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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浆糊婶 四处碰壁 ...

  •   敲开葫芦头的家门,秋水一见来了居委会老主任,以为浆糊老婶是来探望她病情的,心里便感到有些惶惶不安。秋水暗中思量,自己的病连葫芦头都被死死地瞒着,浆糊老婶是怎么知道的呢?葫芦头也摸不透浆糊老婶为何事造访,举手投足就显得有点迟钝。
      浆糊老婶开着玩笑:“都是老街坊了,怎么跟如临大敌赛的?这位是来咱们居委会实习的大学生,叫小樱桃,都不是外人。”
      秋水说:“瞧老姐姐说的!你们来串门,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如临大敌呢?”
      葫芦头说:“就是就是,老主任跟秋水也算是老姐儿们了,来家串串门,这是高兴事儿。樱桃姐姐,快请屋里坐!”
      浆糊老婶和小樱桃在葫芦头两口子的热情欢迎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葫芦头点燃了一支兰香,卖弄着跟野鹤闲云学来的茶艺。浆糊老婶和小樱桃嗅着满屋子飘溢的兰花香味儿,喝着鲜灵芳香、浓郁爽口的茶水,直觉得心旷神怡。
      小樱桃赞不绝口地夸奖着:“葫芦叔,你们真会享受生活,太让人羡慕啦!”
      葫芦头被小樱桃给夸晕了:“嘿嘿,天天如此,也就生在福中不知福了。等哪天京剧票友聚齐了,给你们来出《二进宫》,一边品茗,一边品戏,那才叫享受生活呐!”
      浆糊老婶扭脸瞅着小樱桃:“你横是还不知道,葫芦头拉得一手好胡琴,拜的是杨宝忠的徒弟为师,也算是杨派真传了。”
      葫芦头说:“不不,是杨先生的徒弟的徒弟。”
      秋水打趣地说:“甭听老婶儿的!葫芦头拉的胡琴,跟锯木头差不多,还不够刺耳朵的。”
      浆糊老婶说:“这些日子,就听说秋姐病了,忙得也没来看望看望。得的是嘛病,好点了吗?”
      秋水说:“也没嘛,就是有点咳嗽,喝点汤药也就不碍事了。就这点事儿,还劳你惦记着。”
      浆糊老婶说道:“谁叫我是居委会当家的呢!谁家有个愁、有个灾儿的,要是叫居委会知道了,哪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比方说吧,有些人买了铭门银座的房子,这不就趟上事儿啦!开发商犯了案子,抓进了监狱,那楼房就盖不成了。沽州市大领导曾向市民许诺,‘不回避问题,不推卸责任,不敷衍群众’。眼睁睁铭门银座成了烂尾楼,把咱们虎爷----不,把咱们的代□□兼市长,急得像热锅上的……不,不对,说吐噜嘴了,怎么能把虎爷比喻成蚂蚁呢?我这么跟你们说吧,在市领导的关怀下,为了避免给购房人造成损失,指示建委硬逼着惠津地产出台了‘退房退款’方案。可是有些购房人不能正确理解市建委的一片苦心,甚至出现了抵触情绪。假如……”
      葫芦头拦住了浆糊老婶的话头儿:“老婶儿,您容我插一句嘴,尼拉是来刷浆糊的吧?”
      浆糊老婶一愣:“嘛叫刷浆糊?”
      葫芦头说:“不瞒你说,我对‘退房退款’就是有抵触情绪。如今房价疯涨,三年的光景涨了好几倍。你退给我三年前买房子的钱,现在连个厕所都买不上,我能没抵触情绪吗?”
      浆糊老婶说:“那总比血本无归好吧?”
      葫芦头说:“嘿,老婶儿,你说血本无归就血本无归啦?铭门银座已经盖得差不离儿了,再使使劲儿就封顶了,实实在在的东西摆在那儿,那就是钱!”
      秋水说:“老婶儿,你们是专为这件事来的?”
      小樱桃赶忙接过话头儿:“不,这不是话儿赶话儿,扯到铭门银座了嘛!我和老主任真的是来看望您病情的,你们可千万别误会。”
      葫芦头又给两位客人斟上茶:“好,既然不是来刷浆糊的,我也就把铭门银座的事儿,跟你们老二位念叨念叨。”说着,端起茶盅润了润嗓子,“咱们先说几句报上讲得大道理。‘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民生是人民幸福之基、社会和谐之本。增进民生福祉,是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本质要求。可你们看看沽州市建委是怎么做的?铭门银座项目,由政府的各职能部门监管,权与责是共存的,这没有错吧?可是不法官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跟开发商赵驴子狼狈为奸,这才使铭门银座出现了那么多违法违规现象。我们购房业主,有合法的合同书、合法的交款手绩、合法的税金发票、合法的预告登记产权证明。我们没有任何违法违规行为,为什么要让我们来吞咽苦果?”
