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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王夫人成日忙于家事,为了省亲呕心沥血追求尽善尽美,府里的动向也是掌握的清清楚楚。凤姐儿看着每日懒散,却日日朝大房靠拢,这对于王夫人而言不啻于背叛。
      作为掌家太太,在内宅若要给人穿小鞋只是抬抬手的事。可眼下的主要任务是省亲园子,万不可舍本逐末坏了大事。如今,她作为娘娘生母,身份尊贵,家中仆妇最是懂得见风使舵,凤姐儿的话语权已经丧失大半,待她空出手来,还怕拿捏不住一个小辈?
      也是王喜凤挑了个好时候,府中正是筹备省亲的关键时刻,王夫人投鼠忌器,使不上那些内宅手腕。若是在闲时,恐怕各种绊子都轮番上阵了吧?
      她也就在夹缝中舒坦这两年,待繁华落尽,又不知是何景象?如若贾母依然只见风光不知风险,她也该想办法留条后路。贾家覆灭,家破人亡是最坏的结果,还有流放的,发卖的,最好的也不过自寻生路。
      这里自寻生路不像后世那般轻松。家中若无得力男丁,一屋子女眷只会成为地痞流氓敲诈骚扰的对象。贾家世居金陵,哪怕抄家败落,在当地也能抱团求生。正如刘姥姥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布置得宜,做个地主还是错错有余。
      族人难缠,内部倾轧并不出奇。只要子孙出息,未尝不能东山再起。王喜凤自然没有东山再起的雄途伟略,但善始善终还是要的。总不能辛苦半生还要节衣缩食吧?
      爷们儿自去流放,一家子老小总要生活。祖产祭田由族里操持,产出用于接济族中的鳏寡孤独,培养儿郎们读书等;抄家不计入的嫁妆,才是妇孺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哪怕一进一出之间免不了被雁过拔毛,总能剩下那么几成。
      其实,回金陵这个方案是否可行,全看贾琏此行的结局。若是族中打理妥当,退守金陵也有底气。若是族人不成气候,一家子妇孺回乡,不被外人欺负,也必遭族老压榨。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京都。

      十月底,园子打理周全,贾琏也定了归期。宝玉得贾母疼爱,时不时获准入园散心,女眷们却没有那样的待遇。纵使王喜凤跃跃欲试,也得等娘娘省亲之后。
      贾琏大半年不着家,最急的是去年新提拔的两个丫头。
      凤姐儿院子里的人蹦跶不起来,哪怕尽心伺候二爷,也不过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还不如伺候奶奶,既得体面又能得赏。可女子生来就是依靠男子生活,主子爷在家,她们才有拉拢上位的机会。
      得知贾琏不日到家,院子里各种捯饬。王喜凤看着丫鬟们来来往往里里外外收拾,不由得跟平儿扯闲,“咱们这里过年似的迎他,可别带了什么卖身葬父误入风尘的小娘子家来。”
      别看她满嘴泛酸,全是人设害的。嘴毒,还要善妒,真是不容易。其实,她打心底里盼着琏二爷支棱起来,最好买一送一。她大闹一场,得个孩子,挺好。
      可惜,琏二爷不是傻子。金陵是贾家族地之所在不假,王家在金陵也是枝繁叶茂,不容小觑。家有猛虎,满大街的姑娘媳妇他看上谁,睡了也就罢了,却万万不敢带回去现眼。那跟捅了马蜂窝有什么区别!

      贾琏一路风尘,到家先给老太太磕头,又回院子泡澡去乏,转身又被老爷们急匆匆召去议事,只把两个打扮妥当脖子都望长了的丫鬟气的暗暗直跺脚。
      平儿叫了随行的小厮过来回话,王喜凤也很想知道金陵那摊子事儿,毕竟事关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问起来不免精细。
      昭儿听着暗暗吃惊。看来,他们奶奶越发管的严苛了。再问,连二爷每天出恭的次数都给问出来了。关键是,王喜凤问话并没有什么章法,随心所欲,东扯西拉,昭儿连编谎都不敢,之前跟二爷约好的口径全然做不得数。
      好么,秦楼楚馆花街柳巷,还真是没辜负六朝金粉之胜。幸亏这厮还懂些礼数,知道孝敬岳父岳母。说实在的,王喜凤自己都不大记得这些娘家琐事,全靠平儿提醒。
      王喜凤父母这一支退守金陵,并不得家族重视。胞兄是典型的纨绔,无贾琏之才貌,却远超贾琏之不肖。若不然,王熙凤也不会从小照男孩子养活。
      谁还没点子糟心的亲戚了?王喜凤才不管贾琏会不会受舅兄的气,或者被王家坑了多少礼,大族联姻,女子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好与不好都是你们应得的!

