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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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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叙白坐在病床边,双手抵住眉心,看不清面上神色。
他缄默到恐怖的表现让一屋子人没人敢再说话,林政寻了个理由:“我去拿报告。”
比试是杨柏林挑起的,看着人这会儿躺在病床上,内疚自责促使他想要说些什么,被孟黎眼神暗示给拦下。
秦绪的手指动了一下。
没有犹豫,书叙白几乎是立马抓上去,想让他感受到回应,温凉的手掌摸上去,就触到他掌心的茧,这是常年摸方向盘留下的痕迹,刮过书叙白虎口处,像是在心间留下道清晰的疤。
急救从赛场到医院,没有超过半小时,一切流程都保持在最佳抢救时间,唯有脸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纱布,他连一处擦伤都没有。
但秦绪躺到现在都没醒。
照完CT,书叙白一颗心悬到峭壁边。
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试,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要在最后关头非逞强不可,明明平稳过道也不会影响什么,两车差距那么小,争夺那一毫一厘的胜利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书叙白想不通,只是无尽的乱序占据他大脑,他不敢想象,如果秦绪有任何大碍,他会怎么样。
“小白......你,没事吧?”
孟黎轻轻出声,将他从漩涡中拉出,书叙白这才注意到他的身体一直在抖,呼吸幅度大到引起了她们注意。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没事,可以给我杯温水吗。”
“我去。”杨柏林赶紧接下。
片刻后,林政直接拉着医生过来了。
“医生,麻烦您再看看,他确实到现在还没醒。”林政手里拿着CT结果,看他表情显然对医生的说辞不太满意。
“林先生......”医生脸上的叵耐难掩于色,手上却又拿起仪器开始检查,“伤患受到猛烈撞击后造成的暂时性晕厥属正常现象,CT显示也并没有脑震荡成像,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哪有这么快。”
他检查完毕后盖好被子,取下听诊器:“我们尽可能做了所有细微排查,除了几处淤青和擦伤,其余等患者醒来二次问诊。”
燕尾山从前也举办过不少赛事项目,往年接待的车手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处理这类事件早就得心应手,被他们一行人这样烦个不停,说不头疼是假的。
“医......”林政还欲多问,医生已经马不停蹄出了门。
书叙白喝了水,心中难受稍有消减,他守在床边,始终未挪半步,像只撵也撵不走的护家小狗。
孟黎拉着其余两人,十分懂眼色地离开病房。
没有借着昏迷时的吐露真言,试图通过外部感知来刺激患者大脑,并非他不想说,而是书叙白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像被蜡封般僵硬,只默默垂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病床上掉。
沾湿床单,也沾湿了那宽厚的手背。
一声轻笑混入了抽泣中。
书叙白惊喜般抬头,就看到秦绪一双笑得弯弯,满目柔情的眼睛。
“你哭起来真好看。”
秦绪抬手抹去了他脸上泪痕,这次他没有躲,指纹纹理划过脸颊,留下酥麻的酸意。
“医......”书叙白激动得立马要去喊医生,被秦绪一把拉住手腕:“我刚醒来,连句话都不和我说吗?”
因这一下,书叙白才发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未曾放开过。
无名指的佩戒在秦绪掌心硌下烙印,物体的陌生感充斥两人手心中,书叙白下意识去挣脱,反倒引来股更大的力,将他整个手掌彻底包裹其中。
反扣其下。
他一定是疯了,书叙白这样想,才会任由秦绪这样抓着他的手。
而他白日梦做到底,竟觉得秦绪此刻对他可能真有一丝真情所在:“那只是个娱乐局,秦绪,你不要命了。”
明明是嗔怪,但却叫人听出些暧昧。
秦绪打量着他,从眉梢看到鼻梁,滑落嘴角,最后停留在那张还挂了泪花的脸上,语气慢悠悠:“我不喜欢输。”
局如此,人亦如此。
“五十块而已,你秦绪很缺这五十块?”
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即便是此时此刻,秦绪账户的利润每秒都在以千万不止的计量增长,乌合创始人为了五十块连命都差点丢了,是狗仔都认为荒唐的程度。
“五十块,可以买盆栽。”
书叙白皱眉。
“次卧缺盆绿植,那个位置,你醒来就能看见。”
一个简单到像谎言的理由,竟当即击中了书叙白最柔软的缺憾,像是沾了蜜糖的刀子,凌迟在他心上,却只有甜蜜。
“回去可以不搬吗,我们一起去花鸟市场逛逛。”
还可以去逛逛家居定制,家里的床单太少了,那个枕头也不太合适,书叙白睡起来有些高,杯子颜色也不好看,不是书叙白喜欢的蓝色......
