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心跳》檀沐心

12、琐碎也好——只要你在，对吗？

　　一周的日子里，两人都在各自忙碌着……
　　星期五早上六点，一通电话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苏念……她睡眼惺忪地摸到床头的手机接通，“喂……”，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困意。“苏念，我司机马上到你家楼下，会把车钥匙给你，需要你来接我一下，我航班晚点，所以落地就要马上去和客户洽接，是你之前也有参与的一个项目，所以你也需要到场。”“嗯……啊？”半迷糊的苏念这才有些清醒，“你是……”“顾慕卿。”“现在吗？”“他马上到了。”“啊……好吧。”苏念一下子被时间的紧迫感催促了起来，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洗漱好，扎了个低马尾就出门了。
　　清晨飘着薄雾，寂静冷清，走到小区门口，她看见一个男生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于是她试探地走过去，那男生先开口：“你是苏念小姐吗？”“啊对，你是……”“我是顾总的司机，航班信息和地点他说已经发你了，我临时要帮他接送一个重要客户的行程，那就麻烦你去接他了。”说着，男生把车钥匙给了苏念。苏念打开手机，发现微信通讯录的小红点，点开，是顾慕卿发送的好友邀请，苏念犹疑地同意后，他发了航班信息的截图过来。苏念回了个ok的手势，“我现在过去”。“注意安全”那头迅速地回信。
　　自从大学考完驾照，苏念一直都没怎么练手，开车的时候，心惊胆战的，心里有些没底。何况这是顾慕卿的车，要是刮了蹭了，岂不是又要被他抓住把柄拿捏了……她忽而想起上次摔坏茶杯的事，顾慕卿那云里雾里的“补偿”，更加专注地开车了。
　　把车停到停车场后，苏念来到接机处等待顾慕卿。早晨的机场人还是很多，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苏念在人群中努力地张望出口处是否有熟悉的身影。被挤在人群后的苏念正打算往前挤挤，探头张望时，她的右后背被轻轻拍了一下，于是她往右后方转头，“？”顾慕卿从她的左肩探出头，“喂！看什么呢？我都出来了。”苏念吃惊地看着他。“哦，那走吧……”“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顾慕卿斜挎着电脑背包，提着行李箱耸了耸肩明知故问。苏念反应过来，准备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你提包就好了。”苏念照做，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去往停车场。
　　上车后，顾慕卿在副驾上打开电脑修改文件，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了，导航一下现在开过去。苏念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没再打扰，开了导航出发。
　　出停车场时车碰到减速带颠了一下，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顾慕卿有些惊恐地看着苏念，右手默默握住副驾的车顶扶手，一脸弱小无助的受惊神情。“你有驾照吧……”“有。别担心，就是有点久没开，你系好安全带坐稳了啊。”顾慕卿咽了咽口水，手抓得更紧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像是把命交在苏念手里了。
　　好在越开越顺，终究是平安抵达了。
　　“时间还早，要不先去周边吃个早点？”顾慕卿提议。其实一路上，苏念的肚子都隐隐叫着，本来胃就不太好的她一早没吃饭就突然出门，有些胃疼，也不知道顾慕卿是不是察觉到了……或者……记得些什么……“哦。”苏念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他们一起到沿路的街边，逛到一家刚开门营业的馄炖店，便进去点了些吃的。热气腾腾的馄炖氤氲着白茫茫的人水蒸气，苏念用勺子舀了一颗馄炖，刚碰到嘴边，滚烫的汤汁刺痛她薄薄的嘴唇和微伸的舌尖，她非条件反射地将到嘴的一勺馄炖移开，馄炖一不小心顺着有些倾倒的塑料勺溜下，溅起点点汤水。苏念被溅到，感觉热乎的汁水像跳跳糖一样在自己脸上不规则地跳动，用力闭眼眨巴了下眼睛，面部皱紧成一团。“被烫到了？”顾慕卿关切地问。“看来是真饿了。今天早上惊扰你确实很突然。慢慢吃吧，还有些时间。”顾慕卿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在浅浅地偷笑。
　　饱餐一顿，苏念感觉热汤下肚，胃暖暖的，舒服了许多。说实话，苏念冥冥之中总觉得顾慕卿虽然好像总是在刁蛮、耍逗自己，但他总能在某些时机恰好而准时地出现，帮她摆脱一些并未言说的窘境。
　　碰上他，总是有巧合……
　　跟客户谈项目一谈就是一整天，苏念有时帮顾慕卿打下手、补充细节，有时自己介绍负责的部分内容。连轴转的一天终于在晚上结束了，此刻苏念真是连动都不想动，虽然没吃晚饭，但已被工作量饱和的她毫无食欲，全身被疲惫浸透了。还有最后一个行程就是把文件放回公司，收尾今天的工作。
