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青鸟收翼(二) ...
-
当夜子时，位于笔堂最后一排的小院东间，依然一灯如豆，这是原笔堂堂主青仪的居所，背靠山崖，周围树荫深深，环境清幽。
碧空如洗，弯月如钩，层叠的树叶映照着月色，光泽柔和，树丛内，反显得异常黝黑。
忽然灯灭！
房门打开，一身黑衣的青仪走了出来，沿着院中鹅孵石铺成的小路走出院去。
过了会，屋内飞快蹿出一道黑影，扑入树丛，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原本静悄悄的小院，忽然从各个隐蔽的角落里现出一个个黑衣人的身影，向黑影消失的方向围去。
青青阁，庭院清静，阁内阁外侍卫森严，这是历代青主的寝殿，除青玉二主外，无诏不得入内。
偏偏有人乘着夜色从后院一跃而入，来人一身黑衣，身形娇捷，熟练的躲过一路上的明桩暗桩，轻飘飘的进入了偏殿。
殿内点了一炉宁神香，淡淡的香气在房间内弥漫，透过重重青色纱幔，隐约可见殿中一色青玉牙床，无光自亮，床上丝被柔软，玉人酣睡。
来人踮起脚尖，轻轻进入。
来人行至玉床前，雪光一闪，抽出的是一柄光华如洗的短匕。
床上的人一点都没意识到濒临的危险，玉床的反光下，隐约可见嘴角的笑容，许是做到了什么好梦。
黑衣人，握住匕首的手微微有些抖，喃喃道：“能在‘黄梁一梦’下不知不觉的死去，就算全了这些年的情了。”，言毕，手起刀落，鲜血直喷，喷红了青纱帐，染红了丝被。
黑衣人别开了眼，缓缓转身，刚踏出一步，却不想脚一软，身子一斜，“啪”的一声，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抓刺客。”
“抓刺客！”
偏殿内瞬间灯火通明，殿外的守卫很快冲进了门，团团围住了黑衣蒙面人。
“啪”，“啪”，“啪。”，拍掌声一下下的响起在门口，却是白笛。
黑衣人见是她，眼中一暗，道：“你来晚了。”
“我晚了？”
“你没看见青玉牙床吗？她已经死了！”
白笛目中一凛：“你还真能下得了手去！”
黑衣人道：“如果不是你突然来到，她还能多活些时候，如今不光是她，连你们也不例外！”
白笛闻言，嗅了嗅，走到香炉前查看了下，道：“你放了‘黄梁一梦’？”
“没错。”，黑衣人扯了蒙面的布，道：“果然是什么也瞒不过玉主子，不过你发现的也太晚了，你是不是觉得丹田之内力气正在消失？。”
“啊？”，守卫中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呵呵。”白笛淡然一笑，一句一顿道：“青仪，仪堂主，仪长老，仪姐姐……。”
那人正是青仪，原本还算秀丽的脸上，是可怖的苍白，她弯腰拾起了匕首，冲白笛一边走去，一边大笑道：“玉主子，六年前你可以只身扶助谭影坐稳青主之位，如今，却输在了我手里，你当初要是选我，谭影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墨卫，给我拿下！”，白笛沉声下令。
“墨卫？”，青仪一愣，除了现在在殿内和长老谷的墨卫，其他的不是在落伽山一役中伤重休养了吗？
“是！”，门外很快又冲进二个身手利落的男子。
那二个俱是脸戴银面，身着玉衣，青仪神色一慌，墨卫通常是着黑色，而在青鸟中着能着玉白色的护卫，那就只能是青鸟历代的守护使了。
那二人俱是顶尖高手，身形快捷如风，配合默契，没几个回合，青仪已经被缚。
青仪看了看四周，忽然道：“玉主子先是逼我杀青主，如今动用青鸟守护使，为夺青主之位，过河拆桥吗？”
白笛神色不改，淡然道：“这些年笔堂堂主倒是白当了，故事编的太荒唐，你当人人都想当青主吗？你当我会任你杀了青主？她若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你以为这些守卫还能这么安静？”。
白笛走过去，将玉床上的丝被一拉，掉出一个真人大小的蜡人来，蜡人身上还绑着一个个血袋，有一个血袋已破，正汩汩的向外流血。
青仪身子一软，坐倒在地。
