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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家里摊牌后我被挂了。 ...

  •   浙南又有绵雨,淅淅沥沥地沿着房檐坠下,打在窗边三角梅的花蕊上。

      古铜色房门两边花雕着山水,透过扑愣愣的窗户纸能看见仰卧的少年。

      尤岸抱着看了不下三五遍的人物列传,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鱼将军延辰者,益州能人也。有姊妹曰瑜玄,亦属其军下将。延辰家世世善骑射。甘露十四年,外贼能人甚众,延辰举全军之力奋勇而抗,用骑射火攻,杀首虏多,故为外人所知。次年,延辰率其麾南下,免民生,恕无礼,广为民道也。其麾下曰:“将军该当帝也。”
      然奔伐十余年,积善已百。恰黄天不道,众人欲立其为王。见其姊妹,瑜玄曰:“不可。”,乃罢。
      后五年,原延辰麾下右将军图庸不堪暴政,隐延辰而反。然延辰见其不改,走山林而去,后世不知所踪。

      “少爷开门。”
      门外有人闷着声说话,黄岗岩台阶发出吱吱的水声。

      尤岸翻身下床,将书夹在胳膊下去开门。

      古铜色的门打开,见到书童一手打伞一手环抱吃食在胸前。

      “少爷!今日可想清楚了?夫人老爷不可能会放你走的。”
      “嗯。以后别叫我少爷了。”

      尤岸打开吃食,凉拌萝卜、水煮青菜还加一道清水煮绿豆。看来他老娘要跟他抗争到底了。

      书童闻言大叫:“不要啊少爷,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少爷,你要和家里断了,我可怎么办啊。”

      书童直接痛彻心扉,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到尤岸身上,鼻涕险些蹭到雪白的衣衫上。

      “起开!你家夫人前些日子给我改了名字叫尤饼,我都丧失姓名权了我都没哭。”

      一想到前些天十八岁生辰宴上那阵鸡飞狗跳,他就有些后悔,后悔应该没有直接跑出家,要不然也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被锁在家里。

      那天他穿着华锦衣裳,未及弱冠便半扎起了高马尾,正红色的衣襟衬得他上有风华,下有才情,脚踩丝绸布料夏履,蓝色玉石点缀其上,动静有仪表,颦笑堂堂。他又是个爱笑的模样,真是风流公子世无双。

      而着一身华服的尤岸旁若无人地对着店里新来的蒸汽传送器,跟着小厮玩笑逗乐。一撇头见到凑堆来的亲戚长辈便要起了红包。

      “叔叔伯伯表哥表嫂,今日我家迎喜事,还不撂下红包于我开心开心?”

      一众亲戚忙笑着从储物器里拿出书本厚的红包,尤岸一一接下,嘴角险些要咧到耳朵后。

      他习惯性的掂了掂个个如砖的红包,发觉有一砖不太对,敛了神色偷嫖他那个爱赌的二舅舅。

      尤岸将红包们交给一个老实的丫鬟,嘱咐她放回自己房内,背手悠然走向二舅。

      “二舅舅,近来店里生意可好?”

      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有些心虚,眼神乱飘一阵不知道他这是发现了没有,要是以往,这小子非闹他个天昏地暗,逼他签下“此生再赌就是冲天无敌臭乌龟”。

      他摸摸了嘴上的小胡子强壮稳定答到:“你二舅舅我七岁从商,十岁下洋,十四岁北上,还没及冠就和那些老油条打麻将,然后……”

      “然后就学会了混赌场,还输了通讯器的设计图叫外爷揪着你一顿回忆祖上。”

      尤岸眯眼瞧着他,好像在问“你昨晚是不是又去赌了?”

      这位履历丰富的二舅舅被他盯得发毛,现在他可以完全确定尤岸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他干的那些事了。

      “小岸呐,舅舅改天补给你可否?”

      嘴上的八字胡高高翘起,露出经常接触烟酒而发黄的牙齿,咧出了“颇为和蔼”的笑容。

      “二舅舅还真是狡猾,知道我气得不是这个,跟我玩儿聊斋?”

      尤岸搭上他二舅的肩膀,歪嘴阴恻恻笑,看对方惊慌失措的侧脸。

      二舅尴尬一笑:“几月不赌了罢,近日手痒的紧,连贺岁钱也输了进去,又不敢向你二妗妗提及半点……”

      尤岸不置可否,站直身子转身去找他二妗妗告状了。

      须臾,二舅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泼辣老婆当众揪着耳朵离席。

      一旁有稚童,是尤岸远方亲戚家的老来子,从小就崇拜尤岸,刚刚还观看了整场戏,变得更崇拜了。

      “尤阿哥,你怎得抓住二舅的?”