　　“我来开吧。”顾慕卿拿过车钥匙，苏念抱着电脑包坐上副驾，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屁股刚接触到柔软的座椅，就困得不行，努力挣扎睡意，但还是无意识地眯过去了。“真是累着了，难为她了。”
　　顾慕卿坐上车，帮她拉过安全带时，近距离看到苏念熟睡的脸庞，很少见到她这么放松，毫无戒备的样子：苏念酣睡着，头侧偏面向窗外的方向，脸蛋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红扑扑的，脸上的细小绒毛泛着光晕，像个软乎乎的玩偶，凌乱的发丝飘在耳边，在灯光下显现棕黄色，又长又翘的睫毛浓密得梳落，粉红的唇色如同未熟的小樱桃。这样的距离，顾慕卿能清晰地感受到苏念轻轻的鼻息，规律而安稳……此时，苏念的头突然微微偏转过来，鼻尖轻拂过他的鼻尖，他愣住半秒，惊恐地盯着还未睁眼的苏念，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啊！还好没醒！”“心有余悸”的他慌张地坐回原位，小心地将安全带拉过来轻声插进卡槽，心不受控地打乱节奏，砰砰直跳。他感到自己脸颊有些发烫，耳朵也如烧红了一般，长舒一口气以平稳自己错乱的呼吸。
　　虽然自己有些热，但担心睡着的苏念会着凉，他还是开了一点暖气，安静地开回公司。
　　一路上，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甚至是他不愿承认的……幸福。车里的暖气缓缓流淌，熟睡的苏念手里还乖乖地紧紧抱着电脑包，两个人此刻可以抛却尴尬、抛却借口、抛却所有的不自然和斗嘴，丢盔卸甲，没有防备地共处在一个温馨狭小的空间里，温暖安心，今晚的月色真美，月光柔柔地洒下，秋日的微凉悄至，风温柔地摇曳着树梢，叶子在风的潮汐里浮动，一张一弛，像是苏念睡着的鼻息，像是微妙的两人心照不宣的心跳……那些没有宣之于口的默契、下意识、熟悉、意会……
　　“到了”，停下车后，顾慕卿轻轻地叫醒苏念，但苏念睡得太沉了，没有反应。“苏念！”顾慕卿再次尝试加大一点音量，还是无果。他只好小心地用手拍了拍苏念的肩膀，苏念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揉着眼睛，“啊……”声音有些含糊沙哑。见状，顾慕卿的手如同触电般缩回，“那个……咳……到了。”顾慕卿温和地提醒道。苏念睁开眼发现自己面前的安全带，看了顾慕卿一眼，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把电脑包递还给他，揭开了安全带，“哦……”，两个人又有些别扭了起来。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且是周五，公司里此刻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走进电梯，几乎同时伸出手指去按电梯按钮，苏念见状收回了手，两个人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电梯里。对于不说话的两人，静默时间里每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他们只能装作发呆放空，心里默默数着一层层上升的电梯数，为无法打破的僵局倒数。
　　“叮咚”门开了，两人一同出去，一起收尾完工作后，苏念走出办公室，准备离开。突然，整层楼的灯灭了，按了开关也没用。“不会是停电了吧……”于是她打开手电筒去按电梯，也没反应。她回过头跟顾慕卿待在一起，顾慕卿打了电话给保卫部，说是电路坏了，已经找人来维修了，可能得等个把小时。这无疑是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那得待在这多久啊……手机也快没电了。”苏念绝望地想着。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你饿了吗？”“呃……有点。”乌漆抹黑中的两人简短的独白，有来有回。顾慕卿用手电筒照明，从办公室的储物柜里拿出两桶泡面。“可是……没有热水，怎么煮啊。”“只能用保温杯里的水凑合一下了。”说着，他便开始艰难地冲起泡面来。几分钟后，看到坨了的面，他尴尬地咧着嘴。苏念则抿着嘴鼓励地笑了笑，开始吃起来，“味道还不赖。”
　　两个人就这样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席地而坐，在黑暗中吃着泡面，因为黑暗模糊了视线，他们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和包袱，也因此不自知地坐得很近。有时候没看清，也并不是件坏事。
　　吃完面后，他们对着落地窗发呆，皎洁的月色倾斜而下，静静流淌在地毯上，照见两人的影子像是靠在了一起。此时，望着月亮，又会在想些什么呢？
　　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情，哪怕平淡微小，但好像也总能在其中找到乐趣，幸福地享受其中。也许……是因为你在身旁吧……
　　静静地坐着，很快，两小时过去，来电了。苏念匆匆告别，如同落跑的灰姑娘。
　　而顾慕卿则回头再看了一眼窗外，月亮已经被云雾遮挡住，没了踪影，只剩下大地上的余晖。
　　月光，你能听清心底的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