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反派，吃定反派[穿书]》斯沅

9、第 9 章

　　奚元璇一手提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也闷头跟了上去。

　　进入的一瞬间，她的周身仿佛浸在了圣光之中。

　　眼前的贝母光泽似乎是流动着的，耳边也响起了洋流撞击蚌壳产生的冰凉而沉闷的音节。

　　然而下一瞬，她眼前跃动的光点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还有一股子潮湿腐朽且略带腥臭的味道直冲面门。

　　奚元璇不禁掩面干哕了一下。

　　晦暗之中，一束冰蓝色的灵力恰好落在了生花灯的灯芯处。

　　一朵芍药虚影的徐徐绽开，残瓣落地，一时间满室生花、遍地锦绣。

　　蕊丝中的灵力逸散到空中，周围渐次亮起，如同天幕缀着的星子，驱散了舱内黑暗。

　　众人这才发现，此处原是悬着数十颗夜明珠，许久置于暗室便敛了光彩。现引入了一丝灵力，便重新发出光来。

　　此间虽无日月，却明逾三光。

　　“这夜明珠的排布，倒似是有些阵法神韵。”云九遐一手拽着青蛟藤，一手摩挲着下巴嘟囔道。

　　奚元璇欣慰点头。

　　她听到原书里熟悉的台词，禁不住鼻酸——这让她对眼下曲折横生的剧情发展仍有几分掌控感。

　　于是她循循善诱：“或许正是什么阵法呢，不如拨动阵盘试试看？”

　　云九遐将两指并拢作剑指，将全身及四面八方通划一下，口中默念着天星决。

　　只见莹亮的悬珠被缓缓拨动，星盘时隐时现。

　　几颗极亮的明珠连缀成线，将光束投影至几人所站之处，点点莹煌。

　　奚元璇顿时恍然。

　　原本此处应当是太虚宫几人在此处站定阵盘星位，分而破阵的。

　　而自己与奚疑乱入后，在剧情线的自行修复之下，宁焕玉和王清泰意外昏迷，此处剧情节点恰由自己和奚疑顶替。

　　离谱，太离谱了！

　　再联想到这俩人一疯一死的下场，奚元璇心头忽的咯噔一下！

　　她这才回过神来思考：

　　方才镜门映出的，确为自己的脸。

　　不妙，大大的不妙，是危险系数最高的身穿！

　　穿书却没有身份凭依，哪怕是对剧情和设定了然于胸的原作者，在这修仙背景下，稍不留神也是一个死局！

　　她的手指来回捻着睡衣衣摆，暗自思索着自己的苟命方案。

　　“奚道友，奚道友？”云九遐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便将音量提高了几分。

　　奚疑见奚元璇似是出了神，便缓缓走近，只轻轻拽了下她的袖边，柔声唤了声“阿姐”，她这才音调上扬的“啊？”了一声作了回应。

　　这也不怪奚元璇。

　　这“奚道友”的称谓，她着实还没听习惯，下意识地没觉得是在叫自己。

　　她略显尴尬地笑笑：“唤我何事啊，云道友？”

　　似乎尴尬会传染，云九遐也抓了抓脑袋，道：“刚刚说到，大家将自身灵力外化，凝结成束，一齐击碎定星，应该便能破了此阵。”

　　闻言，奚元璇微怔。

　　她，她哪会什么灵力外化啊？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女性，甚至都没有学习过修仙专业基础知识导论，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啊喂！

　　奚疑低头，见她眉头微皱，便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拨动这生花灯的叶片，便能从花蕊处激射出一股灵力，只要方位对的准些，想来也能达到云道友的需求。”

　　一句话便驱散了奚元璇内心的惶然。

　　她忙不迭冲着云九遐点头，从单手提灯的惫懒样子，变为了双手握持。

　　她眯眼，远远眺着那定星的位置，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奚疑收回了灼灼目光，转身向着自己的定星的落光位置走去，可他眼底的笑意却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见众人皆已站定，云九遐深吸了一口气，道：“三，二，一！发射！”

　　奚元璇紧张万分，可她那瞄着定星的眼睛和持灯的手，却异常的稳。

　　几道色彩各异的灵力同发同至，一齐击碎了那几颗定星。

　　眼前瞬间陷入了黑暗。

　　不过，黑暗混沌的状态没能持续多久，几乎是刹那间，一团赤色的光从朦胧中显露出来。

　　众人所立之处，变作了与连星位置一致的高台。

　　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根立于海面、破云而上的巨型梁柱。

　　一条赤色螭龙盘绕其上，周身云气翻涌，光彩艳艳。

　　螭龙发出的啸鸣穿云裂石，激得海面波涛汹涌。

　　狂风呼啸，浪涌卷起。

　　奚元璇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她环视四周，确是无尽的汪洋大海。

　　看来，不管有没有炮灰角色扯后腿，这【赤螭问心】的环节都是必然发生的。

　　在问心柱前，所有神通皆无法施展、所有法术皆无法动用，更遑论逃离无尽之海。

　　“何为生？”

　　发问的声音沉闷，隐隐之间还带着轰隆之声。

　　虽只有短短三个字的设问，却直入神念，迫人思考。

　　顾玄微脚下的连星台骤然亮起。

　　他似是顶着压力开口，答：“有命，得入生死轮回，即为生。”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可在这个人兽精灵、神鬼妖怪共存的世界观下，却显得有些单薄。

