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的心脏》榆知还

16、第梧桐的心脏

　　运动会开始的第二天，江渝秋没有项目要比，沈易的比赛已经开始，下一个就到了张晴。

　　张晴闲热准备擦防晒，在书包里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完蛋，防晒我忘在教室没拿，但快比赛了，咋办”

　　江渝秋刚好也闲着无聊“我去吧，我刚好没事，你们先准备比赛”

　　“好，那秋秋你快点”

　　“好，很快”

　　大家现在都在看比赛，所以没人会注意到她。

　　江渝秋偷偷摸摸的跑回了教学楼，高二整个年级一排过去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江渝秋快步走到张晴的位置上开始翻找，她的桌兜里都是零食，有些乱。

　　江渝秋翻了一会终于找到了“真让我好找啊”

　　待拿好东西准备走时，发现齐敏跟了过来。

　　她没有说话，只想赶紧走，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路过她身边时，江渝秋被狠狠的拽住了手臂，因为惯性，身体一个晃动，未稳住重心，不由自主的向后酿跄了几步。

　　知道她要找事，江渝秋神情变得紧张起来，眼神中满是警惕。

　　“你有事吗”

　　“要不要听一个故事，江渝秋”

　　“没空，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我进来的时候就把门反锁了，这个故事，你必须听”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的成绩很好，但爸爸经常酗酒家暴她和妈妈，女孩无数次想过报警，但被发现只会打的更惨，后来女孩的妈妈渐渐麻木了接受了这个事实，小女孩每次校服脱下来身上都是一身伤”

　　听到这些江渝秋有些心疼，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齐敏，她身上的伤她看见过。

　　但这些都不是她曾经伤害自己的理由。

　　“有一天晚上他爸爸喝醉了，一个人走到湖边，掉了下去，小女孩看见了，但她没有救，只是跑回了家”

　　“想必你也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我”

　　齐敏将自己的衣服袖子向上捋，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伸到她的面前。

　　“你应该没有过被家暴吧，毕竟你爸爸是个警察，你一定过着幸福的生活吧”

　　“如果当年他死了，我现在也会很幸福”

　　江渝秋有些不解“你什么意思”

　　“当年，他掉下湖里，有一个夜里值班的警察，自己跳下河救他”

　　“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上岸”

　　“当警车和救护车赶到时，那位警察还在一直努力将他的头托举着等待救援，他被救下来了，可是那个警察却因为力竭溺死在了河里”

　　听到这里江渝秋已经有些崩溃，身体微微颤抖开始耳鸣。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爸爸舍弃性命救下的是对自己施暴的人的父亲。

　　见她有些崩溃，齐敏依旧不依不饶的继续讲着“这个事情，你应该很熟悉吧”

　　“你的父亲，成了替死鬼”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这么批判我爸爸”

　　…………

　　另一边的张晴比完赛也没有见到江渝秋，不免有些担心。

　　就在这是许璟珩回来了，张晴看了一眼周围，齐敏也不在。

　　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让许璟珩回教室“秋秋还没回来，但齐敏也不在，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许璟珩一改刚刚的温柔神情变得严肃“沈易，你去找老师”

　　随后自己向教室跑去，张晴也跟在身后。

　　江渝秋，你别出事。

　　刚到教室门口许璟珩就看见里面的江渝秋情绪不对劲还有站在她对面的齐敏。

　　想打开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齐敏，把门打开”

　　齐敏看到许璟珩如此着急的模样，她的理智几乎要被焚烧殆尽。

　　“你们就那么担心她吗”

　　张晴有些担心的快要哭出来“齐敏，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快把门打开，你会害死她的”

　　许璟珩来不及思考张晴的意思，自己准备一脚将门踹开“让开”

　　“江渝秋，如果当年，你爸爸没有救他，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江渝秋没有再回应，她的信仰在此刻崩塌，甚至也开始怀疑警察有时候救的人真的值得吗，甚至付出了生命为代价。

　　门被踹开的一瞬间，许璟珩冲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此时的状态，许璟珩心疼的抱着她“没事了没事了，阿榆，我回来了”

　　江渝秋贪恋在他怀里的温暖“你怎么才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了，别怕”

