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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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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望走在柏油路上,在街道尽头,有幢房子,样式很老,水墨色的墙,乌黑的瓦片齐刷刷的排列着,墙面上挤满了爬墙虎,风一吹,绿色的叶子随风飘动,泛起涟漪。
老屋的主人似乎很喜欢养植物,院子里也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每一朵都在用力地绽放自己的生命。
还有一块小小的菜地,土壤肥沃,菜叶子上的水珠散发着光芒,刚被人浇过水,蔬菜的清香扑鼻而来。
“奶奶,我回来了!”黎望朝屋里面喊了一声。
屋子里随即传来动静,“小望回来了。”老人腿脚有些不好,走的有些慢,但一个鲜活的生命突然从院子里冲出来,活蹦乱跳。
“汪汪汪!汪汪!”一条黑白相间的小土狗绕着黎望打圈圈。
黎望笑了,眉眼舒展开来,放掉了一些平时的冷冽。
“干什么?没给你带吃的。”黎望故意逗它,把手上的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
小狗闻着味就来了,不满的叫着。
“汪汪!”
黎望也不打算逗它了,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根油腻腻散发着香味的香肠,喂给它。
小狗这下开心了,小嘴巴吧唧吧唧吃着。
“圆圆,你再这么吃下去要胖了你知道么?”黎望意味深长的看着它。
小狗不明所以的抬起脑袋,歪了歪头。
“胖了就可以卖掉了。”
圆圆停了下来,委屈地呜咽一声。
奶奶走了出来,头发泛着灰白,笑了笑,“圆圆,小望逗你玩呢,胖了奶奶还养你。”
圆圆又开心了,快乐地把一根全部吃完了。
“好了,还有一根香肠午饭再吃。”
黎望去水龙头那里洗了洗手,把买来的肥料放在院子里的小柜子上,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农具,奶奶经常闲着,就自己找点事做。
他走到小院里,把圆圆窝前面的小铁盆拿走,去盛了饭,还加了些菜,又把那一根香肠放了进去。
奶奶厨艺很好,烧的家常菜都很有滋味,红烧鸡腿、番茄炒鸡蛋、还有辣炒白菜。
吃过午饭,黎望帮奶奶收拾了碗筷,洗好,又给小菜园里的菜施了肥,给奶奶倒了杯水,提醒她吃药后记得午睡。
他掏了掏口袋里的纸巾,正好摸到了陶愿上午给了他的那颗糖。
他愣了愣,又拿出来,打开包装,含在嘴里,是葡萄味的,酸酸甜甜的。
黎望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嗓音传入耳中。
“黎望?你还没回学校吗?”是陶习尘。
操,忘了。
“马上。”
等他回到学校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第一节课刚好下课。
黎望走进去,和历史老师对上了眼。
历史老师:“……”
黎望:“……”
他回到座位上,桌子上放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字很好看,行楷隽秀漂亮,还有红笔和蓝笔做批注,看样子是用心写的。
“你上节课没来,我帮你记的笔记。”陶愿清脆爽朗的声音在一旁说道。
“嗯。”黎望顿了顿,他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
可是陶愿也没在乎他,继续埋头写卷子,他好像每天都有卷子要写,还写不完的那种。
黎望把纸塞进历史书里,起身去厕所洗手。
夏末的蝉总是最有生机,依附在树上不停歇地歌唱着。
水龙头被拧开,清凉的水喷涌而出,包裹着黎望的手,带走了黏腻。
下节课是体育,太阳毒辣,体育老师安排去体育馆上课,做完热身就安排自由活动了。
女生去拿羽毛球,两个组一块的找了一块空地打球,男生则扎成一堆拿着颗篮球在篮球场上分队。
黎望闲来无事,坐在球场旁边看他们打球。
突然,一阵冰凉贴近他的脸颊。
他抬头,陶愿拿着一瓶冰水,看样子刚去过小卖部。
“怎么一个人在这?”陶愿买了两瓶水,递给黎望了一瓶。
黎望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来,极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陶愿愣了一会,笑了笑,然后也坐了下来,指着打球的人说,“看那个,陈君泽,你别看他长的瘦,但是冲锋很厉害,抢球传球都很强,然后那个钱明昊,力量很好的,带球过人很厉害。”
“嗯。”黎望默默听着,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看着一球进了篮筐,陶愿会向场上的人欢呼,夸他进的好。
陈君泽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班长你别夸了,你不来打吗?”
陶愿摇摇头,“打不过,你们都太强了。”
男生堆里发出几声笑声。
“耗子,你还记得你上次把班长撞出两米开外吗?哈哈哈哈,给老子笑趴了。”一个男生拍了拍钱明昊的背。
钱明昊点下头,笑了笑,“班长太瘦了,我不小心的。”
黎望看了看陶愿,看他还在笑,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很可爱。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看他们打球,看了一节课。
还有节数学课,黎望看了看身边的空位,皱了皱眉,班长也逃课吗?