白笛扫了眼四周，道：“倒是你，每隔半月，子夜时分便有人夜会，试问，你到底泄露了多少消息？又达成了什么交易？甚至连纸堂六十三条无辜生命也不顾！”
青仪仰头瞪着白笛，道：“短短一天能查出这些东西，并且布下这局，玉主子不愧是玉主子，如果你一直在青鸟，或许我还不敢妄动，现在，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怕告诉你，只要我一死，青鸟指日可灭。”
白笛一笑，道：“你知道上代青主为什么不选你吗？青仪，太自负的人，往往就是太愚蠢了。”
这时，青姿大步迈进殿内：“玉主子，来敌已经束手就擒。”
“很好。”，白笛点点头，转身向屋外望了一眼，又道：“青仪，你看看外面绑着的人是谁？是不是你约会的情人？”
守护使马上押她过去。
青仪看了一眼，眼神不屑。
白笛看在眼中，心下觉得奇怪，对守护使道：“将她押在长老谷，交由长老严加看管。”又对屋内的守卫道：“待会喝杯醋解了‘黄梁一梦’，下去休息吧。”
“是，玉主子。”
青仪回头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了？”
“你？不过是人家手中的一粒棋子，我还费不着花多大的心思。” 白笛在屋中坐下，道：“值吗？仪姐姐？”
青仪一怔，喃喃道：“值吗？”
守护使拖了精神恍惚的青仪下去。
等屋内守卫都退了干净，白笛对青姿道：“人还活着吗？”
青姿低了头，道：“对不起，玉主子，那深夜潜入青仪房中的人已自断心脉，刚才师傅给化了妆，说当成活人押来的。”
白笛起身，道：“领我去看看。”
这时，青长史走了进来，递过来一物，道：“玉，我检查过了，从他贴身衣袋里找到这一块东西。”
白笛接过来一看，却见是一块花梨木刻的铜钱大小的木牌，一面用金线嵌刻着一个“忆”字，另一面竟然刻着一朵花，看它的形状，赫然是一朵莲花！
白笛将木牌收在手中，对青长史行了一礼，道：“史叔，一切，多谢你了。”
青长史嘿嘿一笑，拿了酒葫芦嘬了一口，竟生受了白笛的礼，把一旁的青姿看的目瞪口呆。
白笛又冲青姿道：“重建纸堂任重道远，青姿，舟行入海，没有结实的船板，冲过去，也会散架的，你明白了吗？”
青姿郑重行礼道：“属下明白！”
玉竹轩。
谭影领两人抬了一木箱子进来的时候，白笛正望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谭影关了门，道：“笛子，找到了。”
白笛从恍惚中抬起头来，道：“找到了？”
谭影兴奋的打开箱子，取出一些，道：“幸好她还来不及处理，宗卷，名单，都在这儿呢。”
白笛接过来，翻了一翻，道：“从青鸟长大的人，就是改不了这什么都留有记录的习惯。”
“也幸好有这些记录，不然还真难找出她的关系网，要不是你先告诉我几个可能藏的地方，我可找不着，你还真行。”
白笛叹了口气，道：“每一个笔堂堂主藏记录的地方何其隐密？你可夸错了人，知道这些地方的是上代青主，你的师傅。”
“师傅？”，谭影惊异的看着她，难不成六七年前，师傅就预料到了今日之劫？
“你的师傅是令我佩服的人之一，不光将青鸟圣物交给了我，而且连青鸟这样的秘密也倾囊相告。”
谭影却道：“她是成精的老狐狸，知道你根本就不稀罕当什么青鸟之主，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对青鸟只有好处。”
“唉。”，白笛托着腮帮，自语道：“ 成精，都是成精的。”
谭影这才发现翻看卷宗的白笛，有点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了？”
白笛手指一弹，淡淡的灵气从指间散出，形成了防御屏障。
白笛从袖间取出木牌，将它递到谭影手里。
谭影接过手里，就着烛光仔细一看，大惊：“忆莲！”，一双杏眼不可置信的瞪着白笛，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花宫……”
白笛摇了摇头，道：“这种花梨木，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什么地方？”
