指腹无意识地抚过那道已经淡去的咬痕。苏泽兰轻轻摇头,墨色渐渐融化的水迹顺着脖颈流下,被萧祈昀用帕子细心拭去。
车窗外有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在帘子上。
萧祈昀捧起苏泽兰的脸仔细端详,确认所有墨纹都已擦净,才低声叹道:"还是这样看着安心。"
苏泽兰轻轻拍了拍萧祈昀的手背,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快些用饭吧,菜要凉了。"
苏泽兰将食盒里的青瓷碟逐一取出,在车厢内的小几上摆开。一碟金黄的芙蓉鸡片切得极薄,淋着琥珀色的酱汁;一碟碧绿的醋渍莴笋丝拌着芝麻;旁边还搁着两碗晶莹的粳米饭,热气裹着米香袅袅升起。
萧祈昀接过乌木筷,先夹起一片鸡肉放到苏泽兰碗中:"我让厨子特意做得清淡些。"鸡肉在筷尖微微颤动,酱汁沿着瓷碗边缘滑落一道油光。
苏泽兰低头笑了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他执起汤匙舀了勺莴笋丝,小心地铺在萧祈昀的饭上:"殿下尝尝这个,爽口解腻。"莴笋丝的酸香混着芝麻的焦香,在车厢里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