　　下一瞬，奚元璇周身也莹莹亮起！

　　啊啊？怎么选中自己了啊？是什么来着？那句自己翻烂了佛偈禅语道德经才编出来的，玄了吧唧的妙言。

　　奚元璇在脑中紧急回忆着小说原本剧情中的“回答，可是，她的大脑这会儿竟然直接宕机，一片空白。

　　她不禁懊恼：自己干嘛要写这个情节啊！又不是王者荣耀里天天挨揍的大龙，它到底有什么可困惑的？

　　恰在此时，口唇不受控地说出了奚元璇的内心所想：

　　“问什么问？还何为生！”

　　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撇了下嘴角，继续道：

　　“那何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你听得懂吗？问这么多问题有意义吗？世上所有的问题都该有答案吗？那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要往哪儿去？”

　　螭龙：“……”

　　奚元璇还在自动输出：“整天盘在柱子上啥也不干，光找人给你话疗，我看你最该问问自己‘何为生’！”

　　不——

　　听着自己连珠炮一样的词句从唇齿间迸出，奚元璇欲哭无泪。

　　她竟忘了，修为境界越低，越难以抵御问心的“真言”效果。

　　幸好自己脚下的连星台及时熄灭，不然，“寂寞螭龙，在线问心”之类的虎狼之词也要蹦出来了。

　　在设定中，亿万年间，螭龙一直孤独地生活在东海深处。

　　风群肆虐，海底苦寒。风声水声，一切都昭示着长生之路上无尽的孤独。

　　长生啊，究竟是赐福，还是诅咒？

　　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生死轮回它始终不懂。

　　在深邃无尽的海里虽来去自由，却始终感觉被困在壳中。

　　它问礁石，礁石却不言。

　　它问罡风，罡风亦不语。

　　它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苦苦询问着误入无尽海域的每一个人、每一只妖、每一个启了灵智的生命。

　　奚元璇的声音揉散在风里。

　　螭龙没有做声，寂静得令人窒息。

　　龙吟回声犹众人在耳畔，天穹之上似乎压着滚滚惊雷。

　　奚疑袍袖下的指尖已染上了霜蓝色。

　　与众人担心的都不同，螭龙难得平静：“日后我自会寻小友论道。”

　　奚元璇略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它。

　　螭龙声音沉闷却轰隆，金色龙眸的视线落在了奚元璇身上，继续道：“小友，定要勤勉修行，莫要再被虚幻困住了。”

　　龙爪凌空虚抓了下，只听得了一道细微的贝壳碎裂声。

　　众人眼前的无尽海、定风柱、连星台，诸多景象竟化作水烟散去了，化作了一团薄白，而后缓缓变成了浓到化不开的涅白。

　　啊？

　　这，这也能过关？

　　剧情也变动太大了吧！

　　奚元璇眼前的浓雾尚未散尽，却先听见了潺潺流水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将自己本就半蹲着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东方嵎夷、无尽海域】副本结束后，本该轮到【南方鬼蜮、烈焰千里】的副本，怎会有水声？

　　不对劲，眼下这场景显然不在原本的剧情线里，万事须得小心为上。

　　雾露渐渐消散。

　　奚元璇依旧屏着呼吸，观察四周：赫见一条闪着银光的蜿蜒河流，铺在眼前。

　　她借着河边生的茂盛水草掩着身形，哪怕只隔着几步远，目光粗粗扫来也看不真切。

　　没过多久，她便看见三五个扛刀的男人，在不远处来回巡视，面色凶恶可怖，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在，手持长刀钢剑的恶徒们没有深入扫荡。

　　正当奚元璇的腿有些发麻的时候，忽然，一个身着多色重纱的少女自苇草中起身，赤足立于河畔淤泥之上。

　　仅从背影便能看出她身材纤薄、双腿匀长，只是肤色白得像是经年未见日光，如瀑长发的尾端透着橙金色，看起来是有些营养不良的。

　　“小美人，总算愿意出来了？”

　　那个少女踮着赤足缓步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得极慢，每踏一下都很小心。

　　可配着恶徒们的满脸狞笑，奚元璇却只觉得，她每走一步，便多生出一分绝望。

　　啊？为什么偏要让她这个刚穿书进来的咸鱼，遇上这种强抢民女的剧情啊！

　　她都还没有投入师门、测试灵根、打怪升级、当上宗门长老、出任门派掌门、招赘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呢！

　　她回头望了望宽约七八丈的河水，脑内大略勾画了一下逃跑路线。

　　可眼见着那女孩向着危险越走越近，奚元璇牙一咬、心一横，抄起手边的大石头，瞄着那啸聚在不远处的三五人便砸了过去。

　　这突然产生的异响，让他们慌乱地抄起武器防御。

　　恰在此时，只见那少女的掌心霎时金光旋飞，向着恶人们的脖颈袭去。

　　裂骨之声清晰可闻。

　　只见那几人的面上仍保持着惊异神色，头颅却冲天飞起，撒了一地的血污迅速渗入了河边淤泥之中。

　　奚元璇作为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普通人，她连在动画片里看到的血腥场景都是打过码的，而这眼前的场景却将她的天真无知彻底打碎。

　　原来，人的血可以喷得这么高吗。

　　血腥味四下弥散开来。

　　可奚元璇的身体仿佛被定格，长久地呆立在原地。

　　这是哪怕直面海兽螭龙也不曾有过的，最为原初的恐惧！

　　她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可她的腿脚仿佛被攀援而上的淤泥牢牢箍束，酸软而又麻木，动弹不得。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让她作呕，可她的胸肋似乎被巨石压住，窒息感将她紧紧摄住，如浸深水，实难自救。

　　一时间，天地中只余风声、水声，以及微风轻抚过水草叶片的沙沙声。

　　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