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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宁可为自己而死 ...


  •   春莺有些退缩:“姐姐,不若咱们寻那门子打听一二?”

      “好糊涂!”春鹂披头盖脑怒斥,“等门子回来,还如何遁走?”

      “但芳华苑那些人就是在门外遭了难……”

      春鹂记起李姨娘的训诫,依葫芦画瓢训道:“你且细想,世上鱼肉百姓横行霸道者何其多也,有几个手上没沾过血?雷公不劈他们,反倒先劈咱们这些苦命人,可有这般道理?与其说是天雷降世,不如说是天有不测风云!”

      “这回被戕害的是文大人,总有些许不同吧。”春莺惶恐中带着一丝笃定的虔诚,“那样的人中龙凤……他的性命如何与平头百姓相提并论?”

      “管他什么人中龙凤,还不是人死如灯灭!”春鹂冷笑,恨恨望向来路,“莺儿,我只知再不出逃,回去也是个死。叫我去当别人的替死鬼,我宁可为自己而死!”

      春莺绞着手指头还在踌躇。春鹂已是等不及,揪着她嚷:“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

      狂风有如实质,一阵一阵,自门外呼啸而入!

      春莺迷惘回头。那风真大,她一转身,就有种被推回门内的错觉。

      她陡然打了一个冷颤!
      是的,回去也活不成。

      怪物横行之际,谁会在意一个丫鬟的生死?她生来就是垫脚石的命,从吴婆子安排她去最外围的那一刻起,她便等同于死在了这座别院里。

      “只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春莺喃喃,再感受着那推她回去的风,冰寒彻骨,便如阎王之手!

      她又打了个冷颤,被搡醒了似的,毅然拉着春鹂奔向门外:“姐姐,咱们走!”

      因出逃匆忙,二人来不及掌灯提灯笼,便这般摸着黑寻到崎岖的山道。

      昱山临近别院的那段山路最是嵬巍,其坡度笔挺冲天,不似斜坡,更像峭壁,偏偏只容一人通过。

      路上磕碰摔跌了不知多少次,好在姐妹同心相互拉扯,最峻峭的这段路硬是让她们渡了过去,而沿着山壁转过一个小小的折角,接下来的山路便开阔许多,得以两人同行了。

      姐妹俩借着夜色勉强看清前路,在萧萧朔风中相拥而泣,彼此露出今夜第一抹欣悦的笑。

      “莺儿莫怕!”春鹂使劲抱紧妹妹的背,“接下来的路险归险,但再难也没有方才那般难走了。”

      “嗯!”春莺用力点头,她看不清姐姐的脸,但姐姐放开她便牵住她的手,令她心安。

      黑暗中,春鹂的嗓音振奋不已:“来,我在前头带你!”

      春莺顺着那牵引的力道,试探着往前走,谁知走了两三步,便听见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被那力道带得扑跪在地!
      醒过神来,掌中已然空了!

      变故来得那样快。

      春鹂来不及发出第二声尖叫,就消失在幽暗里。太快,太快了,好似这人骤然被鬼拖走。

      若说她生前还有别的动静,便是山底遥遥一声闷响——倘使那是她发出来的。

      那记同样短促的闷响是怎么来的?春莺简直不敢细想。

      她跪在足以双人同行的山道上,膝头剧痛如火灼,泣音全堵在喉头,张着嘴却发不出话——姐、姐姐……她无声地唤着,连口型也不连贯了。

      回去的路更难走。许是求生欲发了力,她游魂似的一个人,竟活生生爬了回去。

      当她眼眶蓄满泪水,天地便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了。她成了半瞎子,眼睫凝冰,在雪地里摸索着,朝向别院大门挪动。

      终于,她找到了覆雪的台阶。

      她手脚并用,一阶阶往上爬,直至摸到了冰凉的门槛。

      她喜出望外,伸手往前探去,却触到更加冰凉的门板。

      门,锁上了。

      春莺呼吸一窒,双手胡乱抓挠厚重的大门,十指在门板上糊出数不尽的血痕,但她似乎没了知觉,全身心只剩恐惧。

      她奋力一捶,终于嘶哑出了声:“开……开门……”

      无人相应。

      她绝望蜷起身子,脚尖却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什,抱进怀中一模,是一只巨大的铁壶——热的,是热的!

      铁壶里装着晃荡的水,铁皮上还烫手!方才此处分明有人!门是刚关上的!!

      她升起希望,发狂砸门,用尽浑身力气:“开门!外头有人,快开门呐——!!”

      夜渐深,雪虐风饕,别院大门咚咚不止。

      ……

      文斐兜兜转转,不想那踪迹竟消失在了厅堂东面:窗台上雪花稀薄,赫然印着半截脚印。而另外半截脚印,掩于紧闭的窗内。

      厅堂内人声鼎沸,打砸声此起彼落。

      “不好!那巨人进去了!”黄叔端慌忙朝前奔。

      文斐疾步跟上,颇觉意外,犹扯着他袖口笑:“有益兄的胆气突飞猛进啊。”

      “这不是有你在么?凭他巨人如何能耐,想来也是纸糊的……再说救人宜早不宜晚,脚程自当快些!”黄叔端信心满满,回头将那不中用的烛台塞给她,“这个能使吧?你出手记得给我个信儿,我替你遮掩着!”

      随着两人靠近,厅堂前头传来的嘶吼渐渐清晰,闻其声,竟是吴婆子——

      “挨千刀的柳洛!你做东却护不住我家夫人,该当何罪?!”

      “咱们一走,这边就出事……”黄叔端冷嘶一声,顿觉心肺透心凉,“中计了,是调虎离山?”

