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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7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妹妹的演技。
      未央殿,萧冕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满脸怒火:「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跪在地上,太医从我身边经过,匆匆朝内室跑去。
      「臣妾只不过与太子妃殿下叙旧闲谈了几句,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晕倒。」
      「叙旧?」萧冕表情变得阴鸷:「我不管萧衍找你来装神弄鬼是想做什么,但你若敢动太子妃,我必让你受噬骨剜心之痛!」
      我仰着脸,任他的目光凌迟,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噬骨剜心之痛?看来他始终都不相信我就是那已经被他剜了心的苏络。
      也是,既然他手里有我那颗真心,便是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无心之人居然还能死而复生。
      萧冕被我的无动于衷激怒,他半蹲下身,目光锁住我,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猜,你那主子把忠义令给了你,他自己还回不回得来?」
      我瞳孔缩紧,蓦地看向他。
      他似是被我的反应取悦,开怀大笑着朝内室走去。
      我内心焦灼,萧衍几次救我性命,又把他的保命符给我,若因此被人害了,我于心不安,也对不起母亲和穆氏满门!
      待苏绵醒转,萧冕才放我回落英殿。
      我连忙找来飞星询问萧衍近况,得他确认无碍才暂且放下心来,又要飞星传信于,嘱咐他提防萧冕,万事小心。
      几日后,我正在房中写字,飞星抱着一盆花进来。
      「皇妃殿下,主子来信了,还送了这盆花回来给您。」
      我接过信,展开。
      「劳络儿挂怀,我心甚欢。今已至渊城,两日后便能到鼎城,络儿无需忧心。我在渊城偶然得见一奇花,花农婆婆唤它黄蝉,记得你也曾以此为名,想必欢喜,故送一盆回京予你。」
      我看向飞星怀中的黄蝉,嫩黄色的花瓣柔软舒展,花心处却空荡荡,当真无蕊无心!
      原来这世间活着的,除了我这无心之人,还有这无心之花。
      接下来几日,我终日用笺纸描摹黄蝉,在背面写下小诗。
      一日,我那叠纸笺里少了一张,我便知道,他要来了。
      是夜,我在院中摆好茶酒点心等着,萧冕踏着月色而来。
      他盯着我的脸,从怀中拿出纸笺,问道:「你为何会做这藏头诗纸笺?」
      我看着纸笺背后的黄蝉,粲然一笑。
      那日我与萧衍藏于房梁之上,见他取走那叠纸笺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才记起那竟是我少时顽皮做的。纸笺字画工整,小诗藏头却是「我好无聊」、「先生真烦」之类的话。有一次我不小心落了一张在府中花园里,再去寻时,我那纸笺已经不见了,而旁边树洞里有一张字条:「先生古板确实无趣,我今日捉弄于他,把他胡子都气歪了。」
      那之后我便时时在树洞中留下纸笺,每隔几日总能得到回复。我本以为是父亲众多学生中的哪个顽劣少爷,现在才知道竟是太子萧冕。
      萧冕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眉头紧锁:「可是绵儿跟你说的?」
      我挽起袖子斟了两杯酒,反问道:「哦?妹妹跟殿下说那些纸笺是她做的?」
      闻言,萧冕似遭雷击,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你的心明明……你到底是谁!」
      天上银轮高悬,粉桃纷飞似雪,我望着远处坟茔墓冢般的流苏殿,仰头,饮一杯月光入喉。