      尤岸对小孩的用词不做纠正,舔了舔唇,笑着揉对方脑袋。

      “他手缝有新茧,身上烟酒味还混着皂角香,一副急着掩人耳目的样子……”尤岸停了停,“最重要的是,二舅舅的红包虽然比旁人的还高了一些,但过于轻便。一个平时出手阔绰,今日竟偷偷塞了纸张,这么干,做甚原因?结合平时很好想的。”

      他说得轻快,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被桌上尤家合作伙伴听了去,不禁恭维。

      “尤小爷真是聪明绝顶,察常人之不能察,不知以后成了尤家掌事人又将有什么大作为啊!”

      尤夫人顺势笑问:“岸岸打算什么时候来接你父亲我俩的班啊?”

      浙南富商家的子女从小便接触家里的产业,有的不及弱冠便可以独当一面。而尤岸自小喜欢悬疑志怪话本要么就是文武英雄列传,舞刀弄枪也不在话下,就是对于这商贾之道不甚感冒。

      尤岸夹着大闸蟹,转了转左手食指上的机械戒指。那戒指上是只眯眼织网的紫色蜘蛛,神秘又诡丽,八条长长的机械腿缠在他的手指上。

      那是知网司信物。尤岸一天前得到了知网司的任用,今天正打算摊牌。

      “孩儿将及弱冠,想先出去闯闯。”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尤岸挂在脸上的笑容倒是格格不入。

      他说得既不是玩玩也不是逛逛之类而是真正切切的要出去,要远离家族,要另辟新天地。

      尤父放下筷子,叉着双手放于桌上。
      “是油墨偷吃了你的荔枝还是吉吉弄坏了你的蒸汽马?”,油墨是他的书童,吉吉是他家店里的小厮。

      堂上破涕而笑,紧张气氛一哄而散,都以为那是尤少爷被惹了不高兴的气话。

      尤岸也不再说甚,无奈摇摇头继续吃饭。另一边尤父尤母却吃得各有心思,他们的儿子自己当是了解,这小子怕不是已经下了决心。

      宴席吃了许久,久到尤岸放了一个机械鸽给他的发小金笺笺,说是晚些再相聚。

      月色挂满了树梢,在他三舅敬完最后一碗酒后,人群才算走干净。尤岸转头看见一脸严肃吩咐下人的父母,顿时悻悻收起笑容摸了摸鼻子。

      “爹娘,我去找金笺笺耍了。”
      “然后就闯你的天地去?”尤父握紧拳头恨铁不成钢道。

      尤母人后变了那一副知性温婉的模样,眉毛上挑,双手叉腰,唾沫横飞的讨伐起尤岸来。

      “尤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给我们透个底,然后偷摸着走是吧?”
      还真没这么想,不过是个好主意。

      “你要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就真该叫你尤饼了。”
      不是娘你……。

      此时尤母已经化身饕餮,揪着尤岸的耳朵持续发力。

      “屁大点人就跟你老娘玩心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跑得出二里地算我输。你这两天爱鼓捣店里的那些蒸汽马车什么的,我还当你终于知道关心家里生意了,现在想想,你是早就打算偷一个上路了吧。来来来,跟我说说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我要杀土匪,打商贾,荡不平,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

      “小兔崽子,你是想把家里几千年来的家业都给打了?我……我打死你!”

      外硬里软的尤父见妻子抄了家伙,赶紧上前阻拦。

      “夫人夫人,勿怒勿怒,关他些日子罢了!来人,把少爷关进房间,谁都不许给他开门。”

      尤岸被下人押着,几番威胁耍诈在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面前却是没有半点作用。

      走后,在尤父努力安抚下,尤夫人终于被丈夫顺住了气,嘟囔着“好小子”回了房。

      现在的尤岸身无分文,只留一枚蜘蛛戒指和一屋子解闷的书。蔫蔫着嚼着青菜无话。油墨见他家少爷无精打采,想着改日带些有意思的话本子过来。

      “饼少爷,那我先走了。”
      “还真认上尤饼当少爷了是吧?”,尤岸举起手作势要打他,油墨赶紧笑着躲开。

      油墨走了没多久,留着一条缝的窗户咚咚作响。
      来了!

      尤岸赶紧起身到窗边对暗号。
      “试问浙南哪家荔枝好吃?”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尤家公子天下第一。”

      尤岸爽了,赶紧把淋了一身雨的金笺笺接了进来。

      “下回能不能换个别这么风骚的暗号?”

      尤岸捂住左胸假装受伤。
      “风骚吗?我一直以为是公认的事实。”

      金笺笺给了他一个白眼,拿起桌上的鱼延辰列传。

      “有人问浙南谁最有钱?我说是金家养女。哪一个更像事实?”

      尤岸秒化豆豆眼:“哇金笺笺,你真的好会指桑骂槐,你拿不可能的事作比较?”

      金笺笺撇了撇嘴不置一词,放下书掏出传送器放在桌子上。

      “你说知网司给你的目的地在哪来着?”
      尤岸也敛住了神色,一字一顿道:“清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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