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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事莫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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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婚期定在下月初八,留足了一整个月的准备时间。
但凤听作为凤家这一辈第一个出嫁的琅泽,又是嫡长女,虽说未来元君家境一般,但老太君和凤夫人私下拿了不少银两出来为凤听添了一份厚厚的嫁妆。
苏洛有言在先,说不会靠妻族就不会靠妻族。
所以这些东西,无论是银两还是田地、庄子以及县城里的产业,都会紧紧握在凤听手里。
谈不上风光大嫁,体面也是有的。
家里上上下下忙忙碌碌的准备,凤听倒成了那个无事可做的闲散人员。
就连今夏这个小丫鬟一天天来回忙着打听苏家那边的情况,一会儿说苏小元君在村子里起得新屋是青砖房。
凤元祺特意带人去看过,原是奉了母亲的命带些人去看看能不能帮着做些什么准备。
虽说凤舒怀对这么亲事不满,也不想女儿出嫁这事弄得太丢人。
所以便派了自家女儿前去帮忙准备,没想到苏洛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就连酒水牛羊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新屋起在村东头,离村口不算远,院子挺大,已经搭起了竹棚,四处都绑上红绸。
听说苏家和里正家的交情不错,里正带着村里的小年轻都去帮忙了,村里人也主动借出桌椅给苏家办喜事。
苏洛这人在村里人缘好,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用不上凤家人插手做些什么。
凤元祺回来回话时,听说老太君高兴得不得了,就连最不爱笑的凤夫人都难得笑得开怀。
就只有凤舒怀这个当母亲的,哪哪儿都不得劲。
她就是觉得亏得慌,那么好一个琅泽女儿,就配了村子里的农户女子,想想就想叹气。
找不出差错来,她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天天去后院那些姨娘的院子里留宿。
凤夫人也不当回事,随她去,礼佛多年,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得到女君的宠爱。
小丫鬟嘴片刻都不得停歇,噼里啪啦的话往耳力灌,凤听知道今夏是担心自己不高兴,所以一天天找话来和自己说,为得就是给凤听解闷。
凤听心中苦闷她不懂,自然也没法解,不过凤听还是很给面子地笑笑,毕竟小丫鬟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我既嫁了人,日后定是和自家元君一块生活,她在村子里,我便也只能在村子里。”
她懒懒看着悄悄喝水缓解渴意的小丫鬟,笑着道:“你虽是我身边侍女,这么些年在府里也算过得还不错,若你不愿去村子里,我向娘亲央个恩典,就不带你陪嫁了...”
到底是自小在身边一起长大的情谊,前八辈子里今夏这小姑娘跟着她都没吃过苦。
又是个忠心不二的,至少在凤听心里,已经将今夏当做妹妹看待。
所以她让今夏自己选,没必要非得跟着自己去吃苦。
“那怎么行?!”
小丫鬟“哎呦”一声,原来是因为太着急转身了碰到桌脚上,她也来不及管那么多,一瘸一拐地走到凤听身边。
扯着凤听的袖子道:“是不是今夏伺候得不好,小姐您为什么不要今夏了?”
说得像是什么可怜的小猫儿小狗儿被主人扔了似的,凤听见她泫然欲泣那样,无奈了。
“我是不想让你跟着一块去吃苦,你倒好,还哭上了。”
她嫌弃地将自己的袖口从小丫鬟手里扯出,笑骂道:“真是个蠢丫头。”
凤听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今夏跟在她身边多年怎会不知。
明明是为了自己好,却偏偏不会说好听话,还骂自己蠢,若是个没心肝的恐怕真要以为凤听是个动辄辱骂奴仆的恶主了。
“奴婢虽蠢,却也做不出那忘恩负义的事。”
今夏抬手擦擦眼角湿润,耍赖般道:“反正奴婢就要跟着大小姐,不管您到哪儿,奴婢都要跟着,就算您嫌奴婢蠢,奴婢也不走...”
凤听哼哼一声,懒得看她。
悠悠道:“你这是赖上本小姐了是吧?”
*
九月初八,一早凤听就被自家娘亲从床上挖起来,她眼睛都睁不开,年沛珊和今夏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她。
小丫鬟急得快冒烟,“哎哟,我的大小姐诶,您今日大婚,妆娘都在那等着了,您可不能再睡了...”
年沛珊看着自己这个大女儿,一转眼都要嫁人了,她这个当娘的心中是万般不舍,只是面上不显。
扶抱着凤听对今夏说:“算了,你去让妆娘来替听儿上妆,我先为她梳洗一番。”
她说完,身边侍女很有眼力见地递来锦帕,热水盆就在手边。
凤听迷迷糊糊感觉到脸上一阵温热触感,睁开一只眼睛去看,向来不苟言笑的娘亲正温柔望着自己。
手上拿着锦帕为她擦脸,她怔怔道:“娘亲?”
