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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出水涤(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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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引凤台前,珍肴美酒,珍宝华衣络绎不绝的送入东阁。
却只有无双公主的心腹侍女小竹与卫曦笑盈盈的收下礼物,并打赏。
那夜,整个东阁,被浸在琴声之下,脉脉都是梅花三弄的琴曲。
梅花三弄。高声弄,低声弄,游弄,声声都是梅花凌霜傲雪,高洁不屈。琴声悠扬,如泣如诉,闻者不觉魂飞!
连送礼物的宫女侍卫,亦不觉听得痴了,潸然泪下。
白笛面前,设香炉祭品,纤指慢弄,泪却在她眼中盈盈。
“万没想到,公主以无情笛闻名天下,不想琴艺亦夺天工。”黑暗中有人幽幽叹息。
白笛轻调素弦,也不回头:“这时,你不该来。”
“琴声如泣,心中难抑,如何能寐?”
“罗王府相去经远,如何能听得到?”
“冤魂难安,心痛难禁,都城中,唯公主与我二人才能明白。”
“不是。”白笛垂下手,琴声收尽:“知晴蓝者,无不痛惜,非只你我二人。”白笛起身,走到桌旁,沏茶两盅:“你并无官职,如此整个罗王府中,便只剩你一人作主了吧。罗斌,晴蓝不能白死,事情经过我必让人查个水落石出。”
“公主,晴蓝既已许我为妻,为妻的冤仇当然得由我来报。”
白笛点头:“好,接管罗王府,你需要什么?”
罗斌摇了摇头:“罗家势力太过复杂,收服此系非一时一人之力可行。但公主如果此时介入,恐引人警觉。”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白笛抿了一口茶,正视着他:“别看今日天帝暴怒之下将罗恒关入天牢,也难保他反噬,毕竟在原城与魔军勾结的是罗武。罗王爷只要能将一切罪责推在罗武身上即可。”
“恐怕叔父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向栽赃人与魔界勾结惯了,却没想马失前蹄,竟栽在这上头。”
“不,罗斌,你太小看罗王爷了,如果光此一件事,怎么可能扳倒他呢?”白笛浅浅一笑:“罗斌,要报你父母之分,报爱妻之仇,这远远不够。罗王爷所居之地,层层关卡,书房内更是机关重重,如果你能掌握此中证据,才能真正击蛇七寸。”
“这个我已考虑过,可惜的是,他只带罗武进去过。我不谙机关之术,公主虽是高手,此时却不能走出这引凤台。”
白笛浅浅一笑,笑容自信而从容:“破阵子已乔装在都城青植客栈天二房等候公子。”
罗斌叹道:“公主神算,真乃天人。但是,如果我等机关未破,叔父已经设法拖去干系,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放心,这些天罗王爷在天牢,恐怕也安生不了。”白笛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美目一转,眸中利光慑人。
果然,罗王爷接下来的日子是绝计不轻松的!
夜才刚过,罗王府强占民田之事便报了上来,暹罗丞相派人去查,得出的结果,不仅是民田,连带着属于皇族的封地亦被强占。
天帝尚不及作出反应,第二日,人界的国书又到,皓帝三十六年,罗家军副帅在人界行军之际强抢民女三百,又烧杀百姓以其头颅充数冒领军功,请天帝责成。
天帝没奈何,只能派使前去。
第三日,慕容老太君忽递上状纸,请求重审菊花案。
与此同时,第三日下午,百花仙姆派来来使,请彻查莲花仙子谋害人界上官丞相案。
第四日,人界又上国书,常龙常将军一案,经查明,联军是接到天界之命调往陈门,意图与常将军一起夹击魔军,不想,联军所受之命比约定时期提早了三个时辰,以致联军陷入包围,全军覆没。随国书一并附上的,还有当时调军陈门的半张盖有“罗恒”字样的印信副本。
等到第五日下午。
冥界王子殷和从天门而入,大摇大摆的踏入灵宵殿,对着被接踵而至的案子搞得头痛不已的天帝道:“闻说无双公主入了引凤台,本王子特来求娶。”
一时将殿中满朝文武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天后有意将玉女公主许配殷和,这天帝的心腹臣子大多是知晓的。
还是天帝问道:“冥王子何出此言?”