放学之后,黎望还是没见到人。
他简单的收拾了书包,从柜子里拿了手机,正准备回家,撞上从办公室里出来的陶愿。
“你要回家了?”陶愿客气的说。
“嗯。”
“明天见!”陶愿回了教室。
黎望回家的时候,耳机里的摇滚音乐让他莫名有些烦躁,换成了轻盈的纯音乐。
他在思考。
车窗外,两只蝴蝶轻盈地飞过,扑闪着翅膀,热烈而冲动。
第二天黎望被陶习尘叫到了办公室。
“昨天在班里上课还适应吧?”陶习尘抿了口茶,又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眼里含着笑看着黎望,让他不自觉想到了某人。
黎望点了点头。
“你爸爸和我说,你暑假的时候有补习过高中的课程,要是你在学校里跟不上,可以及时找老师和同学帮忙。”
“嗯。”黎望安安静静的听他讲话。
“你爸爸还和我说,你不是很擅长交际,陶愿和你做同桌你能接受吗?不能的话我再给你换座位。”
“没事。”
陶习尘笑了笑,“那就好,我儿子这人挺好的,其他有什么问题你和我讲就好。”
“嗯。”
原来陶愿是陶习尘的儿子,怪不得两个人有点像。
回到教室,陶愿在给钱明昊讲题。
“你把这两个点连起来,就好了。”
“哦~我明白了,谢谢班长,中午请你吃冰淇凌昂。”
陶愿笑了笑,“我要巧克力味的。”
“好嘞!”
王和宇看不下去了,冲上来,“我也要吃!我要草莓味的。”
“滚滚滚,有你什么事,你给我讲题了吗?”钱明昊拍了拍王和宇的脑门。
“嘿,你这人,我也会讲题啊,你就凭班长长得好看你就见色忘友了是吧?”
说着两人嘻嘻笑笑开始打闹起来。
黎望回到座位上,沉默不语。
原来他对每个人都很好。
英语课小测,一百道题限时完成,当堂批改。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女老师,叫赵青,细长的眉毛配上严峻的眼神,不禁让人心生寒意,她超级凶,昨天王和宇回答错了站在座位上被她骂了十分钟,说他这种小错误也犯,可以回炉重造了。
黎望写的很快,提前五分钟就写完了,看了看同桌,陶愿正不紧不慢地写最后一题,写完之后放下了笔,回头正好看见黎望在看他,冲他笑了笑。
被陶愿发现的偷窥者尴尬地转过头。
时间到。
赵青安排同桌互相批改。
班里窸窸窣窣的。
“诶,你给我少错两个,听到没?”
“好好好,你也是昂。”
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没有在黎望和陶愿身上形成,两个人默默无言地批改着对方的试卷。
陶愿改完,笑着说,“你全对,好厉害。”
黎望面无表情地把陶愿的卷子还给他,说了句,“嗯,你也是。”
赵青把卷子都收上来之后统计了一下。
“你们这也不行啊,就两个全对的。”赵青嘲讽地说着。
“黎望和陶愿全对,你看看人家新来的都能全对,你们干什么吃的?杨怡恬错一个,课代表还得加加油啊,刘惠错两个……”
下课之后,高德辉转过头来,惊奇的说,“没看出来啊,新同学这么有实力,教教我好不好,我英语烂到爆了,这回错了四十三个。”说着哭丧着一张脸。
“不会教人。”黎望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高德辉又把目光转向了陶愿,“班长~”
陶愿脾气好,细心的给他讲解题目,虽然不知道到时候他还能记住多少吧。
语文课是陶习尘的课,黎望很难得的听了一整节课,因为陶习尘习惯拓展一些课外知识,对基础积累有很大帮助。
快下课时,陶习尘布置完作业宣布了一件事,下周三全年级测试。
今天周四,也就是还有六天。
班里的人哀嚎一片。
“天杀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才开学一个月!”
“这就是高中牲的命吗?我命由我不由天!”
对比那些人,最后一排的一对同桌倒是显得安静很多。
陶愿可能是因为是班主任儿子,提前知道了。
黎望纯粹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高二的课程他早在暑假就学完了。
黎京广,也就是他爹给他花大价钱补课,为的是补上他落下的高一课程,顺便把高二也学完了。
黎望还记得,自己那年初三,正是中考的年纪,他从小跟奶奶生活,黎京广和他妈许晨基本没来看过他们,只是每个月打一笔钱就当刷存在感了。
后来两人离婚,许晨不要黎望,觉得带着一个拖油瓶不利于她当大艺术家,她是一个自由派的画家,渴望自由,成天出去旅游写生,连自己有个家都快忘了。
黎京广也没好到哪里去,整天就是公司公司,虽然逢年过节会回来几趟,给黎望买点玩具。
可是当已经开始发育,逐渐变得成熟的黎望看着几岁小男孩才会玩的玩具车时,黎望感到特别厌恶这个父亲,他小学的时候就经常被小朋友欺负说他没父母,野孩子。
中考结束,黎望成绩从小就好,经常拿第一,那时候黎望每天都很开心,奶奶看见他拿第一会特别自豪,圆圆也会汪汪汪地为他庆祝,老师也对他寄予厚望,保送淮建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是黎京广那个混蛋回来了,因为听说儿子中考成绩不错,特意回来看看。
回就回吧,黎京广还非要把黎望带走,说要把他送到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资源。
黎望不同意。
黎京广就偷偷地把黎望的保送机会取消了,黎望气个半死。
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人,像一只被惹急了的猫,他把黎京广打倒在地,用拳头疯狂的泄愤。
“凭什么!凭什么你要管我!”黎望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像是要刀人。
黎京广被打的有些怕,平时戴在眼睛上的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斯文一点,像个生意人,这时候却半挂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他鼓起一口气,自以为很占理地说,“凭我是你爹!”
奶奶身体不好,但还是用力把两个人拉开了,边哭边说,“哎呦,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黎望和黎京广怕伤到老人家,只好停了手。
奶奶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她只是一个劲的心疼这个孙子,从小就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爹不疼娘不爱,她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开开心心的,这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