      文斐单手把玩着烛台,眼皮不抬:“眼下谁当咱俩是虎?”

      “也是。”黄叔端讪讪摸着鼻子,“宜夫人倒是个比我还倒霉的,不知这回又伤到哪里?”

      文斐松了那只扯他袖口的手,仔细摩梭烛台上的铜人,似入了神。

      她迟迟不搭腔,也不走。黄叔端莫名其妙,催道:“三郎?”

      “有益兄,这烛台上的女子是个熟人啊。”文斐挪到檐下笼火处,“你瞧。”

      黄叔端愣了愣,凑过去认真打量:这尊烛台的底座由黄铜浇铸而成,形如一女子侧卧云端掩唇笑,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这铜人儿就会轻笑出声。

      撇开材质不说,这造工就是少有的灵动,经黄澄澄的灯笼一照,更是金光璀璨宛如仙人。

      黄叔端呼吸忽地放轻:“……像你。”

      不,准确讲,是像林臻儿。

      文斐轻吁一口浊气,握紧烛台:“卫平候这老儿——”

      “差着辈分呢,他跟林臻儿有何交情?”黄叔端抢白,目光复杂,“张管事先前就神神道道的,一直念着你这皮囊的正主,言辞间暧昧得很……你别怪我心眼子脏,那位侯爷瞧着就是个风流的,跟他儿子一个德行!”

      文斐嘴角微抖,尚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吴婆子的嘶吼穿堂而来,其音凄厉到变调——

      “我们所有人!所有人亲眼所见!那妖魔形同巨牛,窜入厅堂劫走了我家夫人!你却说我等信口雌黄,说这话你也不怕烂心烂肺?!我……我老婆子跟你们拼了!!”

      妖魔?巨牛?
      劫走了常宜馨?

      糟糕!黄叔端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脚比脑子还快,嗖地往文斐身后窜去!他还要继续跑,却觉腰上往后一勒,怎么也跑不动!

      他头皮都炸了:“什么东西抓我?!”

      “我!”文斐立在原地一掌扣住他的腰带,没好气,“没头没脑跑什么?”

      “鬼差!”黄叔端回身狂摇文斐的肩膀,“三郎,是鬼差啊!我说怎有四椽栿那般高,原来不是人,是牛头马面来勾魂!”

      “蹦出个牛妖就够新鲜了,你这脑子,怎生能往这上头拐的?”文斐反手就顶着他的背按在墙上,乍舌,“有益兄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屈才。”

      “你忘了卫平候从前干过什么了?”黄叔端闷哼一声,无奈被压制得死死的,怎么也挣扎不开,“他现今还炼丹求长生呢,你瞧他生的那妖模妖样,半点没有五旬该有的样子!”

      他扑腾,像一条粘在墙上的鱼,额上堆起豆大的汗珠:“在这个鬼地方放林臻儿的铜像烛台,那厅堂里还供奉红绳绑着的三牲,怕不是布阵借命?”

      文斐叹气:“卫平候会为我借命?”

      “不!”黄叔端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转得这样快,简直是快语连珠,“许是哪里出了错漏,他反倒给你做了嫁衣!偏你得了便宜还上这儿来,吃了人家供奉的三牲,这是大忌啊!你细想,李姨娘遭难之际,不正是你烤肉之时?”

      “你是说,我贪嘴动了卫平候的阵法,漏了鬼气。”文斐哭笑不得,“牛头鬼差闻着味儿来索我命了?”

      “正是如此!不然那牛头为何先去了你住过的飞云轩,又寻来厅堂,独独弄走常宜馨?她头上可插着你刚给的金簪呐!”

      “如此神通,何以尽紧着活人勾呢?”文斐啧道,“他眼瘸了?”

      黄叔端立刻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脸贴着墙闭目念念有词:“告罪告罪!鬼差大人,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见他这抖瑟样儿,文斐刹那间心中一动,附到他耳边低语:“有益兄,你这样——”

      黄叔端听罢,欲哭无泪:“能行吗?”

      “就几句话的事,不成也没损失,拖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文斐煞有介事地叮嘱,“你呀,别想着往别的地方跑,若如你所说,当真是鬼差作怪,那厅堂至少是他扑空过的,也更安全几分不是?”

      寒风侵肌,黄叔端丧着个脸满头大汗。

      文斐凑近看他,只见他发丝微乱、五官齐颤,其中眼皮跳得最为明显,一眼看去就是个吓破胆的。

      她又将他衣襟扯乱了些许,上下端详,末了满意点头:“有益兄这神情极好,能唬人,想来她们会信的。”

      “人言否?”黄叔端气得直捶墙,“那万一我猜错了,侯府的内鬼杀个回马枪,我如何是好?”

      “有益兄还是通透呢,妖鬼哪有人心可怕!妖魔也好,鬼差也罢,此非人力可为,且放一边——”文斐嘻嘻笑够了,正色道,“只一点,你别离姜嬷嬷太远。此间既有内鬼作怪,那些人对这婆子必有所忌惮,不会轻易出手的。”

      要出手必然是大阵仗——文斐在心里默默补充。

      “姜嬷嬷?”黄叔端想起那个白发老妪,掩不住的愕然,“她很厉害?”

      “能顶四五个胡杉罢。”

      黄叔端只觉背上力道骤轻,晃着僵麻的肩头转过身还要追问,老友已然不见踪迹。

      唯有灰皮鹦鹉脚擒檐下灯笼的穗子,荡在半空,歪头与他大眼瞪小眼。

      这怪鸟咦了一声,后知后觉扑腾双翅,追上房檐:“美人,等等我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宁可为自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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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QAQ 球球了,给个收藏吧(敲碗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