      浆糊老婶怔了怔,说:“你说的这些……”
      葫芦头生气地把手一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毫不客气地说,造成铭门银座眼下这种局面,完全是由于沽州市建委的官员,对赵驴子及其公司的纵容和失察,甚至是狼狈为奸。责任在沽州市建委,而不是铭门银座的购房业主。叫我们替腐败分子埋单,你老婶儿觉得合适吗?”
      浆糊老婶语塞了,对于葫芦头强烈的质问,哪里是她这个居委会主任所能给予解答的?此时此刻,在老规矩那里趸来的“政策原则”和“宣传口径”,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她尴尬地翕动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葫芦头的话茬子跟秃瓢老四一样强硬,而且大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凭自己的文化水平,根本就插不上嘴。可小樱桃是个大学生,一肚子墨水,理论水平肯定比葫芦头不知高出多少倍,她怎么也不言语呢?急得浆糊老婶几次给小樱桃使眼色,小樱桃就是不搭碴儿。
      秋水不愿意双方闹得太僵,便声调温和地说:“老婶儿,葫芦头说得话当听不当听的,你多耽待点儿。为维护我们的生存权力,他到处申诉,一直就在合理合法的维权。建委但凡有那么一点点诚意,也不会推出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方案。跟您这么说吧,这房子就算葫芦头想退,我也不会答应。不过,你们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啦!”
      浆糊老婶颇似诉苦地说:“秋姐,你们别瞅着我是个居委会主任,其实就是个跑腿儿的。上边有嘛精神,我们照实传达传达。上边派下嘛任务,我尽力去完成。这‘退房退款’的活儿,也是上边给布置的。反正我们也来做工作了,退不退的,你们自个儿拿主意好了。就这么着吧!”说着,站起身来,“小樱桃,咱们撤吧!”
      这一回是浆糊老婶主动要撤的,小樱桃正乐不得。两人走在小区的甬道上,心里头都不是个滋味儿。浆糊老婶也叫秃瓢老四和葫芦头两口子给整糊涂了,他们买的是开发商的房子,又不是政府的房子,居委会跟着捣嘛乱呀?小樱桃说得没错儿,那就是个商业纠纷,双方按合同办事不就结了。可转而一想,老规矩也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干部了,过去还当过派出所的副所长,掌握政策那是没得说。购房人跟开发商有了矛盾,纠缠不清,可以去法院打官司嘛!连小樱桃都能看出来的问题,老规矩会不懂?
      小樱桃也有不明白的问题,便跟浆糊老婶边走边聊:“老主任,咱们沽州城挺有意思的,管女人称呼‘姐姐’,管男人称呼‘爷’。什么张爷呀,李爷呀,叫得还挺顺口。”
      浆糊老婶说:“你是西安来的大学生,不了解沽州城的称呼就是那么哏儿。沽州人起根儿就好面子。早年间,‘爷’是一种官称。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爷’,都尊称一句‘爷’。打声招呼,高不了我,低不了你。打招呼的人轻松自然,被称呼‘爷’的也听了高兴。”
      小樱桃说:“老百姓之间那么称呼也就算了,怎么管市领导也称呼什么虎爷、豹爷的?政府里头弄出这么一群野兽,那能好得了吗?”
      浆糊老婶压低了声音:“可不敢乱讲!自打豹爷弄进去了,听说咬出来不少贪官,早晚一个个都收拾了。头可断,血可流,革命意志不可丢。你瞅瞅现在有些干部,都成嘛样子啦?”
      小樱桃说:“所以呀,对待‘退房退款’的事儿,咱们居委会还是悠着点好。”
      浆糊老婶有些犯难地叹了一口气:“可这是老规矩给派的任务,咱们要是不执行,跟老规矩不好交待啊!”
      小樱桃说:“跟秃瓢老四和葫芦头的谈话,我都录音了。回头拿给老规矩听听,看他怎么说?”
      浆糊老婶情不自禁地捋了捋胸口:“你这个小猴精,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走,咱们索性再去找螃蟹夫人,一块都录下来,明天我就去跟老规矩交差。”
      一踏进螃蟹夫人的家门,在小樱桃的眼前,立时就浮现出电视剧《四世同堂》里的大赤包形象。你说上天也真会造物,怎么就这样一般无二,维妙维肖呢?
