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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在其位谋其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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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乌听了张济的劝告,把重心收回到了任务上,同时并没有忘掉杨安也的事情,时常去她家里陪她说说话。李乌那天在杨家看见杨安也正给小猫受伤的爪子涂碘伏,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跑回家找张济。张济正在研究那只蓝虫子。
“小济,我有个想法,你说我们会不会把事情想复杂了。‘伤’有没有可能就是单纯的‘伤’,比如抓伤,摔伤,骨折了这种。”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不试试吧。”
二人随后去杨安也家找小猫,正赶上杨安也着急替别人救个急:“你俩人随便啊,我得给人上节舞蹈课去,舞蹈老师是我姐们,让车给撞了,我得给她盯个班,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啊。”这倒是给了张李二人好机会。李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耗子玩具陪小猫玩,张济则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正是捕伤蚕。李乌把小耗子扔在了盒子旁,小猫一个健步便窜到了,用嘴死死地叼住可怜的小玩具,嘴里发出呜呜护食的声音。再看捕伤蚕,毫无变化。
“会不会是小猫的伤好了,毕竟动物恢复能力很强。”
“有可能,那再划一刀试试吧。”张济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红把匕首。
“你要干什么,不能伤害……”李乌话没说完,张济便对着手掌划了一道。
“诶,你干什么,这孩子怎么还有自残倾向。”
张济把手慢慢靠近捕伤蚕,依旧毫无反应,便将盖子合上了,说:“回家吧。”
安顿好小猫,带上了杨家的门,李乌拉着张济飞快走回了家,嘴里骂骂咧咧:“这倒霉孩子,脑子是不是有点子大病,就算你想试,找个受伤的人就好了啊,干嘛自己划自己啊,显着你了。你不知道鬼的痛感是人的几百倍,你是不是虎啊。”
“可是我没有感知痛苦的能力。”
“你当我傻啊,感受不到痛苦不代表不知道疼,痛苦是感情层面,疼是生理层面,还想蒙我,你快歇歇吧,有本事一会上药别用碘伏用酒精。”
李乌到家后赶紧翻出了医药箱,举着酒精和碘伏说:“选一个吧。”
“碘伏。”
“不是不知道疼吗,怎么选碘伏啊,有本事上酒精啊,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也行。”张济的声音有点颤抖了,可想而知这道小伤会有多疼。李乌用棉签蘸了碘伏慢慢给张济的伤消毒。
“疼吗?”
“嗯。”
“你可以叫出声,不用忍着,鬼的疼很难忍,你已经很棒了。”
“要奖励我一颗糖吗?”
李乌觉得是不是伤太小了,捕伤蚕感受不到,所以简单包扎后就提议带着蚕盒去医院溜达溜达。两个人从门诊部走到住院部,从神经科走到皮肤科,捕伤蚕除了在盒子里吃吃叶子,毫无反应。李乌又觉得是不是得让捕伤蚕看到治愈的过程才行,所以带着张济挂了个号,让专业人士给张济处理一下伤口。
“这咋弄的啊?”医生问道。
“小孩子叛逆,学啥不好,非得学自残。”李乌回答。医生看看面前的这俩人,很明显受伤的这位已经成年,脸上已经有了成熟之感,说话的倒是一脸稚气。
“病例上写着二十多了,还小孩子。倒是你这个家属还没成年吧。你看,这还上哪都带着蚕宝宝,今年十几了?”医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玩笑,但手上的活一直没停。包扎完后,李乌张济走出医院,垂头丧气。李乌又提议去看杨安也那个住院的朋友,没准捕伤蚕喜欢得住院的大伤。张济没有同意,提议兵分两路,他认为府君不是如此肤浅之人,“伤”还得是精神层面的,于是又拿了一盒蚕去了当地的各处寺庙。
一连七天,张济已经和住持道长神父混熟了,但捕伤蚕每天就是吃吃睡睡;李乌也和杨安也和她朋友处成了一家人,但捕伤蚕依旧如此。又是七天,李乌从医院回家,张济从天主教堂回来,傍晚,二人在小区门口相遇。
“怎么样?”
