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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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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四中
听到脚步声,我撩起头发侧身回看,发现是一双月白色的靴子就笃定了开口:“忙完了?”
怀哀在我身旁蹲下,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将之伸进水里仔细清洗:“都非紧要公文,只是审批手续繁琐些。”
看清了怀哀手里揉捏的东西,我惊喜的问道:“哪找来来的皂荚?来的正好,这几天没条件清洁,我连自己头发都不敢碰了。”
怀哀笑着将揉出来的天然洗发露抹在我头发上,仔细地梳理着。腿正蹲得发麻,怀哀麻利的浇水清干净泡沫。一等拧干了头发,我就撑不住,两腿一撒,一屁股往后坐了下去,抬头就看见天边滚着橘黄的火烧云。
去了假发包就只剩一头半长不短,色泽还不太健康的真发,实在说不上好看,只能说干得快些。
这个时节,白日还有些闷热,将入夜却和风徐徐,吹得人心痒痒。
云蒸霞蔚,岸芷汀兰,芳草萋萋。我和怀哀随意坐在河边,我盯着他,他回看我。不知怎么我硬看出了含情脉脉,亦不知怎么,这一刻我想打开话匣子,漫无边际和他说些什么,一直说下去。
“一股子匪气。”
我被打趣地愣了一下,脸上竟有些烧的慌。本想收敛点坐姿,可看着怀哀憋不住笑似的,我使气轻手扯了下他的发尾。
“就你秀气。”
怀哀假意哎哟一声,我咧嘴笑个不住。
怀哀支颐凝神:“我许久未见你这般,功夫总算没白费。”
“我哪般了?这是出门在外,条件艰苦。荤素不忌,无章法才是应该,是你这全须全尾,礼数周全的要不得。”我得色,便摇头晃脑起来。
“嗯,夫人教训的是。”怀哀无奈一笑,只好起身该换个随意点的姿势。
我身为小市民,抹不去的劣根性里就有睚眦必报这一项。趁着怀哀将坐未坐,重心不稳之时,一把抱住他手臂往怀中带:“过来吧你……诶,诶!”
害人终害己,人要作死天在看。
拉扯之间,谁想怀哀一时不备,囫囵向我压过来。
怀哀支手撑在我上方,眉毛纠结着,额头有些微红。既是我撞到的,理亏之下只好憋着笑用掌根给他揉了揉,另一只手则给自己额头揉。
平时跌打损伤都是涂了药酒得揉到淤青散去,此时的揉额头俨然是面子工程,揉了也不见好,况且我还下手没轻重。明明四下正合风月无边,眼前人是庭阶玉树,可清逸眉目间额头一片红云着实滑稽,我笑得止不住。
怀哀眉毛依旧纠结,一双眼直看着我,幽幽地。
像什么样子。
我只想一辈子都像这个样子。
我想说句什么,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缄默不语。
我停下揉自己额头的手,挑起怀哀滑落在眼前的一缕头发把玩:“怀哀,我们都成婚三年了,有些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怀哀垂眸,似在请教其详。我用胳膊半撑起身子,艰难把身子往上挪动。
正在我努力奋战的关头,落下一阵阴影,怀哀轻轻一吻我额头,一触即过。
“若随了你,男女我都欢喜。”
我一愣,秒懂后哭笑不得,既震惊于怀哀一脸正经得公然驾车,又兀自反省是不是自己平时太过孟浪带坏了头。
“准了,但我说的并非此事。”我扶额闪躲,且羞且愧。
“别人家夫人都是全权管理财政大权的,我也要。来,我与你好好算笔帐。”
我和怀哀坐好来,认真算账。
“如今你职事官任礼部侍郎,散阶正三品,月奉六贯钱。想来你个文官也不该上过战场,勋官俸禄不计。食实封五百户,若一年一户捐税一贯五钱,一年则是七百五十贯钱。其余零碎你留作私房不计,一年八百二十二贯钱。禄米从前是四百石,外调则是三百七,职田少一百亩,力课少十人。诶,只是外调就少了这么多。我算的可对。”我看向怀哀。
“嗯。”怀哀半垂着眸,像是藏着笑意,“无恩果真……厉害得很。”
“别介,我就是市侩惯了。你才厉害,说外调就外调,可曾想过今后仕途?”我收敛笑意,一派正色。即是挑明了说,我也不带半分藏拙。
怀哀敛神正色,眸色幽深:“早知无恩聪慧,我就应先说明了,平白让你担心了。”
我松了口气:“若此次外调大有深意,你可不必向我讲明,我只要知道你不是一时意气用事便好。”
“若真能意气用事一回,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怀哀目光落在我耳畔。我回了一句嘴贫,就自顾自束了个马尾。
”
我随耳一听,刚想随口回一句‘有你便可的日子’,却瞥见怀哀神色,一时愣住了。
我见过他许多样子,我对那许多个样子都很熟悉……
可这副样子,我像是才第一次触碰到柯怀哀的内核,疲惫而……迷茫。
“现在的日子就很好啊,其实我也读过几本经典,为官为政的问题我也是爱听的,你今后也可多讲给我听。”
我仔细斟酌用词,却还是看着怀哀的神情在回了一声好之后彻底隐去。我仿佛在那一刹那,和什么很重要的失之交臂,一时怅然。
可还未等我多去回味些什么,远处乍起的火光夺去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