      「殿下就把我忘了?那夜动情时,殿下还说我比月色缠绵。」
      萧冕,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竟对我有情。
      8
      那夜萧冕踉跄离开,据说第二日一大早便出门办事去了,几日未归。
      事态如我所愿地在萧冕和苏绵之间划开了一条裂缝。
      然而,计划却被一个意外打乱了。
      我怀孕了。
      没想到,在我被尖刀夺去生命的那一刻,居然有一颗种子在我身体里生了根,发了芽。
      可惜,我已无心,便结不了这果了。
      许是萧冕夜里来我落英殿的事情被苏绵知晓了,她索性撕开面皮,气势汹汹地寻我:「苏络!为什么你永远要与我争?」
      我也不再与她演戏,好笑道:「我与你争?你说的是太子还是七皇子?」
      苏绵满目愤恨,我若无所觉,伸手拿起一块肉脯咬了两口,突然捂住唇干呕起来,红缨连忙拿来一颗话梅,我接过含进嘴里。
      苏绵满脸震惊:「你…你有身孕了?是谁的?」
      我笑着问道:「你希望是谁的?」
      看着她变幻的神色,我决定送她一份大礼,于是说道:「我有孕不过月余,若是七皇子回来得知此事,必定欣喜!」
      这时,飞星突然面色凝重的走进来禀报说七皇子重伤坠崖,已经失踪几日了。
      我面色一沉,苏绵也瞬间惨白了脸。
      我顾不得其他,立马拿出忠义令交给飞星,吩咐道:「你速速拿着此物去忠义大将军府求援寻他下落!」
      苏绵目光复杂地扫过忠义令,又落在我小腹上,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朝峨嵋说道:「回未央殿,太子殿下今日回宫,吩咐人多备些酒菜。」
      过了好几日,我没有等来飞星的消息,却等来宫人传我去长乐殿。
      我隔着衣料抚过胸前骨笛,临出门,又从花盆里摘下一朵黄蝉攥在手心里。
      长乐殿宫灯高悬,侍婢端着珍馐鱼贯而入,其中一名宫人见到我,身形顿了顿,又快步离开。
      我视线从她托盘上的瓷盅扫过,跨入殿中。
      我轻轻皱眉,自从上次夜探书房之后,我这次再入东宫,竟丝毫感受不到我那颗心脏了,今日到了长乐殿也无甚感应,难道萧冕已经把它转移到别处去了?
      萧冕似心情上佳,唤我道:「过来一起用饭。」
      我依言在他身边坐下,他另一侧,苏绵微垂着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宫人在一旁布菜,萧冕语气温和问道:「落英殿你住着可还习惯?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吩咐管事添置。」
      我心中寒意闪过,萧冕这话是让我在此长住,打算双珠并收坐享齐人之福了!
      我故意拒他:「谢太子殿下照拂,我正想向殿下请辞,如今太子妃身体已无碍,我想回府等七皇子殿下回来。」
      萧冕将玉碗重重拍在桌上,面色阴沉说道:「不用等了,他回不来了!」
      我紧紧捏住手心,黄蝉花被我碾碎,汁液沾满我的手心。
      看来,萧衍失踪必与他脱不了干系!
      气氛僵持中,苏绵朝侍婢使了个眼色,宫人端来瓷盅分置在三人面前。
      苏绵柔声说道:「殿下莫要动气,这是臣妾着人炖的补汤,您尝尝。七皇妃近日身体欠安,也用些。」
      我目光扫过面前瓷盅,说道:「我怀有身孕,喝不惯这油腥之物,能否与太子妃的清汤换一换?」
      萧冕脸色黑沉,冷声道:「你既有孕,太子妃自是特意为你备的补汤,她一番好意,你这是不愿意领情吗?」
      我看了眼苏绵,又转头对上萧冕的目光,沉声问道:「太子殿下,这补汤我是非喝不可了?我腹中胎儿似是不喜此味。」
      他挑挑眉,狠戾又讥讽地一笑:「怎么?要我喂你喝?」
      我深深看他一眼。
      端起瓷盅喝了两口,我似被呛到般捂着唇咳了几声,手心的黄蝉花汁液被我偷偷卷入口中。
      传说,黄蝉无心,故寒毒,可致孕者小产。
      待我喝完,萧冕面色稍霁,朝侍者扬了扬指。
      一名太医被带至厅中候着。
      我心中讽笑,逼我喝下毒药,又让太医候在一旁看顾我,萧冕,你还真是自私得不可一世!