      螃蟹夫人大大咧咧地把两位客人迎进屋:“请坐吧!喝茶还是喝咖啡?”
      浆糊老婶说:“连白开水你也甭准备,聊聊天我们就走。”
      螃蟹夫人也不客气,一屁股陷在沙发里,顺手叼上了一支烟:“老主任亲自登门,不会是婆婆妈妈的聊闲白儿吧?”
      浆糊老婶说:“还真叫你给猜对了,不是闲白事儿。”
      螃蟹夫人吐了两个烟圈儿:“本宫是个爽快人,凡事直来直去。你浆糊老婶也不是个腻歪人儿,敞开大门就开炮。咱俩的性子,算是对上了。尼拉有嘛贵干,说吧!”
      浆糊老婶一下子被螃蟹夫人给扪住了,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竟愣在了那里。
      小樱桃笑了笑:“据说您是铭门银座的购房人,我们是来摸摸底儿的,看您对‘退房退款’有什么想法儿?”
      螃蟹夫人又吐了两个烟圈儿:“尘事戏情!”
      小樱桃说:“‘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这世界确实有太多的喜怒哀乐,可人生并不是一场戏。铭门银座眼睁睁的摆在那里,不拆不建,对购房人能不说是一块心病吗?我们且不讲‘退房退款’对与不对,但你做为一名购房业主,总要有点个人主见吧?”
      螃蟹夫人说:“你们真想听听本宫的个人主见?”
      小樱桃说:“那我们干吗要来?”
      螃蟹夫人说:“那好,本宫就说给你们听听。铭门银座‘五证一书’俱全,政府各职能部门在那上面,都加盖了红彤彤的大印。我们的购房款,进了政府监管的帐户。大厦的建设,也由政府进行监督。赵驴子抓起来了,楼房有问题停建了。建委修改了图纸,又重新安排施工单位复建。如今不知碰了哪根筋,又闹着‘退房退款’。你来解释解释,这不是在演戏又是在干嘛?”
      小樱桃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是来摸底儿的。对于‘退房退款’方案,不做政策解释。不过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不同意退房退款,可以这样理解吗?”
      螃蟹夫人说:“不是不同意,是坚决不同意!”
      浆糊老婶终于缓过劲来,慢悠悠地说道:“嗯,有个态度就好!你放心,我们会如实向上边汇报。不过你也做好了思想准备,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一旦错过了‘退房退款’的期限,谁也没咒念了。”
      螃蟹夫人斩钉截铁地瞪着眼珠子:“浆糊老婶,本宫还真不跟你吹牛逼。谁要敢把本宫的房子忽悠没了,本宫就搬他家住去!”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浆糊老婶情知跟螃蟹夫人谈不拢,只得带着小樱桃悻悻而归。她暗暗思忖,幸亏有小樱桃陪她来了,不然那一句“尘事戏情”,就把她一巴掌扪到爪哇国去了。小樱桃也在暗中琢磨,螃蟹夫人是不是跟浆糊老婶有什么过节儿,不然的话,怎么一进家门,就充满了火药味儿呢?不过,这话只是闷在肚子里,没好意思说出来。
      浆糊老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扯住了小樱桃:“闺女,你录音了吗?”
      小樱桃把手机一举:“一句也没落下,都录在里面了。回头我整理一下,打个包儿,你明天就可以拿去跟老规矩汇报啦!”
      浆糊老婶连连点头:“好,好,你抓紧时间弄出来,明儿个跟我一块去见老规矩。”
      小樱桃笑模悠悠地瞅着浆糊老婶:“老主任,您快饶了我吧!我一听见‘按老规矩办’,小腿肚子就抽筋儿。”
      浆糊老婶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把拉起小樱桃的手,朝居委会办公室走去。小樱桃是从西安来的陕西女娃,大学毕业自愿留在了沽州城,进社区居委会当了一名实习生。老规矩曾耳提面命地讲,这是一件新鲜事物,居委会的老同志,一定要保护好这股新生力量。浆糊老婶对于上级领导的指示,一向是坚决照办,所以把小樱桃视若自己的女儿一般,关怀备至。有什么事情,总爱拽上小樱桃。小樱桃也是个感恩的人,从来不惹浆糊老婶生气。遇上出力气跑腿儿的活儿,总是抢在头里。这时候,两个人走着走着,浆糊老婶才发觉早已过了下班钟点,索性拽着小樱桃去她家吃韭菜盒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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