“醒了?”年沛珊温和笑笑,将巾帕交到凤听手里道:“娘替你把脸擦了,你自己净口,妆娘在一旁候着了。”
当娘的,也就只能为女儿最后擦着一次脸了。
想到当初女儿刚出生,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抱在怀里,感觉怎么疼都疼不够似的。
后来妻子接连纳了那么多房小妾,她心灰意冷之下整日在自己的小院里礼佛。
慢慢的,凤听长大了,她也就和女儿都不大亲近了。
年沛珊心中有愧,抓着女儿的手道:“这些年...是娘亲对不住你...听儿,你...可怨?”
怨吗?
凤听不知道。
也许小时候有过不理解,不懂为何娘亲总不来看她。
后来她多少也懂了年沛珊这么多年只想着逃避现实,只是仍旧不理解。
她似是毫不在意妻子的花心,实则不过是把自己封锁起来,不去看便能装作不存在。
所以凤听仍然无法理解,若是她,只怕会决绝地闹开,一拍两散,也好过这么日日装聋作哑,蹉跎一生。
虽说琅泽被元君永久标记后除了剜掉信腺之外,这一生都离不开标记自己的元君。
可若是所遇非良人,凤听倒宁可去经历那如刮骨剥皮般的剜信腺之痛,也不愿屈服于信香的控制。
“我不怨娘亲。”
凤听声音冷淡,情绪也没什么起伏,只是平静说道:“若说怨,恐怕阿祺比我更有资格去怨。”
凤听出生的头几年,凤舒怀倒也没有那么过分,虽也有三两个通房,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还在正妻院子里待着。
所以凤听小时候她俩感情倒还没有那么差,凤听也算是感受过一些些家庭温暖。
直到年沛珊怀上凤元祺,凤舒怀也不知是怎么了,连着纳了好几房妾室。
凤元祺还没出世呢,那些姨娘肚子里就怀上了。
甚至还有手脚不干净的试图往年沛珊膳食里投毒,想着主母肚子里的孩子掉了,也许自己怀着的就是凤家这一辈第一个元君。
没了嫡出的元君,得个长的名头也不错。
说不定日后能够母凭女贵,被扶成平妻也未可知。
当然,事情败露了,可是凤舒怀也没太计较,只罚了个禁足了事。
年沛珊差点丢了命,后来甚至是日日躺在床上保胎才艰难将凤元祺生下。
当家女君这样的态度,又是自己的枕边人,她伤透了心,是以开始潜心礼佛。
凤舒怀再想在她院中过夜,年沛珊也以礼佛为借口拒绝了。
慢慢地,两人的感情也就变差了很多。
两位母亲的那笔烂账,凤听算不清,也不想去替她们去算,但她还是提醒了亲娘一句。
“我不在家中,阿祺年纪还小,日后没人看顾,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重蹈当年覆辙。”
说完这话,她直起身子下床,洗漱完毕换上喜服,坐在妆台之前任凭妆娘为自己上妆。
直到盖上红盖头之前都未曾再看自家亲娘一眼,似乎没有半分不舍,年沛珊苦笑一声,都是自己做的孽,她也怪不得女儿与她不亲。
因是女儿嫁到村子里,凤家虽也在家中摆了宴席,但也没大操大办,主场还是在苏家那边。
苏洛骑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来,这匹马和身后被装点一新的马车是苏洛唯一接受凤家帮忙的部分。
她总不好让凤家大小姐在新婚之日坐着自己那连个棚子都没有的牛车慢悠悠晃荡到村子里。
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也得替凤听考虑考虑。
光明磊落的小元君,人生中头一次察觉到心虚就是在大婚当日。
分明当初求娶时信誓旦旦说绝不占妻族便宜,更不会让凤听在她身边吃苦。
人还没娶回家呢,誓言就要被破了。
她想叹口气,又想到出发前,隔壁家的卢大娘再三叮嘱大婚之日切记不可叹气,更不可苦着张脸。
苏洛想,算了,她也不会穷一辈子,她会让那女人过上好日子的。
村子离县城远,她是半夜就出发的,一路敲敲打打进了城,到凤家的时候恰好天光大亮,没误了吉时。
凤元祺带着好友和亲戚堵在凤府大门前,见她下马便扬声道:“苏元君若想抱得美人归,先得过了我这当妹妹的这一关。”
苏洛冲她和善笑笑,对未来小姨子她态度很好也很配合。
点点头道:“凤小元君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