      9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腹中绞痛,似有什么被生生剥开了,远离了。
      太医连忙上前为我诊治,又朝萧冕回禀道:「七皇妃不甚小产,索性体质尚可,且腹中胎儿只有两月余,于根本无碍,待我……」
      萧冕突然面色铁青地扼住太医的脖子:「你说什么?两月余?」
      太医吓得面色惨白,慌忙道:「臣不敢妄言!七皇妃确实是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呐!」
      萧冕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声音很轻地问道:「孩子…孩子是我的?」
      我额上全是冷汗,身下襦裙已被浸湿,渐渐沁出鲜红色。
      我苍白着唇,莞尔一笑:「谢太子殿下赏!」
      萧冕目眦欲裂,转头对苏绵喝道:「你不是说她有孕月余,说她怀的是萧衍的骨肉吗!」
      苏绵连忙跪下,拉住萧冕的衣袖,泪水涟涟:「臣妾真的不知,是她自己讲的胎儿尚小不过月余!」
      我忍着剧痛说道:「苏绵,以前你谎称纸笺乃你所做,今日你又害了我的孩子,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萧冕闻言似痛极恨极,狠狠把苏绵甩开,又去拉太医。
      「你快去,快去救我的嫡长子,救不回来我要你的命!」
      太医趴在地上涕泗横流:「臣救不回来了,就算是药圣在世也救不回来了呀,求殿下饶命啊!」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很美妙,跟复仇之快相比,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萧冕大发雷霆,我被送回了落英殿。
      我躺在榻上,从怀中取出骨笛,摩挲再三,终于凑到唇边吹响。
      笛声是很古怪的韵律,悠扬绵延,我目光也跟着飘远。
      萧衍,你听到了吗?就当是为你招魂,引你魂归故里吧!
      满室静谧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为什么你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急忙转头看去。
      萧衍立在烛台旁,风尘仆仆,却目光温柔。
      他走过来,抚过我凌乱的发丝,问道:「宫人明明把毒汤换掉了,你为何……」
      是啊,我喝的那碗汤里本无毒,或者说是我的那碗毒汤已经被萧衍安插在宫中的人换掉了,杀死我孩子的,是我自己……
      他看着我苍白如纸的面容,后面的话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当晚我就被萧衍带回了七皇子府。
      房中,我看见飞星为他上药,才知他竟受了这般重的伤!
      「无需担心,没有伤及心脉。」他唇色黯淡无一丝血色,却笑着安慰我,又对我讲了事情原委。
      原来他到鼎城后,发现羌人踪迹便带了一队士兵去追,不想那羌人残虐,竟抓了数十百姓逼他们进天机山探路,妄图绘制出穿越「绝地」的路线,届时便能跨过天堑以天降奇兵攻我鼎、邝、渊三城。萧衍逼退羌人又进天机山外围寻失踪百姓,谁知那羌人狡猾,竟在百姓中混有细作,趁他不备重伤了他。
      说到此,他目光下沉:「我本想回军营治伤,却遭一队黑衣人拦截伏击,我无意中发现了东宫徽记,恐武功暴露便只得假意不敌跌入山谷。」
      危急之处他都含糊避过,但我知他此行必是险象环生。
      突然,我灵光一闪:「百姓中混有细作,羌人必是故意引你前去的,你重伤又遭遇太子势力伏击,这其中,只怕不是巧合!」
      我拧起眉:「难道萧冕与羌人勾结!」
      萧衍沉眸道:「此事尚不可下定论,萧冕虽残虐,但并不是个卖国之人。」
      他看向我,目露怜惜:「如今内忧外患风云诡谲,就连忠义大将军府也处境艰难,你与我拴连在一起,只怕是危险重重。」
      我摇摇头。
      「我早已身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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