有很多可买可逛的地方,秦绪一时间想不太全,到时候,他们都可以一起去逛街,就像......别的情侣那样。
书叙白猝然抽出了手,只留一个空荡荡的掌心还保留原有姿势:“我去叫医生。”
而后,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反手关上门,书叙白一颗心都在狂跳,震耳欲聋敲得他头脑昏胀,脑子里全是对方才那些混账话的延伸构想,一起?是他想的那个一起吗?为什么要一起?
同事之间会像这样一起逛街吗?这下,即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给秦绪那些话找出开脱理由了,他丢失了自欺欺人的能力。
可这真是他该肖想的吗,他真的能想吗......
“咳咳——”
两声提示般的咳嗽,转头就看到了正坐在病房外的另外三人,和窘迫的书叙白双双对视。
他心底像是有一列火车鸣笛开过,方才靠在门口的所做所为,被这几人尽收眼底,当即手忙脚乱:“我去找医生,他,他醒了。”
看着溜得没影的书叙白,孟黎暗暗一叹:“小杨啊,你是没机会了。”
杨柏林沉着肩没说话。
林政眉头一挑,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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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打着手电筒,照过瞳孔后,又摁了摁几个地方:“疼吗。”
秦绪否认。
不吐不晕不恶心,他甚至有点饿,医生几乎排除了脑震荡的可能,但还是嘱咐了句:“注意休息,回去后最好复查一遍。”
他一边写,一边多了句嘴:“小伙子,平时身体训练不错啊,饮食也还算规律,就是少熬点夜,你这个年纪以后要小孩怎么行。”
“......”
林政没憋住嗤笑出声。
秦绪瞥过眼,却看到有个人的脸比他还红。
“没事医生,我体力好。”他故意看着那人说的。
医生开了些药,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连院都不用住,书叙白问:“真的没问题吗医生?他刚刚昏迷了很久。”
医生看他一眼:“他现在能跑能跳,体格比寻常人还好,刚才就是太累了,说是昏迷,不如说是在睡觉。”又瞅了瞅书叙白:“倒是你,比他还要少熬夜,平时多吃点。”
年纪长些的医生,看见了就总忍不住多嘴,说得书叙白自讨没趣,他肩膀被和蔼地拍了拍,便走了。
一想到刚才为他担心得死去活来,林政这会儿就有些气:“你什么时候睡不好?这种地方是你该睡觉的地儿啊!”
说着就朝他肩膀来了一拳。
“你电话响了。”
“别打岔。”
“真响了......”孟黎也附和道。
林政这才察觉口袋里震了半天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脸色一变:“你们先聊。”
刻意避开众人接电话。
一直沉默的杨柏林,这会儿突然出声:“晚月湾那边,我就推了?”
经他提醒众人这才想起,原本晚上订了温泉行程,考虑到秦绪刚从医院出来,或许不太适合继续赶路。
书叙白提议:“回去我开车吧,这边路况很简单。”
秦绪已经穿好衣服起身,一脸无所谓:“来都来了,医生都说没事儿,干嘛不去?”
见众人还是不为所动。
“信不信我现在还能再和杨柏林跑一场。”
杨柏林:“不跑。”
他提起车钥匙勾上食指,只当没听见:“走吧。”
他有时候看起来真不具备一位企业家该有的稳重,比如现在,任性劲上来后和不良青年简直没差,不管不顾也要做。
书叙白抢过他手指上的钥匙:“我来开。”
就算要去,基本的安全性得有保障。
显然,这招对付不良青年,效果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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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开到晚山湾附近,山中空气清透新鲜,像是刚从云层掉下,直入肺腑。
管家带着入住时,已是晚上七点。
这是间私人制温泉,餐厅二十四小时营业,几人决定先泡温泉,直接吃宵夜。
每个房间设有独立汤池,保证了足够的隐私性,一进门,管家就同杨柏林问好。
孟黎主动解释:“这是他家里的生意。”
“来乌合确实屈才。”秦绪面无表情。
“体验生活。”杨柏林礼貌笑。
这明里暗里的火药味儿,听得书叙白喉咙发紧,他并非看不懂杨柏林的暗示,大家性取向相同的情况下,接触总会分外敏感,虽保持着最佳社交距离,但不知为何,每次见他和秦绪争执时,都有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对杨柏林的误会感到抱歉,也像是有自我欺骗的幻想感。
假意沉醉到一种秦绪为他吃醋的错觉里。
他没有见过秦绪吃醋的样子,至少米兰谈恋爱的那些年里,都是他单方面的追逐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