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三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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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们，家人们，今天的热闹让我给碰上了。世界经典画面——原配大战小三正在进行中，就在舜合广场附近，喜欢的朋友给个红心，点个关注。原配据说是某上市公司太子爷的夫人，小三是网红花店Miss Pearl的花艺总监。啧啧，这么漂亮当个网红也能轻松实现财富自由，非要做三，可惜了。”
正值周末，舜和广场挤满了购物和逛街的年轻人，围观的人不少，手机镜头被人群挤得来回晃动。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视角忽然变高，虚化的镜头变得清晰，取景框再次对准了街面上正在拉扯的两人。
“好了，我找了个长椅站上来，咱们接着往下看。听说刚刚已经有人报了警，不出意外警察叔叔很快就到。原配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三姐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脸上都是指甲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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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在手机屏幕上按了暂停，两手一扣抬起头来：“事情的经过我大体都了解了，两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锦林派出所的调解室里，身着藏青色警服的民警坐在长桌中间，视频中的两位当事人分坐两侧。右手边那位一身亚麻色香奈儿小香风套装，妆容精致，贵气逼人，正是传闻中上市公司太子爷的原配夫人唐婉。左手边那位则普通了些，一条棕色工装裙配白色羊绒开衫，只是此刻头发十分凌乱，略施粉黛的脸上擦破了皮，正隐隐向外渗血，不用想，这位就是被冠上“第三者”帽子的Miss Pearl花艺总监——明珠。
派出所的房顶很高，自内而外的散发着老城区政府单位的陈旧味道。调解室的四墙才被粉刷过，簇新得与整座建筑格格不入。高亮度的节能灯把室内照得一片惨白，西墙上“依法调解、构建和谐”八个大字被射灯打得锃亮。
没有人说话，只有角落里那台破旧的老式净化器“嗡嗡”转着发出噪人的声响。
民警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扫过，再次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出警记录：“那两位是打算和解呢还是……”
“和解？”唐婉翘着腿抱臂坐在椅子上，眼角撇了一眼对面的明珠，冷哼一声，“原配跟小三和解，电视剧也演不出这么荒唐的戏码！”
“唐女士，家庭婚姻问题不是我们这次调解的重点，”民警无奈地敲了敲手里的笔，继续解释，“关于您在舜合广场步行街殴打明小姐的事件……”
“殴打？”唐婉打断了民警的话，急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全然不顾她申市名媛的做派，指着明珠大声嚷道，“她掐我胳膊踢我腿的事儿怎么没人说？别以为我不懂法，这叫互殴，互殴！”
“唐女士，您先不要激动。”小民警刚从警校毕业，还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去试着安抚她的情绪，站起来给她倒了杯纯净水，“根据多段网上的视频来看，您指证的动作并不明显。而且不论是站在专业的角度还是大众的角度，这些更容易被认定为正当防卫。我们建议，您先给明小姐道个歉，争取获得她的谅解。”
“不可能！”唐婉态度坚决，利落地坐回去把头扭到了一边，“她破坏我的家庭还要我给她道歉，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有点难搞。
唐婉强硬的态度让民警默默叹了口气，只能把目标转向另一个当事人：“明小姐，对于此次纠纷，您有什么诉求？”
明珠手拿折叠镜仔细打量眼角的伤口，手指在红肿的皮肤上划过，疼得微微皱眉。明天还有电视台的节目录制，不知道普通遮瑕霜遮不遮得住。
“我需要等我的律师。”她把镜子收起来重新放回包里，翻找了一下发现没带碘伏棉签，暗忖只能等晚上让李医生过去看看。
民警一愣，眼睛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唐婉。这位……似乎也不是软柿子。
“律师？”唐婉大为光火，按捺不住再次跳起，涂着红色甲油的细长手指直直指着她：“你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就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缩起来。找律师？”她冷笑一声，“你怎么有脸？怎么，勾引别人老公很值得炫耀吗？当谁请不起律师呢！”说罢，她从铂金包里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喂，沈律师，是我。”唐婉得意洋洋地瞟着明珠，避重就轻，照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事情经过，“对，我就在锦林派出所，您抓紧过来一趟吧！”
明珠神色平静，有些好笑地看着唐婉在她面前表演了变脸，先前的泼妇气质荡然无存，将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民警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一件惯常的纠纷事态升级到律师对垒，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张了张嘴也没有说出什么，选择了沉默。
时间就这么走过了下午的五点半，走廊在一阵下班的喧嚷过后再次恢复了平静。
大家都在等待律师的到来，明珠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写写画画，唐婉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面对两尊随随便便就能CALL来律师的大佛，民警什么都不敢干，只能佯装投入地研究着手里出警记录。