白笛手指在木牌下方的边上一摸，道：“你摸摸这里，刻了一个什么字？”
谭影依言一摸，叫道：“三。”
白笛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是三宫主玫瑰吗？”
“如果是玫瑰姐姐，她断不会用莲花图案，这是众宫主之间忌讳的。”
“到底谁要这么做？你又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木头？”
白笛以指蘸茶水，在桌上写下四个字。
谭影看着一个个字，脸上是惊，是惧，是难以置信，最后是恍然大悟……，原来是他，难怪青仪会如此，难怪连白笛也头疼。
谭影紧捏着木牌，看着白笛的眼中盛满担忧，良久才道：“ 笛子，怎么会是他？”
白笛拭了桌上的水痕，淡淡扫了眼木牌，又转开脸，望向墙壁，道：“那日在青峰城，带老将军说他‘，想来已经传唱天下，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女子趋之若鹜，连身为笔堂堂主的青仪也不例外，甘愿背叛出生成长的家园。”
谭影垂下眼，遮住了幽幽目光，道：“‘自白莲绝世，万紫千红过，片叶不沾身’，能得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如此深爱，何其有幸！笛子，你说对吗？”
白笛没有回头，也就没有发现谭影目中的异样，依旧面对墙壁，轻声嘲笑：“影子，你没见过他，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忆莲？忆莲……，我不想懂，却也不信！”
谭影忽然抬起眼，道：“你真的不想懂？”
白笛闻言诧异的转回头，皱眉道：“影子，怎么连你也这么问？”
谭影嘴角扬起，笑道：“是我该打。只是你此去，又如何自处？”
白笛道：“你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见到天下太平，其他的我也顾不了许多了。”
谭影心中一动，白笛话语间竟充满了沧桑。
“明早我就走，青鸟中的事你可以多依仗史叔，这老头看似嘻笑懒散，实则大智大慧，影子，药圣的药虽好，你的伤还要些时日方能全好。”白笛托着头，道：“你忙去吧，我想睡会。”
“那好。”，谭影看着脸色略有些苍白的白笛，只道她是累了，便道：“你睡吧，我走了。”
白笛微笑示意，目送她走出去带上了门，直到听到她命人抬着箱子离开玉竹轩的声音。
“咳。”，一声被压低的轻咳，白笛忽然捂住嘴，从凳上滑下地去。
“咳咳，咳咳，咳。”，强压的咳声，声声破碎，激烈的似乎要将胸膛挤破。
白笛靠着桌腿，勉强撑住身子，心内自嘲：“这身体，是真够没用的，真不知道能撑多少时候？”，兀自想着，忽觉喉咙一甜，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白笛放开手，见手心里全是鲜血，情知这些天一路劳累，终于引发了旧病。
手指颤抖，想取出腰间锦囊，那锦囊用了特殊的打法，试了几次，奈何，怎么也解不下来。
“唉，真不该让谭影走。”，白笛呼了几口气，心想：“这下可真惨了，难不成就这样睡过去了？”
“对了，青麒兽，麒儿，麒儿，你千万别睡着啊，。”
周围没有动静。
白笛心内大喊：“麒儿，这二天你睡够了吧，快醒醒。”
周围还是没有动静。
白笛看见屋内的东西开始旋转，明白自己又要晕过去了，“麒儿，麒儿，我不行了，你回凌拂身边去……”
白笛的眼中所见，已是雾茫茫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恍惚间觉着有湿漉漉的东西舔自己的脸，软软的，有着逼人的灵气，“麒儿，你终于醒了。”，心里一松，由着自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青鸟收翼(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