　　这一幕更是刺激到了齐敏“江渝秋，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抢走了许璟珩”

　　许璟珩努力压制住怒火，怕再吓到江渝秋“齐敏，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你伤了她，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张晴看到江渝秋的状态，自责的哭了起来“对不起，都怪我”

　　江渝秋替她擦了擦泪，勉强微笑“我没事”

　　“许璟珩，我曾经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为了你，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习，我哪点比不上她”

　　“如果你们知道她爸爸救下的是一个恶魔，你们还会这么说我吗”

　　张晴有些生气“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齐敏将胳膊上的伤露出来让她看清楚“看到了吗”

　　“我现在的一切都拜江渝秋所赐”

　　“所以她该死”

　　张晴作为当年知道全部经过的人，有些心疼江渝秋“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她，她失去了她的父亲”

　　对于江渝秋抑郁的事情张晴没有说，这是她们的秘密，她们约定过的。

　　江渝秋此时像是被绝望的浪潮吞没，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曾经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如今变得空洞麻木，一滴泪留下，这好似最后的悲鸣。

　　张晴突然感觉肩膀一沉，江渝秋晕倒了。

　　“秋秋，你别吓我”张晴此刻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这份心结，会跟随她一辈子。

　　许璟珩心一沉，顾不得别人，急忙将她紧紧抱起，随后跑去医务室。

　　“老师，有人晕倒了”

　　“快放到床上面来”

　　经过一番检查，“没事，就是情绪激动”听到没事许璟珩才放下心来。

　　看着病床上的人儿面色苍白，就在那静静的躺着，像一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洋娃娃。

　　那副瘦弱的身躯仿佛失去了所有活力，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再也见不到那样活泼开朗的江渝秋了。

　　许璟珩看了一会江渝秋，随后走了出去。

　　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出现声音“怎么啦，璟珩”

　　“小姨”许璟珩想起江渝秋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对于齐敏，他不会再留情。

　　“帮我个忙”

　　回想起那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后怕，当时看到晕倒的江渝秋他的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如果江渝秋真有什么事，他不会让齐敏好过，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赵沐清的丈夫学校有些投资，许璟珩从小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不能以势压人，但这个规矩，能破。

　　他若解决不了的事，再去请父亲也无妨。

　　…………

　　江渝秋做了一个梦。

　　“秋秋，你回来啦”江渝秋有些意外，一般这个时候妈妈都还在工作。

　　“今天过的怎样，没有人欺负你吧，我同事的孩子也在那里上，你们应该很熟吧”这个声音，江渝秋有些不可思议，好像是爸爸。

　　抬头看向客厅的那一瞬间，沙发上坐着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江渝秋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划落，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爸爸怀中。

　　“爸爸，真的是你”

　　“怎么哭啦，爸爸不是昨天才回来嘛”

　　即使是梦，她也不想醒来。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她更愿意相信刚刚经历的一切才是梦。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很久没有过了。

　　饭桌上的江渝秋变得话很多，她有太多东西想和爸爸分享。

　　“爸爸，张晴对我很好，我也遇到了几个好朋友”

　　“哦？谁呀”

　　“许璟珩，还有张晴和沈易”

　　这一切，都回到了高一的时候，太好了，爸爸还在。

　　江母打趣道“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男孩子呀”

　　“妈妈，你又打趣我”

　　“你妈妈说的没错，如果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就带回来给爸爸瞧瞧，我和你妈不是那种老古董”

　　江渝秋心里想着，下一次，把许璟珩带回来吃个饭。

　　就在此时，梦，醒了。

　　此事也惊动了老师，齐敏被教务处通知回家反省。

　　江渝秋醒来时，身边只有张晴，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难过。

　　果然，还是梦，短暂的梦，回不来的爸爸。

　　见她醒了，张晴才放下心来“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许璟珩呢”

　　“没告诉我妈吧”

　　张晴连忙解释道“许璟珩在教务处，他小姨也来了，要求对齐敏严惩”

　　“我给老师说你没事，你妈应该不知道”

　　“那就好”

　　“他是真生气了”

　　江渝秋有些自责，那种情况，一定会让他想到曾经吧。

　　江渝秋拿起手机给他发去了消息。

　　江渝秋:“许璟珩，对不起，还是让你担心了”