“无双公主半月前曾差使来信,说感谢冥界出兵相助……来日必加倍报之。前日灵王国书已至,说两国交邻,意结秦晋之好。于是,我父王便命我来问天帝旨意。”说着,冥王子便掏出两封信来,以示所言非虚。
天帝打开来看,灵王的国书自是用明蓝色的绸缎书写,而无双公主的信件用的竟是紫色的花笺,更奇怪的是左下角缺去了一角。
天帝忙命人拿了原先在太子狱中发现的那角紫色笺纸来,拿来一比较,又拿蛋大的明珠来照,无论花纹字迹,严丝合缝,形同完璧。
倒是殷和,看到缺去的那一角,倒是乍呼起来,她给我的信怎么会少了一角,怎么跑到天宫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天帝此时已经无力再追究花笺之事,灵界若与冥界结为秦晋之好,天界又出了勾结魔军之事,与天后一商量,此时万不能得罪灵冥两国,遂将围住灵界行宫的天兵撤了,又遣了人送殷和去引凤台西阁居住,一并将三万天兵撤去大半,只留少数护卫灵界公主与冥界王子。
那夜,天帝御书房里,灯火彻夜不息。
至寅正,被禁足的紫光宫,玉皇谷剑卧房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奇怪的是,三皇子并未声张,而将人引进了书房。
“丞相,如何?父皇又何打算?”玉皇谷剑的话有些急。
“殿下,这一切证据,似乎就只等罗王爷倒台似的,便一桩桩一件件的呈上来,除了呈到陛下面前的,三司及各城,都有状词呈上,全是控告罗家军的,远在六年前,近在这几月,且证据确凿,无可辨驳。但这因为这样,无法不让人觉得这背后有人操纵,如果真是人为,此人实在太过可怕!”暹罗丞相的眼中染上了一抹深深的惧意。
玉皇谷剑叹了口气:“丞相,听说慕容世家与花国要求重审菊莲案,父皇对此有何打算?”
暹罗丞相皱了眉:“殿下,这样的气势,恐怕陛下,也无法不作出交待。”
玉皇谷剑笑:“何况如果无双公主与冥王子联姻,那么花国,灵界,冥界连为一枝,就是父皇也无法拒绝吧?”
“方才,陛下已经将菊花仙子与莲花仙子案交由波尊王爷审理。”
“丞相,这样好的机会,我可不能放过。莲儿含冤多年,终于可以还她清白了。”
“是,殿下。”暹罗丞相的眼里浮上一层泪花:“臣,告退。”
卯初一刻,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动了整个天宫。
天宫外,西北城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
引凤台东阁,白笛披衣而出,遥望火光冲天处,神色一紧。冲那方向,似乎就是罗王府所在的位置。且按照这几日的进度,今夜破阵子应该已可进入罗王爷的书房了。罗王爷一行被俘,这府中做主的大体也只有罗斌了,有他协助,破阵子应该可以顺利破开罗王爷的书房机关,找到能直接扳倒罗王爷的罪证。但是,这爆炸与大火,到底是触动机关引发还是另有变故?也不知道破阵子究竟是否得手?想到这,白笛不禁着急起来。
“无双!”殷和自西阁远远奔来,奔到近前,皱着眉道:“象是罗王府!要不要过去看看?”
白笛摇头道:“你我身份特殊,恐怕不妥。”
说话间,又接着“轰”地一声。
“殷和不羁惯了,不去倒不似我的作风,走吧!”
“再等等吧。”白笛转身:“我先去换件衣服。”
等白笛换了蓝色公主便装出来,小竹才堪堪赶到,睁着一双乌溜溜地大眼,喘着气道:“小姐,是罗王府,全炸了!”
白笛不语,一双清眸着急地盯着她:“人呢?”