墙上挂钟的指针“啪嗒”“啪嗒”敲打着寂静的空气，终于，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高跟鞋声民警一个激灵，顿时喜上眉梢。
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开，李娴匆匆闯了进来。她身着灰色的西服套裙，浑身散发着飒爽干练气息。她进门后冲民警点了下头，抬眼一见明珠便急问：“我在网上看到视频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娴姐。”
明珠刚要站起来，被李娴眼疾手快的按住了肩膀：“坐着。”当着民警和唐婉的面，李娴仔仔细细地把她上下左右检查了个遍，确认只有眼角的伤比较严重后，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你这伤……要不要一会儿去医院打个破伤风？”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婉被她的嘲讽气得憋红了脸。
李娴没有理她，出示过律师证后坐在了明珠的右手边。
尚云国际的金字招牌给了唐婉在申市横着走的底气，她两臂交叉在胸前，上下打量着李娴不屑地冷哼一声：“现在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律师，为了点儿钱颠倒黑白，没有基本的职业道德和操守。”
李娴没有接话。她两腿交叠在一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唐婉表演。
昌源远航与尚云国际业务来往频繁，李娴多多少少在传言中听说过面前的这位夫人，只不过大多染着桃色和轻慢，更像些富绅巨贾的风流韵事罢了。
沐猴而冠、狐假虎威、愚蠢痴钝而不自知，尚云集团那位雷厉风行的当家女强人为什么轻而易举地接纳了这样一位弟媳，聪明人一眼就能看透。
“唐女士，网上的视频我都看过了。”李娴撩了一下耳边的鬓发，气定神闲地说道，“编造谣言诽谤我当事人，在公共场所对其进行殴打，侵犯我方企业声誉并造成巨额损失，我方将保留追究您责任的权力。”
“不要血口喷人！”面对李娴，唐婉终归有些忌惮，急道，“你说的这些我是一条都不会认的。要谈，就等我的律师来。”
话音刚落，“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克制而有礼。厚重的胡桃色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磁性而温文的男中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人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在看到那人的脸后，刚刚还一脸漫不经心的明珠错愕地愣在了当场。
她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幻想过与沈朝重逢的场景，却从未如现在这般，是在申市的锦林街道派出所中，还尴尬地被人挠花了脸。
从前那些难忘而久远的记忆忽然划破漫长的时空扑面而来，历久弥新的创口猝不及防地被再次扒开，露出里面淋漓的血肉。
明珠忽地感觉整颗心脏都被人攥在了掌心，挤压着、束缚着，令她脸色惨白，疼得喘不上气来。
他们相遇在16岁的韶华青春中，而后因着流转的世事匆匆分离，这一别，竟是十年。
明珠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掩住眼角的伤，下意识的回避了他迎来的视线。她仓皇失措地低下了头，捂住左手腕上的手环使劲往衣袖里藏了又藏。
“李律师，您好！我是尚云国际的法律顾问沈朝，也是唐婉女士今天的代理律师。久仰大名！”沈朝步履沉稳地走到对面站定，礼貌地伸出手与李娴交握，把黑色的牛皮公文包往桌上一放，从容地拉开靠背椅坐了下去。
“人都到齐了吧？”民警左右看了看，长长吁了口气，试探问，“那我们现在正式开始？”
“事情的经过想来大家都清楚了，”李娴向来擅长主动出击，朗朗道，“唐女士当众侮辱并殴打我当事人，致使我当事人身体及声誉受损，我方主张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的相关规定对唐女士进行行政拘留。至于造谣诽谤的问题，稍后我方会向法院提起民事自诉。因此所带来的经济损失，经过核算后，我方将主张相应经济赔偿。”
“李律师，尚云国际与昌源远航是多年的合作关系，焦总与樊总又是老朋友了，何必至此？”沈朝春风化雨地微微一笑，缓解彼此的剑拔弩张，“由于我当事人的冲动，为明小姐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我谨代表唐女士及尚云国际的焦总，向明小姐致以诚挚的歉意。为了两家公司的情谊，贵方能否考虑通过和解解决这次的事情？”
说罢，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推到了李娴的面前：“这是我方初步拟定的和解协议，赔偿金额方面，李律师可以在合理范围内随便填，如果有其他要求，我也会协助明小姐与焦总沟通。”
这显然与唐婉所期待的场面背道而驰。“沈律师……”唐婉神色茫然，已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她无助地抓住沈朝的胳膊，恳求的语气中带了疑惑：“您帮帮我。明明是她勾引我老公，为什么却要我来道歉？”
“唐女士，”沈朝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回胳膊，低着声音在她身侧安抚，“焦总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好。”
只是这安抚到了唐婉耳中就成了威胁。听到“焦总”这两个字，她两眼失神，宛如皮球一样泄了气，讪讪安静下来。
“焦总的话还是要听的。毕竟老公的豪车名表，自己的奢侈品包包还要当家人买单呢！”李娴全然不顾唐婉眼中的羞愤，把目光再次移向那份和解协议，却没有动手去翻：“沈律师不必拿焦总和樊总来压我，虽然我是昌源远航的法务总监，却也不只是昌源远航的法务总监。你最好还是祈祷他不要知道，否则你们可能真的要见识一下他护短的样子。”
话音刚落，李娴成功看到一向沉着冷静的沈朝微微变了脸色，墨黑的眸底闪过一丝狐疑。她得逞地抿唇笑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地收起这微小的表情接着说道：“我方的态度很坚决，不接受和解。拘留、道歉、赔偿，缺一不可。”