“你是瞎吗,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但我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看来还是得换个思路。”
“等明天我回趟黄泉,找庚古再想想办法。”
“那我再去翻翻府君的笔记,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多回忆一下和府君的过往,毕竟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等等,你说他有没有反其道而行之,他天天都笑,一天到晚咧个嘴呲个牙都不知道在笑什么,他怎么会有伤感。没错,一定是这是这样!他为了保护搐气袋的制作秘密,故意把材料说成‘伤’,实际上应该是‘乐’,快乐的‘乐’,你觉得呢?”
“我没见过府君,所以没什么想法,既然你觉得是‘乐’,那我们明天就去游乐园,结婚登记处之类的地方看看。不过,如果要是‘乐’的话,和搐气袋里面的‘怨’应该可以抵消,但很明显‘怨’越来越多,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怨’被化解了,所以你别太激动,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不管怎么样,明天我们就去找‘乐’,用事实说话。”
乐园之行并没有实施,因为当晚他们就找到了‘伤’,找到了捕伤蚕的用法。走入小区,路灯已经亮起,两个人默默地走着。天上飘落了一些雪花,一些“撒盐空中差可拟”的雪。李乌想起了生前在边关的日子,那时“雪片大如席”,“北风卷地白草折”,李乌把最美好的岁月留在了边关,后来去冰岛也是因为想再去看看雪,看看寒。
“小济,你喜欢雪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看见了就很愉悦。”
“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愉悦。”
“那……喜欢就是想对他好。”
“那不喜欢,我不想对雪好。可是,我想对你……”
“诶,你们怎么来了?”李乌的惊讶打断了张济的话,原来在他们家门口蹲坐了三个人:杨安之、庚古还有刘萤。李乌看到后,意识到了今晚必有人死亡,“三鬼出,四鬼回”是地府的办事原则,而能让府长充当引渡人的只能是杨安也。李乌没管他们,直接跑到了杨安也家,杨家的门没有锁,李乌闯进门就看到杨安也躺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素雅的裙子,腰间挂着一条腰带,血从脖子上淌出。李乌看着杨安也惨白的面容,跪在血泊中握着她的手感受到了她残存的脉搏,轻轻地唤着:“安也姐,你还听得到吗?”杨安也小声嗫嚅:“你来了,别救我,好不好?再等等,我就能见到安之了,她应该在下面等着质问我吧。”李乌放下了手里要拨给120的手机,流下了几滴泪:“这样你会好受吗?”杨安也露出了一点微笑,点了点头。“你一定会见到她的。”李乌握紧了杨安也的手,给了她最后的一丝温暖。片刻之间,杨安也没了脉搏,与此同时杨安之等人走了进来:“死者杨安也,生于1955年8月15日,亡于2024年12月7日晚八点。死因自杀,转送至地狱审判。”杨安也说完便合上记录册,转身便走,刘萤和庚古给杨安也的灵魂系上了防止逃跑的红丝带。
“安之,你是不是还在怨恨姐姐?”杨安也的灵魂望着杨安之坚定冷漠的背影。
“我从没怨过你,人的寿命都有定数,我就该在三十岁的时候死,就算没死在贼手里,也会死在别的地方,逃不掉的。”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我们已经几十年没见面了。”
“职责所在。在其位谋其政。”
“命数什么的我不懂,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怪不怪我,这么多年我从没梦到过你,你都不愿意再来看我一眼吗?”
“鬼魂入梦是要打申请的,很麻烦懒得弄。快走吧,一会地狱下班了。”
“她是你姐姐啊,几十年都困在自责与痛苦里的姐姐啊。你们当领导的都这么没心吗!你看她一眼又能怎样?”李乌喊道。
“安之是领导?不愧是安之,生前雷厉风行,死后还这么能干,看你现在的样子,想来这些年过得也还可以,那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诶,小乌你认识安之,你还能看见我?那你也是……算了,不重要了。走吧。”
李乌跟着四只鬼走出了杨家,庚古回头让李乌留步:“别坏了规矩,三鬼出四鬼回。”
“我送你们到小区门口。”几个鬼一路走着,雪下大了,李乌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杨安也身上,“安也姐,下面比上面冷,地狱更不好受,你要保重,我有空就去看你。”杨安也拉着李乌的手:“好孩子,咱们就认识这么几天你就对我这么好,你会有好报的。”杨安也没有接受李乌的衣服,说:“好好穿着,别冻着,给我也是浪费了。”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截木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后一把把李乌推开。跟在后面的庚古突然喊了一句:
“小心,棺木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