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王八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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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清晨。
昨夜刮风又下雨，整个第三区笼罩在阴沉沉的雾里。
咚，咚咚。
“首领，都准备好了。”
雨一脸阴郁地敲开门：“一个时辰后出发去失落沙漠，您看可以吗？”
“嗯，”庄眠的脸也很阴郁，“听说春临时不去了，找到替换的人没？”
“对，春的姥姥生病了……很严重的病。”雨叹了口气，“时间不太凑巧，很多弟兄出去接散活了，剩下的都没做过后勤。”
“我跟雷商量了下，要实在不行，我和他轮流负责做饭算了。”
庄眠沉默了两秒，说：“先别急，多备点干粮，这事我来想办法。”
“您能找到合适的人？”
“……大概能。”
“太好了！”
雨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这就跟雷说，他估计还在厨房练习切菜呢！”
“不过，首领，您看起来也像是没睡好的样子，有什么烦恼吗？”
“算不上烦恼。”
庄眠扯了扯嘴角：“就……想起来件事，要不你……算了，我自己去。”
说完，他颇为头疼地拧了拧眉，比雨先一步离开了居民区。
庄眠是昨天晚上睡前瞥到墙上的那幅画，才忽然记起他答应要派人还四个金币给徐烬的事。
如徐烬所料，佣兵头头的确日理万机，当天上午睡了个好觉，当天下午就奔波于扩张势力的要事当中。
至于区区四个金币这种小事，自然是忘得一干二净。
偏偏昨晚又想起来了。
不过庄眠没睡好，绝对不是因为他对徐烬的那么一指甲盖的愧疚。
——主要是他太饿了。
十年来，他谨遵父母的教诲，从来没有吸食过哪怕一滴人血，婵云给他准备的血袋里装的都是动物的血。
不好喝，但能饱腹。
可自从吸过徐烬的血后，他发现那些动物血开始变得苦涩难咽，而且也越来越难以令他产生饱腹感。
这很可能是个糟糕的预兆：吸食人血会导致上瘾。
庄眠在看到徐烬的瞬间，体内忽然觉醒的澎湃食欲证实了这一猜测。
——尽管徐烬此时此刻看起来像只一点都不美味可口的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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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徐烬裹着一件又湿又烂的外套，抱着一本又厚又重的书，呆呆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打喷嚏。
他昨天下午在教室考试，但时间刚到一半，被考官以“衣着破烂，丢了青禾的脸”为由赶了出来。
当天，黄昏时分，天气转阴。
开始下雨。
徐烬回到家，房东以“未提前交租”为由锁了他房间的门，让他滚。
徐烬身上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没办法，街上转了一圈躲雨，抱着最后的希望，再去找财务处处长，希望他能良心发现，还给自己一部分画画的报酬。
去的路上，看到提着钱袋从财务处方向回来的房东。
房东看到他，见鬼似的跑了。
他缓缓走到财务处门口，里面处长正在跟上午的考官聊天。
“你不是有个很讨厌的学生吗？”
考官得意洋洋道：“今天下午学院重点考试，我把他赶出考场了，按规定不及格的人会被开除，再过几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啦。”
“天呐，太好了，”处长哈哈大笑，“老朋友，真是太感谢你了，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事小事，敢得罪你，那臭小子简直是活腻歪了………”
徐烬站在门外，几次伸手想要推门，又缓缓放下。
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以前他住贫困的十五区，没钱的地方到处都是虎口夺食的流民。
现在他来到富饶的第三区，有钱的地方充斥着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在自诩文明的大萨曼帝国里，黑暗无处不在。
“阿嚏——”
徐烬又打了一个喷嚏，他希望不是自己要感冒了，只是周围雾气很大，空气不好，或者是有人在骂他。
他郁闷地站起来。
总之，先去前段时间稳定兼职的地方，如果免费给老板做一天工，老板应该会很愿意给他一个干面包和一身干衣服。
“准备上哪去？”
“机械维修店………庄眠？”徐烬兀地睁大眼，看向从雾里走出的男人。
“谁准你直呼我名字的？”庄眠手插在兜里，懒懒地朝他走来。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
徐烬用力抱着书，脸绷得紧紧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忿忿：“你欠钱不还，我怎么叫你都不过分。”
“至少我也算是你学长吧？”
徐烬哼道：“不算，你毕业了。”
“长脾气了？”
庄眠挑了下眉，“行吧，别苦大仇深地看我了，我今天就是来还钱的。”
“好，钱呢？”徐烬伸手。
庄眠摸了摸口袋，呃了一声，才想起自己走得急：“好像没带。”
“什么？”