小竹摇摇头。
“殷和,走!”白笛声音未落,人已拔地而起,往火光处飞去。殷和也随即跟上。
昔日名赫一时的罗王府,除了西边一溜厢房外,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上,龙王在布雨灭火,火烬处,有天兵在搜寻巡逻,而废墟旁,站了不少人。
“无双公主,殷王子。”
白笛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人群中的桃花与灵霜,上前打招呼道:“碧桃宫主,灵霜公主。两位也来了。”
“这么大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灵霜仰着脸,小脸上有一抹浅浅的不安。
桃花仙子叹了口气:“偌大个王府,就这么没了。”
“的确,毁得太快了!”白笛的目光跟随着飞向废墟内的殷和,心中有隐隐地不安。
不曾想,一波尚未平息,另一波已然接踵而至。
在瓦砾下,“砰”地冲出一个人影来,顿时烟尘四散。
灵霜见机倒快,一个回风诀将烟尘挡了回去,来人猝不及防,忍不住被烟尘呛入了肺,咳了一声,忽见烟尘扑天向他们盖来。
听见咳声,白笛按了按灵霜的肩,发出一道御光诀将桃花与灵霜护在身侧。
尘烟尽后,除了她们三人,在场人都好不狼狈,试想,谁能挡住天界老君的一怒回击。
老君看到她们,又看看周围场景,一向镇定自若的面上滑过惊讶。
“无双公主,碧桃宫主,请随我来。”
桃花与白笛对视一眼,双双跟上,飞到御花园偏静处,白笛却拉住桃花停了步,轻喊出声:“老君留步。歇歇不迟”
老君停,步回头,便看见一双镇定关心的眼,不由叹了一声:“果不愧是无双公主,连桃花神医亦未察觉。”
他这一回头,桃花也发觉了不妥,老君面上竟有细微黑纹,虽然灰尘满面,在医者眼中,细看不难发觉。
桃花眉头一拧,急上前将手指探出,把了把脉,近乎肯定的说道:“这种黑纹,是噬心果的种子所致。”
此言一出,白笛与老君皆变了脸色。噬心果的种子,依血脉而生,中者,种子入其心而开花结果,会从其心脏处长出,不出七天,而宿主身体干涸,形如枯稿而死。世上只闻其可怕,却少有人见过。
“老君,桃花需以银针封住血脉,先阻止种子逆血而行。笛妹妹,你替我们护法。”
白笛拍了拍桃花需施针的手腕,从怀中取出一块寸方血玉,瓣开来,露出一枚雪色药丸:“老君,皓雪竹心丸,能暂时抑制噬心果种子发芽。”
老君看向桃花,后者点了点头,但看向白笛眼中充满了疑惑:“竹心世间存活极少,你如何有此宝物?”
白笛笑而不答,只将药丸放入老君手心:“老君,您为何会在罗王府地下?又为何会中毒?”
“谢公主。”药丸入喉,顿觉一阵清凉,连面上也觉得清风拂面。老君道:“今夜丞相被陛下召去,请我代为暂管天牢。不想,等我巡到关罗恒之处,牢中竟空无一人!”
“什么!”二女齐齐惊叫!
“天牢外重重把守,牢门皆完好,而人却不知所踪。”
白笛垂下眼,心里早已一阵波澜:“罗恒,到底是我小看了你,在这样的形势下,你一逃便坐实了罪证,真没想到,你居然敢逃!”
桃花怒不可遏:“哼!天牢重重关守,竟然能让人逃了去,我倒是要去问问天帝,看他如何给我花国一个交待!”桃花转身便要去,却被后面一句话惊地愣在当儿。
只听白笛道:“老君,天牢内或许另有玄机吧?”
“无双公主为何有此问?”
“罗王府边站了那么多人,老君独叫我与桃花姐姐两人,您的毒需要桃花神医,而天牢内的机关,却需我白笛。”
乌黑的眸子,静静地平淡地看着他,有一种无以言表的自信。这样年轻的女孩子,令着快数不清自己年龄的老君,心生佩服,亦生出沧桑之感。
“公主请!”出口的声音郑重而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