　　随后江渝秋拉过张晴的手“对不起，今天吓到你了吧”

　　“说什么傻话呢，该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如果我陪你一起去就好了，你今天的状态，真的好像回到了以前”

　　江渝秋知道她担心什么“嗯，我能感觉到，那种头晕窒息感，还是躲不过，我以为我有在努力变好了”

　　…………

　　过了一小时，江渝秋的情绪还是很低落。

　　张晴刚想找许璟珩来陪陪她。
　　他就带着赵沐清来了。

　　“哎哟，你这孩子，今天受委屈了”赵沐清一进门就抱了抱她，随后替她挽了挽额前的碎发。
　　江渝秋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心存感激“我没事小姨，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没事，你都不知道，当时璟珩那语气，能把我吓死”

　　江渝秋的脑子现在才清醒“小姨，你们”

　　“小姨都知道”许璟珩知道她的意思。

　　怕江渝秋不适应，赵沐清赶紧转移话题“今天小姨在这，没人能欺负你”

　　“你放心，那孩子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视线里”
　　江渝秋还想讲情，毕竟齐敏也是受害者。
　　“其实她也过得不好，她”

　　许璟珩有些生气的打断了她的话“但这不是她能伤害你的理由，她是受害者，可她也是施暴者”
　　江渝秋总是这样，还是这么善良，即使自己受到伤害也还是替别人着想。

　　“江渝秋，你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

　　张晴和赵沐清知趣的退了出去“小姨，我是他们朋友，我带您转转吧”

　　“好好好”
　　此时医务室里就他们两个人，老师也都去操场上帮忙了。

　　见许璟珩没那么排斥自己，江渝秋才敢上前一步，拽了拽他的衣角“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别生气好不好”
　　这些天以来，第一次见到许璟珩生气，两次都是因为她。
　　即使再怎么生气，见到她的委屈模样还是会心软。
　　“阿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张晴当时的话我听到了”
　　那句她会死的，到底什么意思。

　　江渝秋没有打算瞒着他“这就是我的秘密”
　　“我知道你的秘密，如今，也告诉你我的”
　　“高一那年，我父亲因为救人死了，救的是齐敏的父亲”

　　“那年，我确诊了抑郁，之后一直在努力吃药变好”

　　“直到事发的前一秒，我都觉得我变好了”

　　“直到身体出现不适，我才明白，我还是走不出这个死循环”
　　“但就是这样糟糕的人，一直爱着你，也被你爱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渝秋的眼眸中出现朦胧的水雾。
　　她真的很感激许璟珩，给了那时的她活下去的动力。
　　也很感激张晴和沈易，陪自己走过了最痛苦的时候。
　　曾经自己天真的以为，那些痛苦都不会重现了，自己会迎接新生活。

　　可齐敏的话彻底将江渝秋拉进了这个死循环，如今，她真的累了。

　　“但是许璟珩，我真的，好累啊”

　　这件事情里，没有谁错，可是被伤害的只有他的阿榆。

　　听到她诉说那些曾经本该被埋葬的痛苦，许璟珩的心被捏的生疼。
　　可这份痛不及她曾经所受的万分之一。
　　曾经出现在她家里的药，自己明明有很多次可以发现的，只要再细心点，这些都不会变成刺向他爱人的刀刃。

　　“江渝秋，我爱你”

　　“求你，活下去”

　　…………

　　回到家的江渝秋，在玄关处换鞋时听到了妈妈在房间打电话。

　　声音很大，似是吵的很激烈。

　　“她是我女儿，我不可能把她丢下！”

　　江渝秋停下换鞋的动作，静静的站在那，听了许久。

　　江母打完电话出来时，看到了站在玄关处的江渝秋。

　　随后立马一改刚刚的生气模样“秋秋回来啦”

　　江渝秋甜甜一笑“嗯，刚回来”

　　“妈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呀，我看你很生气”

　　“没谁，一个老板，生意上有些不愉快”

　　“妈，注意身体”

　　随后便进屋了。

　　将房门关好的江渝秋用手捂住嘴，才敢小声的哭泣。

　　妈妈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的生活，自己不能成为她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