“李律师，”沈朝沉吟一下，诚恳地说，“你我都是专业律师，深知诽谤罪的事实认定并没有大众所认为的那么简单。明小姐介入别人婚姻的言论之所以在互联网上大肆传播，根本原因是自媒体的直播与转发。我当事人并没有主观传播的故意，基本会认定为名誉侵权，最后不过是殊途同归。这样好不好，在赔偿之外，我们律所以唐女士的名义在网上公开发布致歉信，以帮明小姐挽回声誉。”
“帮？”一直低头沉默的明珠忽然皱了眉。她抬起头来，看着对面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沈朝，你也觉得我就是个可耻的第三者，是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即便已过去多年，面对她的质问沈朝还是会下意识地心慌。但否认过后他却突然哽住，连托词也说不出。闹成这样，谁的心里不会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明珠失望的抿了下嘴角，眼中俱是清寒。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开到她与尚云集团小公子焦逸的微信聊天界面，放在桌上推给了对面的沈朝：“我可以保证没有对聊天记录进行过删减，同时也愿意对聊天内容进行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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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焦逸的相识，从头至尾就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几个月前，经熟人介绍，Miss Pearl承接了尚云国际小焦总的婚礼布置工作。为了沟通顺畅，明珠亲自添加了准新郎的微信，没想到接下来面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骚扰。
昌源远航与尚云集团业务往来频繁，明珠不愿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把关系搞僵，碍着樊明镜的面子忍耐下来，在婚礼结束后就拉黑了对方。
却不成想，焦公子反而变本加厉。不但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更是几乎每天都在Miss Pearl订花送给明珠，贺卡内容恶心又下流，令她不胜其扰。
后来过了两个月，焦公子不知把兴趣又转移到了哪个漂亮姑娘的身上，这种令人厌烦的日子才得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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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本以为事情已告一段落，没想到如今却迎来了如此剧烈的反噬。
沈朝把手机拿起来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眼中的温和渐渐冷却成了冰霜。这根本不是什么第三者插足别人婚姻，而是赤裸裸的性骚扰。
一开始的聊天内容还算正常，话题围绕婚礼现场的花卉布置展开，后来慢慢地便偏离了主题。先是几句话里夹杂一个私人问题，而后就开始通篇询问明珠的隐私，在被明确拒绝后，竟收到了他的个人私密照片，露骨直白的表白更是不堪入目。
沈朝把手机放回桌子上，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眼中冰雪融化，云销雨霁：“这些内容并不能对我当事人的过错认定产生影响，不过，如果明小姐同意和解的话，我方愿意适当提高赔偿的金额。”
沈朝的退让令李娴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她眼疾手快地把明珠的手机抢过去，迅速浏览了一遍聊天记录后心累扶额，狠狠剜了旁边的明珠一眼：“你怎么之前都不说！”
明珠咬了下唇角，默默把头转向一边。
“沈律师，如果这份聊天记录被放到网上，你想过尚云国际明天的股票会跌成什么样子吗？”李娴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不屑冷笑，“一点点赔偿金便想打发我们，是不是异想天开了？”
沈朝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明珠的手机片刻，忽地一笑，波澜不惊地说：“李律师，在这件事上，明小姐和唐女士都是受害者，为什么就不能各退一步呢？”
“所以沈朝，你是希望我跟她和解吗？”明珠不可思议地抬头直视对面的沈朝，看着他除了线条更加坚毅外与十年前别无二致的脸，沮丧而悲哀地发现，那曾经清澈烂漫的眼眸中早已没了她的影子。
沈朝哽了一下，脸色微变，戴在脸上的温柔面具刹那裂出缝隙，神情少见的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心疼和不忍。
“算了，我同意和解。”明珠疲惫地呼了口气，全然不顾李娴的诧异，拿过那份和解协议，看也没看便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珠！”李娴急切按住她要把文件还回去的手，偏过头去震惊地看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此随便的选择和解，泼在你身上的污水将来怎么洗清？木香、Miss Pearl和花圃，你都不在乎了吗？”
“随便吧，娴姐。”明珠把笔插回笔帽里，精疲力竭地提着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向负责调解的民警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打开门向外走去，话音落在未关的门边，“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和解？”唐婉费解地把协议拿在手里，全然没有不被追究法律责任的欣喜。这与她从前的预想可谓天差地别。
沈朝坐着没动，沉沉目光看着明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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