      贾琏这趟跑下来,祖坟祖产周边的田产山头都置办了一些,整体完成了既定目标。
      金陵有不少大族盘踞在此,良田都是有主的,少不得要跟各家商讨置换,其中涉及到的打点应酬不胜枚举。而有关族人的处置,哪怕贾珍这个族长亲至也要头疼。贾琏辈分低,又年轻不经事,平白生出许多周折。
      下晌王喜凤摆了接风酒,又叫了柳绿桃红伺候琏二爷喝酒吃菜。一屋子莺莺燕燕轻声软语,贾琏哪有不放纵的。趁着他酒劲上来,王喜凤好一番询问族人们的状况。
      以贾家的风光跋扈,族人们仗势欺人是肯定的,上上下下出门都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哪里会将小门小户的百姓泥腿子看在眼里。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不可能一声令下说整治就整治了。要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贾家这么多枝枝蔓蔓,有不法之徒并不出奇。问题是,坏笋的概率也忒高了些。
      但凡家中跟族里话事人有些紧密关系的,无不打着两府大旗,斗鸡遛狗横行无忌;家计艰难的,无不舍了面皮四处钻营;只有极少一部分,老实巴交的父母养出老实巴交的孩子,无不艰难度日。
      大浪淘沙,着实不易。

      贾琏着家,也并没有闲着。年节将近,娘娘省亲的日期也定下了,阖府上下开始准备,行程礼仪要预演,世家子弟们接风唱堂会听小曲儿的邀约也不断。到了夜间,更好戏连台。
      好不容易醋坛子要挣名声发善心,日日抄经不说,还安排两个青葱似的丫头轮番服侍,这等好事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许多人都酸他看着碗里吃着锅里的,有了神仙似的奶奶,偏还爱偷腥。天地良心!女人么,熄了灯不都一样。看脸有什么用,非得身子得趣好摆弄爷们儿才尽兴呢!
      说白了,男人就是贪新鲜,找刺激,玩得花。哪个嫡妻肯放下身段跟窑姐儿似的变着花样曲意奉承?供求出现矛盾,自然要另辟蹊径。清俊的小厮,管事的媳妇子,但凡平头正脸的,有机会决计不肯放过。
      都说贾琏爱偷嘴是凤姐儿压抑的狠了,其实就是见猎心喜。眼下家里摆着两个娇嫩的丫鬟,也不耽误琏二爷往东府里取乐。
      这些个荒唐,王喜凤一律睁只眼闭只眼。她抄经虔诚着呢!
      贾母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行家,只要一家人在她老人家跟前时齐齐整整和和睦睦,哪管谁背后斗的乌眼鸡似的。哪怕是两个玉儿,三天两头斗气,但只要不闹到跟前,她老人家也是不管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人家只图个轻快,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为了迎娘娘省亲,贾府这个年都过的格外仓促又小心翼翼,大家对于送上来的年节大餐似乎都有些敷衍,直到真正的大餐奉上。

      元宵当日,各个院子张灯结彩,严阵以待。
      丫鬟们训练有素,寅时就各就各位,服侍主子们进行一系列的起床洗漱装扮等流程。王喜凤已经习惯了早睡晚起的生活,偶尔要早起,而且是在这么个冷天里离开温暖的被窝,跟早八党的苦恼瞬间同步。
      这些日子一来阖府上下都被王夫人各种敲打紧皮,仆妇下人们也对参与这项几辈子都难得一见的盛事而兴奋不已,各个都屏气凝神,毫无倦怠之色。
      整条宁荣街都进行了交通管制,并打扮一新,一群人就这么披挂整齐地从清晨开始等,直到有小黄门来报,娘娘戌时才出宫,各人才散去休息不提。
      女眷们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话,用过膳食,补眠的补眠,聊天的聊天。王夫人依然不得松懈,各处都要重新敲打一遍。老爷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畅谈,酒不敢多喝,但学着文人雅士行个斯文些的酒令还是可以的。
      迎接娘娘省亲的排场不用赘述,成挑的蜡烛担进院子里,元宵的月色加满园的烛火,将省亲别墅照的通明,堪称火树银花不夜天。
      一群人陪着娘娘逛园子。王喜凤也是这时才领略传说中大观园的美景。当然,在场众人真正观景的没几个,多半是谨小慎微亦步亦趋,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走马观花逛了一圈,到了宴息处更衣,好一番礼制规矩之后,亲人们终于在室内分主次落座,叙上话。
      可惜,叙的都是废话。谁与谁都无法感同身受,哪怕亲人近在眼前,君臣之礼下,能说的也无非是些场面话。济济一堂中的孤独,才更加令人绝望。
      这种庄重的场合,泼辣如凤辣子也要循规蹈矩当个背景板。
      看着姑娘们各个吟诗作赋争奇斗艳,王喜凤庆幸自己是个已婚的媳妇子,不必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才学。不知端坐堂上的元春是不是想从这些少男少女的无限巧思中回忆自己已逝的青葱岁月?
      或许,她也如秦可卿般看破了这虚假的繁华,但不知懵懂与清醒哪个更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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