徐烬愣了下，当即以为庄眠是在耍自己玩，抿着唇，掉头就走。
庄眠也愣了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干出“没带钱却来还钱”这种蠢事，也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敢给他甩脸色。
“喂！”
庄眠不耐烦地叫住徐烬：“钱我真没带，就那几个钱我还不至于赖账。”
“不高兴的话，下次十倍还你行了吧？回来，今天找你有别的事。”
“………”徐烬停了脚步。
庄眠表情刚放松下来，就看见徐烬面无表情地转过来，抬起手——
冲他比了个中指。
“爱还不还！”
远远地，徐烬冲他绽开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以后大名鼎鼎的凤凰佣兵团首领在我徐烬这里，就是个欠钱不还的王、八、蛋。”
庄眠被最后三个字震了一震。
还没反应过来，徐烬就抱着书跟兔子似的噔噔噔跑进雾里。
一分钟后。
“小兔崽子！”
庄眠掐着徐烬的脖子坐在他身上，匪气十足地冷笑：“来，对着我，你再说一遍！”
“你要我说，我偏不说，”徐烬一边抖，一边逞强，“在学校杀学生，犯的是重罪……”
“谁说我要杀了你？”
庄眠抓起他的一只手，语气森寒：“只要我想，我可以把你的每根指骨都掰断，一点点碾成粉末。”
“你是变态吗？”徐烬惊悚道，“就为了让我再骂你一句王八蛋竟然要这么折磨我？！”
“那我说就是了呗，王八蛋，怎么样，满意了吗？”
庄眠眉头狠狠一跳，正要教训教训这个故意装傻的小兔崽子，忽然发觉徐烬的眼睛有些红。
………不只是眼睛。
徐烬的整张脸都红得厉害，庄眠摸到的皮肤烫得令人心惊。
“你也太娇气了。”
庄眠皱着眉，把徐烬拎了起来。
“不要你管。”
徐烬被庄眠用熟悉的姿势扛在肩上，忍着呕吐的欲望，捂着嘴说：“你放我下来。”
“不想死就闭嘴，妈的，兔崽子上哪淋了一身雨，又湿又黏的脏死了。”
“我就喜欢淋雨！”
“老子信你个邪！”庄眠记仇得很，使劲戳徐烬痛处。
“一个没实职的财务处处长都能随便扣掉你钱，你有什么用？”
“八成是又被人给欺负了，都不敢打回去，只敢一个人偷偷在角落里哭鼻子吧！”
“我没有哭，”徐烬死死攥着手指，“评价一个人有用没用的标准不是能不能打。”
“我跟你不一样，暴力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解决不了任何………啊。”
庄眠胳膊上抬，外胳膊肘反向卡住徐烬的脖子，他冷冷道：“徐烬，你可真是让人火大。”
边说着，庄眠掉了个头，一字一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暴力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
徐烬脸色红了又白。
他知道庄眠要去干什么。
他很想阻止庄眠，或者再大声地跟庄眠理论一番，可是身体宕了机，终究在颠簸和高烧中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烬被一盆冷水泼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肥胖身影。
“………对、对不起，徐烬。”
那道身影佝偻地跪在徐烬面前，抬起来时鼻青脸肿，涕泪交加，难看至极。
“我错了，我不该克扣你的报酬，我还给你，我都还给你……不，我两倍，三倍还你！”
“求求你……让他放过我吧……我不想被砍掉四肢……我害怕……”
“求求你………”
徐烬怔怔地看着财务处处长，看着他身上横七纵八的口子，满地的鲜血，满屋的狼藉………
他小脸惨白如纸，没忍住，扶着墙站起来就往外冲。
“呕———”
“咳！咳咳——”
庄眠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烬，等徐烬吐完后，又毫不怜惜地拎起来，扛肩上。
徐烬一路上就跟没气似的，一次挣扎也没有，一个字也不吭。
偶尔会打一两个喷嚏。
庄眠才不惯着他。
他堂堂一个佣兵团的首领，帮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出头，不领情就算了，还一副恨不得咬死自己的臭脸，真是嫌命太长。
要不是任务路上缺个管饭的，他才懒得管徐烬。
庄眠也是憋了一肚子火。
自己踹开自家的门，把徐烬往地上一丢：“没死就起来………”
话到一半，没了。
庄眠瞪着眼，看着徐烬从眼角往额头上蔓延的两道水痕，眸仁幽暗，绿意像是丛林里被洗刷后的藤蔓。
“流鼻涕了？”
“…………………………”
徐烬抱着腿，下巴垫在膝盖，头晕目眩，且一点都不想跟庄眠说话。
他心里记着庄眠的两件事。
第一，明明是自己忘了还钱却一副这不过是小钱而已，瞧不起徐烬的样子。
第二，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私自动用暴力，自以为是地帮他。
庄眠觉得头疼。
他抓徐烬来是觉得徐烬这种又孤僻又穷酸的人，为了不饿死自己，至少会做饭吧？
就算不会做饭，带去失落沙漠，他吃风和雷做的饭吃恶心了，还可以来点美味的饭后甜点吧？
现在好了。
这不是饭后甜点，这简直是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快噎死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王八蛋，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