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风》斯人似锦

47、谷雨

　　晚上陈生打车去高铁站，在车上给谢闻意去了电话。

　　被问起为什么突然要回川城的时候，陈生撒了个小慌，说是临时工作。

　　谢闻意叮嘱他注意保暖，按时饮食后就挂了电话。

　　早到半小时候车的陈生坐在大厅靠检票口的位置。

　　今天这时候高铁站的人没太多，陈生的设备包也拥有一个座位。

　　按客户要求，这次他还带了一个胶卷相机。

　　轮到广播喊到他的班次，陈生背起包去排队安检。

　　高铁上他坐靠窗那边的位置，包被他抱在腿上。

　　半小时不长不短，陈生也不打算这会儿来睡觉，翻出有线耳机给自己放了点音乐。

　　他爱听一些民谣，缓慢的节奏配上沉重的鼓点，简单的旋律很安抚人心，听完一首歌，就是看完一个人的一生。

　　陈生是会弹吉他的，他给谢闻意弹过几次，谢闻意每次都安静地坐在地毯上仰头看他。

　　他弹完，谢闻意就像问他地理题一样问他这是什么歌。

　　这些事一般发生在周末的午后，偶尔也会在夜里七八点，还没万籁俱寂的时候。

　　两人确定关系后，陈生还会给陈生弹唱一些国外流行的，唱给恋人的歌。

　　谢闻意看他细长的手指并在一起扫弦，唱出一段段好听的曲调。

　　他也会觉得自己好幸运，陈生竟然会喜欢他。

　　思绪飘到映出陈生侧脸的玻璃窗上，陈生抚上自己的泪痣，他听左小青说，长泪痣的人都是很爱哭的。

　　他仔细回想，其实他就只记得八年前的那次。

　　车到站，陈生出站口打了出租车。

　　他先前给左小青也打了电话，今天要回家住。

　　面对一两年都没见过几面的儿子，左小青恍然觉得他还在七中，明早依旧要早起上学。

　　陈生放下包，跟父母坐在一起吃饭。

　　亲人之间有斩不断的线，一见面就泛滥成灾。

　　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陈建华陪左小青看新出的电视剧，陈生回来看了好几次手机才放下，一抬头，二人早就盯着他了。

　　左小青猜到他有话要说，等他开口。

　　陈生想反正也瞒不住，干脆地说：“妈，我谈恋爱了。”

　　左小青没太大反应，倒是陈建华吓了一大跳，忙问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陈生一个一个回：“挺高的，一米八几？不胖吧，身材我还没见过。”

　　“那男的女的？”陈建华听着也没说性别，以为是陈生忘了。

　　左小青白他一眼：“真以为自己家儿子是神仙大罗了，还能找个一米八几的姑娘心甘情愿跟着他。”

　　陈生不满：“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

　　“对呀对呀。”陈建华不死心，还问：“男的女的？”

　　陈生刚刚的气势没了：“男的。”

　　左小青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自己老公：“看见没？我儿子还是得我了解。”

　　随后左小青又问陈生：“那孩子是哪里人啊？你们到哪一步了？”

　　陈生也不知道谢闻意是哪的，现在在阳城，就说了阳城。

　　至于哪一步，陈生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正在同居。”

　　左小青没说什么，只让他注意安全，同居了也不能乱来，陈生一口否决，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左小青狐疑地看他一眼，最后问他，怎么突然谈恋爱了。

　　陈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问了左小青上次给他打电话，他说自己不用等了那事儿还记不记得。

　　左小青自然没忘，她当时还张罗要给陈生相亲。

　　陈生委婉地告诉了左小青，他不用再等的原因。

　　左小青听完也和陈建华一起沉默了。

　　恋爱，同居，男的，谢闻意。

　　左小青以为自己儿子是走出来，没想到压根就没走过。

　　她也不好劝，告诉陈生好自为之。

　　陈生一把抱住左小青，又像小时候撒娇，说妈妈最好了。

　　好几年没见陈儿子这么放开的左小青也同时释然，陈生开心就是最好的了。

　　至于其他的，她可以私下找这个谢闻意好好敲打一下。

　　缺钱就给钱，缺资源就给资源，总之不要再离开她的宝贝儿子就好了。

　　她高中见过谢闻意几次，觉得也是个好孩子，肯定是知好歹的。

　　陈生说完也放松许多，回房沾枕头就睡着了。

　　川城喜欢夜里落雨，后半夜淅淅沥沥地就下下来。

　　繁杂的雨声打在屋檐上，送来一场好梦。

　　大花色的被子盖着很暖和，一觉睡到天明。

　　陈生关掉第二次响起的闹钟，给自己套了一件白色卫衣，下身穿的阔腿运动裤。

　　要出门时左小青上下看他两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肘捏了捏。

　　“都要冬天了还穿这么少？”

　　陈生嬉皮笑脸一下，回房间又在里面套一件德绒的长T。

　　左小青这才满意放他离开，问他晚上还要不要回来。

　　陈生一边穿鞋一边说：“不回了，回阳城。”

　　左小青挥手让他走了。

　　一天的工作很顺利，中途吃午饭接到谢闻意的电话，陈生走出饭店接起。

　　“晚上几点的票？”谢闻意问。

　　陈生回他：“六点半到站。”

　　谢闻意：“我去接你？”

　　陈生今天异常亢奋，连说两遍好。

　　挂掉电话，陈生没回去继续吃，开始准备下午的拍摄。

　　今天早上到了他才知道，这次的客户是个小网红，对自己照片的要求很高。

　　陈生也喜欢高要求客户，对于客户要求基本都满足，除了一些反人类的他拒绝。

　　拍摄延续到下午四点，对方团队敲定好最后一张照片，剩下的就是陈生做完后期后交单。

　　“精修和底片会在三天内一起传到客户微信，是网盘的形式，还有问题到时再沟通。”

　　陈生交代完就自己打车走了，这个点他爸妈都该在楼下麻将馆，他要悄悄回去拿个东西。

　　搬家后的那个床头柜他没有扔，放在现在这套房子的杂物间。

　　他在角落找到柜子拉开，一部手机和一本相册躺在里面。

　　皮质外壳的相册落了好大一层灰，陈生随手翻开一页，谢闻意青涩的脸出现在眼前。

　　少年肩上落雪，发丝也被染白，仰头正望天。

　　昏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如此静谧。

　　陈生看着就笑了，原来先前那么怕面对的，现在看来这么怀念。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他该把“花笺”带走了。

　　拭去相册封皮上的灰，陈生也把手机拿出来连接到随身的充电宝上充电。

　　直到出小区门，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这么大人了，背着父母干事也还是要怕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